魏國戰事結束的同時,宋國也已經拿到天子令諭,聯合有了新國君的鄭國滅了陳、蔡兩國,國土人口增加一倍有餘,也步入了有資格放眼天下的強國之列。
有了荀彧從旁輔助,宋鄭聯軍滅陳、蔡的戰爭事半功倍,付出的傷亡也大大減少,子馮大喜過望,再三勸說荀彧掛上宋國相印,爲宋國出謀劃策,原本的相國子罕也意外地十分大方,表示若是荀彧願意,他願雙手將相印奉上。
此時一人掛多國相印,或同時在數國爲官的事多有發生,在世人眼中再尋常不過,比如方離就曾以唐國的官職交好韓非和吳起,兩人也是欣然接受。
但荀彧卻是堅辭不受,言一臣不可事二主,身爲唐國臣子,爲盟國出謀劃策當仁不讓,但官職就不必再給了。
荀彧態度堅定,子馮也不好強逼,便賞賜了金銀美女無數以表示對荀彧的欣賞,同時對遠在唐國的方離羨慕得直咬牙,這麼好的臣子啊,怎麼就被他方離給碰上了。
荀彧但笑不語,帶着子馮蓋章劃印的盟約踏上了返回唐國的旅程。
此時已到十一月末,楚國北方危急已解,只要能熬到入冬,吳軍還沒有站穩腳跟的話,就不得不退兵,局勢就又將回到秦楚對峙的局面。
雖然打得艱苦,但熊侶知道唐國這個小兄弟兵力捉襟見肘,能幫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楚國東西邊境陷入苦戰,唐國這方卻一路凱歌。
曹操一路大軍早在十一月中旬便已再次兵臨曲沃城下,也採取了圍而不攻的策略,分兵蠶食晉國其他的城池。
嗅到機會的燕軍主將樂毅和趙軍主將廉頗也不客氣,去信國君的同時再次大軍圍困晉城和晉陽,也同時分兵步步蠶食。
齊國的姜小白見晉國再次告急立刻兩路進兵,姬職和趙雍知道滅晉近在眼前,於是召集大軍死死抵抗住齊軍,只要拖到曲沃陷落晉國滅亡,齊軍自然就會退去。
這次的晉國和魏國一樣,再也般不到什麼援軍了,只得死守曲沃,以期待奇蹟的降臨。
十一月末,唐魏四萬聯軍到達安邑,見城中空空,一問,才知道劉備帶着安邑留守的五千兵馬北上,已經拿下王官,給方離大軍打通了去往曲沃的通道。
“這個劉玄德,還真的跟賭徒一般。”方離一邊命大軍不做停留繼續向曲沃進軍,一邊跟身後緊挨着的尉繚笑道,“寡人的臣子就是這樣,喜歡自作主張,真是頭疼吶!”
這話哪是在抱怨,明明就是在炫耀,但偏生聽得尉繚心中酸澀。
尉繚在馬上拱手恭維:“唐公麾下名將如雲,外臣佩服!”
唐國的將領在外領兵作戰,不回援都城也好,自作主張突襲也罷,只要是真心爲了唐國,且結果是好的,方離一般都不會追究,最多事後罵一頓。
可反觀爲魏國效力的自己,上次攻平陸也好,此次攻滎陽也罷,都是戰戰兢兢束手束腳,背後就像有一根從大梁牽過來的鎖鏈,若少有違背,輕則責罰,重則奪職下獄。
這次重新領兵作戰,聽說還是方離點名讓他領兵,這才被魏斯從府中提溜出來,有了重新帶兵的機會。
這兩相對比,方離心胸之寬廣立刻就體現了出來,在被魏斯再三折騰之後,尉繚對魏國的忠誠本就不剩下幾分,此時唐公近在眼前,不免就有了良禽擇木而棲的心思,恭維的話也真摯了幾分。
方離敏感地察覺到尉繚態度的轉變,心中滿意,越發覺得特地要求魏斯讓尉繚出戰是個好主意。
這人在歷史上也是名貫古今的兵法大家,所著兵書《尉繚子》更是名震中外,若能收服,則大唐攻略天下又多了個善戰陣的名將,方離怎麼不心癢癢?
典韋徐晃等人看出方離的心思,一路上主動和尉繚說說笑笑,半點沒有因爲其敗兵之將的身份有任何輕視,言辭間還多次爲尉繚抱不平,等到十日後大軍抵達王官時,衆將已經成功和尉繚打成了一片。
王官這座小城不久前才經受過唐軍的肆掠,城防還未重整,詭諸便又到處徵調大軍伐少樑,王官的重建就又停滯了下來,而今出現在方離眼前的,就只有遍佈四處的唐軍營帳和各種殘垣斷壁。
守營的唐軍士卒遠遠看到主公的旌旗慌忙打開營門,同時飛奔去給劉備報信,很快,盔明甲亮的劉備便出現在營門前拱手施禮;“臣見過主公!”
