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借情

232 借情

“那我走了。”方懷朝站了起來,看着幼清道,“你……多保重。”

幼清也隨着他起身,輕聲道:“我送你出去。”又遞給他一個荷包,裡面裝了一百兩的銀票,“你帶着吧,一路上不少花錢的地方。”

“不用,不用。”方懷朝擺着手道,“我出門時帶着銀子的,都夠用。”話落,看了幼清一眼,掀了簾子便就出了門。

幼清也沒有強求他,隨着他出去,就看到方懷朝大步往外走,胡泉隨着他送他出去,走了幾步方懷朝忽然頓住,與薛思文迎頭碰上,薛思文已經換了春衫,湖綠色的潞綢褙子,在陽春三月裡俏生生的宛若枝頭綻露的嫩芽,她個子頗高清清瘦瘦的,有股子江南女子的溫柔婉約之感。

方懷朝看了薛思文一眼,隨即愣了一愣,臉一紅轉頭大步走了。

薛思文沒想到會見到外男,也是愣一愣,她只當此人是宋九歌,她身邊的丫頭就低聲道:“他就是方家的表少爺。”

“方家的表哥?”薛思文愣了愣不由回頭又看了眼,就瞧見方懷朝正挺着腰背大步流星的走着,她微微頷首收回了神,道,“去年就聽說方家來人了,到現在還沒有走嗎?”薛思文心裡想着便由辛夷引着進了院子裡,一眼就看到站在廊下的幼清。

“清表妹!”薛思文快走了幾步,滿臉笑容朝幼清行了半禮!

喊她清表妹而非宋太太,那也就是說她是以薛家小姐的身份的來見的嘍,幼清挑了挑眉也走了過去朝薛思文福了福,道:“文表姐!”她們母女和劉氏鬧成這樣,幼清一句三表姐實在喊不出口,索性便帶着名字了。

“早就想來的。”薛思文緊緊絞着手指,說話並不是很流利的樣子,“可又怕太冒失了,今兒我過來沒打擾你吧。”

幼清挑眉,微微搖頭道:“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便做出請的手勢,“請房裡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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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思文應是和幼清一起並肩進了暖閣,採芩撇了薛思文讓小瑜上了茶。

“請喝茶。”幼清將桌子上的果碟朝薛思文面前推了推,薛思文倒了謝卻沒有端茶,笑着道,“其實我今兒來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在家裡閒的太久,便想出門走走,可你知道我,在京城也沒什麼親戚,姐妹之間……”她遺憾的嘆了口氣,“也只有你,當初在家中遇見時和我說過話,所以我就厚着臉皮來了。”

“文表姐太見外了,都是姐妹,沒有不認的道理。”幼清淡淡的,不過薛思文既然來了,她也不好將人趕走,便笑望着她。

薛思文面頰微紅,有些羞愧的樣子,忍不住朝站在身邊的丫頭看了一眼,又深吸了口氣打量着暖閣裡的樣子,道:“家裡收拾的真不錯,乾乾淨淨,還有這些裝飾擺設,是清表妹自己拾掇的嗎,真雅緻。”

“哪有什麼雅緻,我這個人尋常就是閒着也沒什麼心思收拾房裡。”幼清確實是這樣的,花啊草的她總沒什麼耐心去打理,閒了至多看看書或是做做針線,“文表姐應該是個細心的吧。”

薛思文窘迫的端着茶,道:“我不大會這些,只管把好看的堆在一起。”

幼清笑着說客氣話。

場面便就有些尷尬,幼清喝茶,薛思文絞盡腦汁想着和幼清再聊些什麼話題,她咳嗽幾聲清清喉嚨似的,道:“聽說大姐又有了身孕了,是嗎?”

“嗯。剛上身三個來月。”幼清淡淡說着,薛思文就羨慕的看着幼清,道,“清表妹呢,你身體好些了嗎?”

幼清回道:“就那樣,倒沒有什麼好不好的。”

“這些都靠緣分,我倒覺得沒有孩子也挺好的。”薛思文笑容溫婉,輕柔的道,“你和宋大人琴瑟和鳴,兩個人恩恩愛愛的,其它的有或沒有都是點綴罷了。”很羨慕的樣子。

幼清轉眸打量着她,薛思文眼中的羨慕她看的出來,但是幼清還沒有弄清楚她今兒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難道真的只是走親戚串門的?

幼清朝她笑笑,道:“謝謝!”不管怎麼說,她的話並無惡意。

“不用客氣。”薛思文說着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忍了下去,低頭撥弄着手裡的手絹,餘光撇到炕上的針線簍子,道,“這是你做的針線嗎?”說着伸手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發現是隻男人的襪子便臉一紅放了回去,笑道,“清表妹的手真巧。”有些懊悔自己去拿裡頭的東西,很尷尬的樣子。

“說不上好壞。”幼清微笑道,“我就閒着的時候打發時間罷了!”見她很窘迫的樣子,幼清心裡嘆了口氣!

