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胭脂樓倒暈檀心

鑼鼓奪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真定郡王和延昌郡王也不想花會纔開始就在衆人跟前撕破臉,藉着這機會都退回席上,均吩咐將珠簾放下,下頭魯趨的聲音朗朗傳來,大致說了一番套話,似乎還擺出了幾盆去年奪魁的“霓虹煥彩”供衆人瞻仰讚歎。

如此一番套話過了,花會便正式開始,只是叫卓昭節意外的是聽魯趨親自介紹頭一盆亮相的牡丹“胭脂樓倒暈檀心【注】”卻特別說明乃是門下侍郎雷思遠所有,她忙低聲問寧搖碧:“怎麼不是天香館的牡丹?”

寧搖碧笑着道:“花會花會,自然是以花相會……天香館自己栽種有名品,不過起初幾日都是要讓其他人家所種的牡丹露一露面的,不然一起過來看他們家的牡丹,又有什麼熱鬧?”

卓昭節這才醒悟,忽然想到:“我大姑母那兒養着一株火鍊金丹,未知今年她與大姑父是到什麼地方?”

寧搖碧道:“你是說阮致嗎?阮家在西市有間酒樓,規模平平,位置也不是最好,但勝在是阮家的,好像往年他們都在那裡。”

雖然規模不大位置不是最好,但料想卓芳華與阮致感情深厚,這花會也不過應個景兒,自然是在自己家的酒樓裡自在方便,不會和卓昭節這些小娘子一樣好熱鬧,要挑選好位置的地方。

說話間魯趨已經介紹完了那株“胭脂樓倒暈檀心”,着人送到樓上雅間讓貴客們挨個過目品評。

聞說送上樓,延昌郡王的雅間立刻珠簾一掀,一個青衣內侍趾高氣揚道:“郡王妃正想給府中的露珠粉添個伴,這花王妃要了,直接拿上來罷!”

這話一出,底下響起一片惋惜聲,胭脂樓倒暈檀心雖然不是纔出的新品,但雷家既然拿出這株在去年奪過魁首的天香館裡頭一個露面,也是費了許多心思栽培出來的,衆人連個眼福也沒飽就被買走,自然有些遺憾。

相比樓下衆人的遺憾,真定郡王臉色就很不好看了——延昌郡王這麼一手哪裡是買花?這胭脂樓倒暈檀心是今年花會天香館頭一個亮相的,他人都沒露面,根本不知道如何就要買下,無非就是爲了佔這個頭,這比魯趨命人擡花上樓時,讓他選擇先將花送到延昌郡王跟前、還是真定郡王跟前還要強勢!

他略一思索,給自己身邊的內侍使個眼色,那內侍會意,走到窗邊,趁着魯趨還在安撫樓下諸客,揚聲道:“且慢!”

魯趨早在昨晚就知道今日這花會不好開,但他究竟也是市井裡摸爬滾打多少年的主,雖然在東市站住腳跟不乏紀陽長公主之助,到底也是有幾分膽色魄力,此刻明知道兩邊交上手,卻還是如常做生意時一樣殷勤接話道:“這位小公公有何吩咐?”

真定郡王的內侍對延昌郡王派出來的那青衣內侍拱了拱手,淡笑着道:“郡王妃是要取了這胭脂樓倒暈檀心陪府裡的露珠粉?咱家有一言,卻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那邊的青衣內侍微笑道:“邢公公且少等,咱家問一問主子。”

說着放下珠簾,片刻後,那青衣內侍才重新露面,道:“郡王妃說了,若是真定郡王也想要這盆胭脂樓倒暈檀心,直接拿去即可,銀錢記在郡王妃的帳上,都是自家骨肉,不必客氣!”

