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進,十四歲,承淵元年九月十九生,世居繁城,父楊成,卒於龍骨山一役,母方氏三娘,繁城南郊農戶方大山之女,弟,楊遠,承淵五年四月初六生。"
“父王,您這是什麼意思?”衛離瑛拿着這張巴掌大的紙猛瞧,很明顯這是楊遠一家的簡單介紹。
“阿瑛,這楊進你可還記得?你兩三歲時,他還抱過你一段時間”,泰王爺一臉認真地問女兒。
衛離瑛在腦內搜索了一下,似乎有點印象,是有那麼個人在父王沒空陪自己時抱着自己在王府裡轉悠,讓自己叫他“進哥哥”,她聽着像“靖哥哥”,死活不肯開口。
“好像有點印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啊?衛離瑛狐疑地瞧着自家父王。
“嗯,楊成是父王手下的一個副將,父王曾經跟你提過的那位,當年對父王有‘贈餅’之恩的人。”泰王爺有些懷念。
衛離瑛想起來了,父王是跟她說過,他當年以小兵身份進的軍營,跟楊成幾人住一個帳子,有一次,他們千里奔襲,死傷大半,乾糧本來就沒帶多少,當時楊成心眼多,出發前多帶了兩張餅,便分了父王幾人。不過,後來,這人還是死在了龍骨山,父王一直念着贈餅之恩,這幾年便時常照顧着他們孤兒寡母。楊進小時候也經常帶着弟弟來王府玩,不過後來就不常見了。
“父王?”衛離瑛還是不明白自己父王到底要幹什麼?
“楊進現在在致遠書院讀書,這次北煜來使,帶來了不少學子,大有比試之意,皇上讓宗學、致遠書院和求索書院接待,楊進學識不錯,是致遠書院負責接待的人之一。”
致遠書院和求索書院是京城最好的書院,歷次恩科的狀元有一半是出自這兩所書院,其餘進士之類的自然也有不少。
“阿瑛,你好好跟他接觸接觸,看看喜不喜歡他。”泰王爺微微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尷尬。這種事情一般是做母親的跟女兒在閨房說的,如今是他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跟個半大孩子的女兒說這事。
“父王?!”衛離瑛很懷疑自己的耳朵,她聽到了什麼?她沒聽錯吧?或者,父王沒發燒吧?人家父母防着女兒早戀,自己的父王就這麼不同,發展對象都找好了!
“哦?沒聽明白?父王讓你好好跟他相處,這孩子不錯,過兩年的恩科,少說也是個一榜進士,你要是滿意,咱就招他當姑爺。”泰王爺學他女兒,睜大眼睛很認真地解釋,儘量把那點不自在撇開。
“父…父王啊,您跟人說啦?”衛離瑛問的小心翼翼,父王您可矜持點啊,您女兒的面子就掛您嘴巴上了!
“說了,他家裡也同意了,父王看那小子自己也很高興吶,女兒啊,你不知道,幸虧父王提的早,那小子挺俊,又有才氣,好幾個媒婆都上過門了。”泰王爺很得意,不知是得意於自己的眼光,還是得意自己超過了幾個媒婆。
“不過,你不滿意的話,這門親事就罷了,我們說好了,全看你的意思。”說道這,泰王爺笑容滿面,直覺得這事辦的好哇。
“咳咳,阿瑛,阿瑛,怎麼了?咳,好好跟父王說話”,泰王爺努力坐穩,扒着女兒的胳膊使勁往外扯,這個女兒,不管高興不高興,只要情緒一激動就喜歡抱住脖子搖,什麼習慣?不過現在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衛離瑛不管不顧的抱住父王的脖子猛搖一陣,心裡淚流滿面。
“皇祖母同意了?”
“太后說讓父王看着辦,你開心就好,不過,那小子得讓太后過過目,太后滿意了這事就圓滿了。”
“您事先就不問問我的想法?”