薛思文也不說走,和幼清沒話找話說,她們的交集實在太少了,能聊的話題也少之又少,便就是婚後的生活幼清也顧忌的沒有去問她,畢竟她如今是鄭轅的妾而是正室,提出來只會讓她難堪。

“我……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薛思文忽然站了起來,望着幼清道,“打擾你一上午真是對不住。”

幼清也跟着站起來,道:“說不上打擾,我一個在家裡也是這樣,文表姐過來還有人和我說話,我求之不得呢。”

“那……那我以後可以常來和你說說話嗎?”薛思文滿臉通紅,“我沒地方可以去。”

幼清眉梢一挑,有些驚訝的看着薛思文,想了想還是點頭道:“當然可以。”

薛思文就暗暗鬆了口氣,笑着和幼清點了點頭扶着丫頭出了暖閣,幼清隨着她一起出去,薛思文道:“你留步,我走了!”便下了臺階。

“慢走。”幼清目送她出門,又喊了蔡媽媽,“送文表姐出去。”

蔡媽媽應是送薛思文出去。

“太太。”小瑜抱了一匹正紅的湖綢的布,還有幾個紙包打着結提在手裡的大大小小的包裹,“這是她……”小瑜想了半天沒想出稱呼來,“送來的。”稱姨太太也不合適。

幼清掃了眼東西,想了想道:“和蔡媽媽說一聲,一會兒背了回禮送到壽山伯府去。”

小瑜應是。

薛思文上了轎子,轎簾一放她捂着胸口就長長的透了口氣,等轎子出了宋府的側門,她低聲和跟着的丫頭道:“真是太尷尬了,我在來之前就該把要說的話都想好了纔對。”

“一回生二回熟。”綰兒低聲回道,“姨娘的臉皮太薄了,您又沒有揣着害人的心思,只是想借着宋太太的名在家裡好過一些,能得六爺多瞧兩眼而已,於宋太太來說並無什麼損失。”

薛思文搖着頭嘆氣:“你不懂,他們一個個都嫁的那麼好,只有我一個人是個妾室,還是個沒臉的妾,我哪有臉去見她們。”本來就不熟悉,現在偏要候着臉去裝熟,她真是覺得非常的難堪,方纔坐在炕上,渾身如針扎似的難受。

“奴婢看宋太太沒有瞧不起您的樣子,是您自己想多了。”綰兒安慰道,“您想想將來,想想姨娘,就什麼都放下來了。”

薛思文抿着脣就沒有說話。

忽然轎子顛了一下,薛思文道:“怎麼了?”緊接着就有人撞在了轎子上似的,隨即綰兒道,“你沒長眼睛嗎,走路都不看的!”

一陣亂哄哄的腳步聲跑遠了。

“姨娘,您沒事吧。”綰兒掀了轎子探進去去看薛思文,薛思文搖了搖頭,道,“我沒事,方纔是怎麼回事。”

綰兒回頭道:“好像是抓毛賊的還是做什麼。”她話還沒說完,又有一個人朝這邊跑了過來,砰的一聲撞在轎沿上,跌倒在地,隨即追上幾個穿着錦袍的人,對着倒在地上男子拳打腳踢。

躺在地上的男子瘦骨嶙峋的,不過一會兒就奄奄一息出氣多進氣少了。

“給雜家長點眼。”打人的其中一人氣喘吁吁又踢了一腳,道,“一文錢都沒有還想進城。害的雜家追了這麼遠的路,下一回再叫雜家看到你,非剝了你的皮不可。”話落,一揮手吩咐道,“來人,將他丟出城去,就是死,也得叫他死在城外。”

“是!”隨即有幾個衙役將人拉起來,沿地拖着一路罵罵咧咧的要走,忽然就有個年輕的男子走了過來,往拖人的東廠太監身上丟了個七八分的銀錠子,義薄雲天似的道,“不就一文錢,何至於把人打成這樣,他的人頭稅我出了!”

“呵!”太監冷笑着顛了顛銀子,道,“今兒碰見個俠士了!”他打量了對方一眼,見他穿着打扮都不俗,且還是坐着的馬車的,他眼睛一轉,就看到男子身邊跟着的管事一樣的人,隨即認了出來,道,“哎呀,這不是宋府的牛總管嗎,今兒瞧了,竟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遇到您了。”

“張公公,失禮失禮。”胡泉抱拳上來道,“公公今日在此處辦差?”