方離翻身下馬,一把將手上的馬鞭扔給劉備大步向前,邊走邊四處張望,見到城外到處都是忙碌的晉國民夫,不由失笑:“你這是在幫詭諸重建城池?”
再次相見,方離的態度明顯親熱了不少,劉備接過馬鞭心中熨帖,簡單地跟後面的呂布等人打了招呼,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聞言大笑道:“主公說笑,臣當然是在爲主公重建王官城!”
方離不置可否,衆人邁進城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幹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的民夫,看起來各處工事進展都很順利,不由奇道:“孟德,你不是把唐人給徵召到王官了吧?這些民夫怎麼如此熱情高漲?”
“當然是因爲主公仁德之名遠揚。”劉備笑得有些得意,“臣告訴這裡的百姓,他們馬上就是唐人,是主公的子民了,又把我唐國對百姓的政策宣揚幾遍,對比晉國的嚴政苛稅,百姓們熱情自然高漲。”
揮揮手拒絕了劉備邀請衆人進簡陋的城守府的動作,方離一點沒被迷魂湯灌暈,斜眼道:“別給寡人說這些虛的,老實說,你答應了他們什麼?”
劉備縮縮脖子,難得地有些心虛:“主公果然英明,臣...答應了免除施工民夫一家的三年稅賦...”
“...”方離面上風雲變幻,最終還是沒憋下這口氣,奪過劉備握在手中的馬鞭一鞭子敲在他胸甲上,“私傳君令,誰給你的權力!”
見方離似乎動了真火,劉備也收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抱拳道:“臣私傳君令乃是大罪,請主公責罰!但王官地處兵家必爭之地,且易攻難守,爲防滅晉之後敵軍趁着我大唐還沒消化乾淨來攻,臣以爲無論是儘快收復民心抑或是修整城池都是緊急之事,這才自作主張,請主公明鑑!”
“敵軍?”方離皺緊眉頭,慢慢放下又舉了半截的馬鞭,“離此處最近的只有...你是說趙軍?”
“正是趙軍!”劉備挺起胸膛侃侃而談,“大爭之世沒有永遠的盟友,此前有魏晉在前,趙國與我大唐纔沒有衝突,如今魏國不成氣候,晉國滅亡就在眼前,臣以爲,該是防備趙國的時候了!”
方離沉默不語,劉備所言不假,趙雍其人和熊侶不同,爲了利益翻臉如翻書也不是什麼奇怪事,確實應該早做防備。
不過除此之外,方離嘴角勾出莫名的微笑:“玄德啊,這可是你跟隨寡人以來,第一次就大唐的戰略開口,是有何原因嗎?”
劉備面色不變,恭敬道:“回稟主公,此前或是戰事緊急,或是主公身邊有謀臣相隨,臣就算不說,也會有人替臣說。”
方離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劉備此前從未見過公孫衍,就算知道有這麼個人,但也無法在面向上對上號,此時怕是把公孫衍也當成了他麾下的隨軍將領。
不過這個能在三國亂世中佔有一席之地的梟雄願意開口,對唐國來說當然是件好事。
“行了,別扯淡,你既然都開口了,寡人還有一事問你。”方離席地坐在城守府前坑坑窪窪的臺階上,示意衆將隨意的同時繼續問,“我大唐的盟友除了趙國還有楚宋魯三國,玄德對此又有何見解?”
劉備也學着方離的樣子就地坐下,聞言想也不想:
“宋國與我大唐之間隔有趙國,又與衛國、吳國相鄰,和魯國也是衝突不斷,四面都是強敵,自然會樂意與我大唐交好,楚國、魯國也是同理,尤其是楚國,只要秦吳還在不斷找麻煩,楚王就不會放棄主公這個強勢的盟友。”
“除了這三國,還有西南的韓國和北方的燕國,滅晉之後,唐國疆土將會和燕國接壤,到時必有衝突,但燕國與齊國交惡,燕齊和大唐都無私仇,主公可利用此點來牽制兩國。”
“韓國雖小但不弱,主公可步步蠶食徐徐圖之,待把晉地完全消化,再打韓國的主意。”
“魏國名存實亡,主公可留着魏公,作爲唐趙兩國的緩衝地帶。”
劉備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但方離聽得卻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精神越來越集中,直覺得還好問了這麼一句。
待劉備終於說完,方離忍不住拍手叫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玄德隻言片語,便將我大唐局勢分析得如此透徹,看來寡人讓你留守安邑,確是埋沒了人才啊!”
劉備謙虛地低下頭連稱不敢,面上卻不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