“你什麼想法?阿瑛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父王啊,我才九歲。”
“那就是沒有了?阿瑛先看看吧,早定下來早好,你看看你前幾天做的那叫個什麼事?再由着你來,你就是扛着父王去砸人都砸不出來個女婿!”泰王爺陡然嚴厲起來,想想,還是氣不過,“嘭”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茶碗和衛離瑛一齊抖了抖。
“父王啊,嘿嘿,女兒也很無辜的,而且不是沒啥事麼?”衛離瑛乖巧的拍拍父王起伏不定的胸口。
“少來,你?父王還不知道啊?唉,阿瑛小時候多聽話。”泰王爺感嘆地撫摸着衛離瑛散在背上的頭髮,一不小心,女兒就長這麼大了,有些事,趁他這個父王還在的時候得好好計劃打點了。
“阿瑛現在也很聽話的”,衛離瑛嘀咕。
“哼,你這麼喜歡動手動腳?正好,開春的時候徵了批新兵,等朝廷事了,你也跟着去操練操練”。
“父王!”衛離瑛哀叫,“女子不可進軍營”。
“自□□皇帝開朝出了位西池女將軍,這條在南華已經不是不可破的了”,泰王爺輕輕鬆鬆擋回。
西池女將跟花木蘭差不多,但不是替父參軍,而是自願的,不過也有野史說是餓的。
“皇祖母和皇上不會同意的”,衛離瑛再叫。
“他們已經同意了”,泰王爺再擋。
“那,那就沒時間跟楊進交流交流了”,衛離瑛欣喜,這事也不是那麼壞。
“一月有兩天假,晚上可以特准你回來,早晨天亮前再回軍營。”泰王爺有備而來。
離京城最近的京西大營騎快馬可以一個時辰到達,一來一回就是兩個時辰,這有得選擇嗎?還特准?耍人呢吧!
“我還小”,身體才九歲呢,靈魂也不強大。
“你看起來不小了”,力氣還很大,瞧瞧,脖子現在還酸着呢!泰王爺不自覺地揉了揉脖子,有些擔心楊進以後受不了。
“師傅讓我每天都泡澡”,衛離瑛把能想到的理由全搬上來了,她又不想當花木蘭,何苦受那個罪?
“父王會每天給你送藥,以後你不回來就住帥帳吧”。
“還有,你師傅說了,你內力修習的雖然不錯,但要好好練練外家功夫,內力有時候並不是制勝之力。”
衛離瑛忿忿,連師傅也不幫她了。
“父王啊”,衛離瑛哀怨地盯着自己父王。
“我是不是您親生的?您怎麼能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嘭”,大掌又拍上了桌子,“胡說什麼?父王這是爲你好,不好好管教管教你,以後不定惹出什麼禍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好啦,好啦,趁這幾天還在府裡,你就好好玩玩吧。”泰王爺看女兒水汪汪的大眼,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得他心一疼,有些不大忍心地拍拍她的臉。
他知道這次對阿瑛來說,處罰重了些,九歲的孩子,就算再成熟,再有力量,那也是有限的。不是不疼女兒,但,把她放在外面,自己委實不放心,太后寵她寵得厲害,也不捨得下重手管教,每每得過且過地糊弄過去了。這次的事,雖然有點小題大做,但也是警告幾個小孩子一下,以後別不知輕重地恣意妄爲!
而且,自己王府人口簡單,阿瑛自小對人缺少防範,那幾個王府不同,陰謀詭計的多了去了,以前都還小,沒什麼,現在慢慢地都長大了,誰知道他們什麼心思?就如這次,阿瑛本是好心,不還是出了事?所以還是少接觸爲好,放在自己眼睛底下幾年最好!
他也知道他這次徇私了,有失將軍之職,甚至有些拿軍營當兒戲,但,那又怎麼樣?阿瑛是王妃拿命換來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子嗣,本來這一身榮耀都應該傳給她的,奈何是女兒身。不過,就算是女兒身,他也要給她最好的,即便自己百年後,再沒人能爲她遮風擋雨之時,也能讓她活得逍遙自在,快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