張公公擺手道:“不提不提,晦氣。”厭惡的撇了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眼方懷朝,指着他道,“這位是……”

“這是我們方家大公子。”胡泉讓了一步將方懷朝讓了出來,張公公眼睛一轉就明白過來,將銀子還給方懷朝,道,“都是自己人,方公子想要這個人,您說一聲就成了。”

方懷朝也不傻,笑着朝張公公抱了抱拳,道:“那就多些公公了。”

張公公笑呵呵的擺擺手又和胡泉道:“牛總管,改日一起吃酒啊!”

“只要公公肯商量,在下一定捨命想陪。”胡泉抱拳,一副自家人的樣子,張公公呵呵笑着,擺了擺手,帶着手下一種人揚長而去。

胡泉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又和方懷朝對視一眼,方懷朝道:“瞧他這樣,估摸着是幾天沒吃飯了!”說着蹲下來,將銀錠子要塞在那人手中,胡泉就按着他的手,道,“方少爺不能這樣,您要擺了銀子在他身上就是害了他。”他說着去一邊的茶寮買了四塊燒餅又端了碗茶過來喂那人喝。

那人雖奄奄一息可聞到香味,還是強撐着起來狼吞虎嚥的吃了東西又喝了茶。

方懷朝無奈的撇撇嘴,這才發現旁邊一直聽着一頂轎子未動,而站在腳邊的丫頭早就嚇的臉色發白,雙眸發直。

“走吧。”方懷朝掃了轎子一眼,只覺得有些眼熟,和胡泉道,“時間不早了,再不出城我今天就趕不到通州了。”

胡泉應是,便將那人扶在路上躺着,和方懷朝一起走了。

薛思文沒忍住掀了轎簾朝外頭看了看,在人羣中一眼就看到了方懷朝的背影,她目光動了動,深吸了口氣和綰兒道:“我們快回去。”

“是!”綰兒纔回神過來,忙讓擡轎婆子起轎,步履飛快的穿過人羣進了巷子裡,等四周安靜下來綰兒才捂着胸口道,“那些東廠的人太可怕了,爲了一文錢就能把人往死裡打!”現在京城的百姓輕易不敢出門,城外的百姓也不敢進來。

薛思文沒有接話,轎子進了壽山伯府的側門,在轎廳停下來,薛思文下了轎子,便就有婆子殷勤的過來扶着薛思文道:“姨娘這是出去走親戚了嗎?宋府有些遠,應該做馬車去纔是。”

薛思文一怔,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去宋府了。”

“這還用說嗎,宋太太都將回禮送來了,正擺在您的院子裡呢。”婆子笑眯眯的道,“六爺這會兒正在院子裡等您,您快回去吧。”

薛思文眼睛一亮,讓綰兒打賞了婆子,扶着綰兒的手飛快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果然就看到一襲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院中,她高興的迎過去喊道:“六爺……”聲音中滿是期待和纏綿。

“回來了。”鄭轅轉頭過來看着她,問道,“去宋府了?”

薛思文點點頭,道:“正好在家中無事,我便去清表妹那邊坐了一會兒。六爺找妾身可是有事?”

“沒什麼。”鄭轅負手看了眼薛思文,道,“正要出門,路過你這裡便來看看,你剛回來約莫也累了去歇着吧!”便要走。

薛思文難得見到鄭轅,忙追了過去:“六爺……走了嗎?”

“嗯。”鄭轅頭也不回,大步出了院子。

薛思文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垮下來,綰兒就走了過來扶着她道:“姨娘,可見還是有效果的,六爺今天可是頭一次來咱們院子裡呢。”又道,“等您多去幾次,六爺還不得天天來啊。”

薛思文不確定的看着綰兒,綰兒和他堅定的點點頭。

薛思文卻想到了養在外院的幾個少年,她但凡想起來心裡就覺得噁心,可是就算是噁心也沒有辦法,她不得不忍着:“你去看看,六爺是出去了,還是在院子裡。”

“姨娘。”綰兒道,“您不要管外院的事,他們和您不相干的,就算他們得了六爺的寵愛又怎麼樣,難不成他們還能傳宗接代不成。只要六爺一天不成親,壽山伯府這一個房頭就是您當家。”

薛思文垂着頭沒有說話,帶着綰兒進了門,看見桌子擺的回禮,她嘆了口氣道:“她雖疏離的很,但還是照佛我了。”

“是。”綰兒點頭道,“宋太太心善,知道您過的不易,所以想幫您一把。”

薛思文慘淡的笑笑。

幼清送走薛思文便用了午膳,又去封子寒的院子裡坐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江淮,幼清笑道:“可是有什麼事?”