卓昭節抿了抿嘴,心想東宮這一長一嫡二子之間果然鬥爭激烈無比,這花會纔開,這麼一盆兩邊見都還沒見到的胭脂樓倒暈檀心,就已經交起了手——原本她還以爲延昌郡王是故意買下這花作爲個真定郡王的下馬威,不想延昌郡王的心機卻要更深一層,他根本就是虛晃一槍,料定了真定郡王必然不肯這麼讓自己奪了風頭去。

所以那青衣內侍說了要買下,讓魯趨直接送上雅間,卻未催促魯趨安撫樓下賓客,根本就是給真定郡王這邊阻止的時間,如今真定郡王按他所料的使人攔了,他卻慷慨的當衆將胭脂樓倒暈檀心送了過來,打的還是郡王妃的旗號。

這件事情傳出去,既顯得延昌郡王夫婦友愛兄弟,氣度寬大,又顯出真定郡王小心眼,連盆花也要與嫂子爭上一爭,連個女流之輩的氣量也沒有。

卓昭節正以爲真定郡王這邊要輸一籌,正要露出遺憾之色,但見身旁寧搖碧等人都是若無其事,徑自飲酒說笑,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此事上,心念一轉,就斂了那遺憾之色。

只見那姓邢的內侍頭也不回,微笑着道:“延昌郡王妃卻是誤會了,咱家郡王怎麼會和王妃爭這盆胭脂樓倒暈檀心呢?只是聽說王妃要拿此花配那露珠粉,想提醒王妃一下,這兩種花栽於一起恐怕有些不妥,只因前年皇后娘娘親自在暖房裡種過這兩種花,結果別的花都好好的,獨這兩株枯死了,所以纔多了這個嘴。”

聽完這番話,樓上樓下都是一靜,卓昭節嘴角抽了抽,對真定郡王頓時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她方纔還當延昌郡王技高一籌,算計到了真定郡王,如今看來真定郡王對延昌郡王的打算根本就是洞若觀火。

——雖然有珠簾擋着,但這會已經能夠聽見那邊的雅間裡一聲輕響,不知道是放茶盞的手腳重了還是摔了個什麼小擺件,然而邢姓內侍的話還沒完,他極關切的道:“聞說郡王妃極喜歡那露珠粉,咱們郡王擔心郡王妃屆時失望,故讓咱家提醒郡王妃,郡王妃若實在喜歡這胭脂樓倒暈檀心,還請遠遠的栽種比較好,最好放在前院或者角落裡,免得掃了興致。”

這邢姓內侍說得言詞鑿鑿,卓昭節不諳花事,也不禁信了起來,問寧搖碧:“原來牡丹栽種也還要顧忌着不能混種?”

這句話她沒有特別小聲,雅間裡頓時響起一陣輕笑,那趙大娘子脆生生的道:“好個老實的小娘子,你們還說她把寧九吃得死死的?別是騙人罷?”

真定郡王忍住笑,道:“其實那兩株牡丹枯死……是因爲我有次去陪皇祖母,不小心踩斷了它們的根。”

“…………”卓昭節看着他溫文爾雅、如坐春風又正氣凜然的笑容,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慕四郎君笑着道:“其實郡王和小邢都沒說謊,小邢只說那露珠粉和胭脂樓倒暈檀心栽在一起,然後其他牡丹都好好的,獨這兩株枯死了……這也都是事實,只不過忘記告訴他們中間被郡王踩過罷了。”

“一盆胭脂樓倒暈檀心罷了,還入不了咱們的眼目。”趙大娘子懶洋洋的道,“也就延昌郡王那樣的小心眼,這麼迫不及待的要出這個風頭,咱們麼,也不過是想着叫他們添個堵罷了,虧那歐氏還故作大方要送過來,也不看看咱們這兒冠世墨玉、霓虹煥彩都羅列着?”

真定郡王含笑道:“也許他們那雅間這些都沒有,否則也不會急着買那胭脂樓倒暈檀心了,不要理他們——咱們來得晚,被接二連三的打岔到這會都沒引見過。”

那邊延昌郡王落敗一籌,似乎也有些氣沮,接下來一盆月光白,在雅間裡就有,衆人也不在意,就讓人守住窗口到珍品出現再提醒,彼此引見起來。

時採風和淳于十三,卓昭節是之前就認識的,但也沒有和淳于十三正經見過,到這會才知道他大名叫桑野,是淳于家大房嫡子——淳于家子孫衆多,但卻罕見庶出,據說如今的淳于皇后之母,已故的淳于家老夫人就是個不容丈夫納妾的主兒……是以淳于皇后管得後宮鐵桶也似,連個應景的低階宮嬪都沒有,實在是家學淵源。

真定郡王是太子唯一的嫡子、東宮次子,但大排行卻是四,這是因爲太子大婚後數年纔有延昌郡王,反叫晉王府的大郡主和庶長子排在了前頭。

郡王的名諱是單一個穹字,差一年及冠,如今還未加字,亦步亦趨的跟着真定郡王的趙大娘子名萼綠,字仙仙,比卓昭節長兩歲,年是十七。

慕四郎既然姓慕,自然是邵國公府的子弟,正是真定郡王嫡親表弟,說是表弟,其實也就小兩個月,他名空澗,未冠無字,之前他一路陪同的綠衣少年果然就是作《怒春賦》的範得意,範得意與真定郡王、慕空澗同歲,乃是燕州人士,兩年前考得燕郡解元,直接收拾行囊到了長安赴試,但因路途耽擱,到底誤了上一科,這才蹉跎到明年,聽他的語氣是三年前就足夠下場了。

卓昭節還沒看過他寫的《怒春賦》,只聽說他才高,究竟多高卻不清楚,但想着既然被真定郡王特別招攬還是力捧的士子,料想不會差了去,並且這次牡丹花會上不怕沒有見識的機會。

其實這所謂的引見主要還是爲了卓昭節,其他人是早就見過了,除了範得意之外的人都熟悉得很。

真定郡王在怒春苑裡和卓昭節照過面,這位郡王心思一向就深,始終笑吟吟的看不出來變化,倒是趙萼綠、慕空澗、範得意,聽說卓昭節竟然是敏平侯的孫女,露出或多或少的驚色。

但也不過一閃即逝,隨即若無其事的談笑起來,只是卓昭節敏銳的發現,趙萼綠再也沒提過皇后的花,看寧搖碧的目光還有些責備,似乎怪他不該把延昌郡王一派的卓家人帶過來,話題也都是不痛不癢的,氣氛就有些冷淡,她抿了抿嘴,對他們這樣的提防也不奇怪,反正這些人她是頭一次見,趙萼綠既然有疏離之意,她也犯不着主動去表白心跡。

不過卓昭節不在乎,寧搖碧卻面露不悅之色,道:“趙大娘子,你若是覺得此處談話不便,之前時五、淳于十三定的雅間在樓下,你大可以到那裡去。”

他一向做得出來,說得坦白,饒是真定郡王城府不淺,也被這直白的趕人弄得一陣尷尬,圓場道:“怎會不便?樓下到底不及上面寬敞,寧九,美人當前,你這樣小氣可叫小七娘見笑了。”又含蓄的說趙萼綠,“你也別老說長安時下的事情,小七娘到底纔回長安,未必清楚。”

趙萼綠原本被寧搖碧驅逐,面色惱火,但她確實愛極了真定郡王,真定郡王一開口,她便斂了怒意,倒是賠起罪來:“是我不對,小七娘可別和我計較……我倒是忘記你纔回來了。”

卓昭節對他們的防備其實沒放在心上,到底卓家立場是延昌郡王這邊的,再說若不是爲了寧搖碧的緣故她也不會待在這裡,真定郡王也好、趙大娘子也罷,這兩個人,認識不認識,她其實都無所謂,所以他們談話之間防備不防備自己,對卓昭節來說毫無意義。

說起來,卓昭節自己對祖父敏平侯還防備着呢,卻不想寧搖碧反應如此激烈,當着郡王的面就趕起了人——她愕然之下不及阻攔,趙萼綠已經開始賠罪了,卓昭節尷尬之餘也覺得心下釋然,暗道:是了,我到這裡是他帶來的,結果他的同伴卻因我的出身故意冷落我,若他察覺到了卻顧忌着郡王的權勢或同伴的交情故意不說話,這樣的人哪裡能作丈夫依靠?他這樣不怕得罪郡王也要維護我,這纔是要與我長長久久的樣子呢!

卓昭節一邊與趙萼綠客氣謙讓着,一邊覺得甜意一股一股的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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