“早上聖上下了口諭,鄭六爺官復原職了,依舊是左軍都督。”江淮笑着道,“他還去找了楊閣老,楊閣老將三邊的事移交出來,如今全權由鄭督都辦理。”

那事情就是成了,幼清高興的道:“單閣老他們沒有彈劾鄭六爺嗎?”聖上是用鄭轅打壓薛鎮揚,於情於理,他們都要有所表示和反擊纔是。

“上了幾封摺子,聖上留中未發。”江淮笑着道,“老爺說,讓您去楊府退婚!”

幼清聽着就微微笑了起來,頷首道:“你去告訴老爺,我知道了。”

江淮應是而去,幼清和蔡媽媽一起回了暖閣,蔡媽媽道:“回禮送壽山伯府去了,回來的婆子說是鄭夫人親自見的她,還問了您近況……”又道,“打賞了幾個八分的銀錁子。”

幼清想到了,她頷首道:“薛思文來目的就是爲此事,我聽說鄭六爺近日收了幾個少年養在院子裡,怕是她也着急了吧。”

“唉,一個人一個命!”蔡媽媽道,“她選了這條路,也只有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幼清點點頭,這是別人的家事,她能幫薛思文也只有這些了,至於別的,她幫不上也不想幫!

“你安排一下,下午我們去楊府。”幼清望着蔡媽媽,道,“話要怎麼說,你知道吧。”

蔡媽媽點了點頭:“奴婢曉得,要理直氣壯的鬧!”

幼清掩面而笑。

大家收拾了一番,幼清拿着楊懋的庚帖便帶着人去了楊府,正是下午,街上車水馬龍熱鬧異常,宋府的馬車一路穿過人羣到了楊府的門前,四周安靜了下來,路大勇將車趕到楊府對面停穩。

蔡媽媽朝她帶來的幾個婆子打了顏色,幾個人就在楊府門口擺好了炮仗,楊府門內的小廝奇怪的探着頭,不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麼,抓眼功夫,七八串鞭炮噼裡啪啦放了起來,一時間聲響震天動地的,驚的楊府和四周的鄰居和街上的行人紛紛跑了過來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們。

“大家都挺好了。”蔡媽媽叉着腰一副很難纏的樣子,“從今兒開始,我們親家二小姐就和楊公子退婚了……”她會了一串,然後將楊志澤的庚帖拿了出來,當着衆人的面噼裡啪啦一陣撕扯,隨即往地上一丟,啐了一口,道,“像你們這種背信棄義,不知廉恥的小人,我們還不屑和你們結親呢。”

她這番話很明顯帶着怨氣和不憤,圍觀的人聽着就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了,又聯想到前兩天楊志澤和薛瀲打架的事情,頓時就有人道:“……我還真納悶,薛三爺怎麼就和楊志澤動起手來了,合着是爲了婚事,那楊志澤整日裡花街柳巷的逛,實在不是什麼好人,這婚哪,早就該退了!”

幼清在馬車裡聽着,半掀了簾子,只覺得外頭人聲鼎沸,熱鬧異常,她笑眯眯的喝着茶和採芩道:“你猜一會兒楊家會不會有人出來?”

“上次來咱們家的二太太應該會出來吧。”採芩笑着道,“楊夫人可沒臉出來。”

幼清輕笑,道:“二太太也不傻,這個時候她出來就是被人戳脊梁骨!”楊夫人臉都丟光了,纔不會爲楊志澤接着丟人現眼。

採芩掩面咯咯的笑了起來,道:“不出來纔好呢,不出來楊家可就真的關起門鬧起來了。”

楊府裡,楊夫人冷着臉坐在中堂裡聽着婆子的回話:“……話說的可難聽了,說什麼我們少爺在外頭不知養了多少的妓子,還說我們家風不正,想退婚就退婚,竟還污衊方二小姐的名聲,這婚就算要退也該是方家的人提出來,怎麼也輪不到咱們去說。”婆子說的吐沫橫飛,“他們還將少爺的庚帖撕了呢,圍着的人紛紛叫好。”這事兒,不明就裡的人都會先同情女方,畢竟一旦退婚吃虧的都是女方。

“欺人太甚!”楊夫人蹭的一下站起來,道,“只來了幾個婆子嗎,宋太太沒有來?”

婆子不確定的回道:“奴婢看到街對面停着宋太太的馬車,但不知道宋太太到底在不在裡面。”又道,“夫人,您這是要出去嗎?”

楊夫人來回的走了幾步,停下來和婆子道:“去,將二太太請來。”

“是!”婆子應是而去,過了一刻將楊二太太請了過來,楊二太太在路上就打了腹稿,見到楊夫人就道,“大嫂,宋家實在太過分了,您無論如何都要去給他們一點厲害看看才成。”

“我去?”楊夫人目光譏誚的看着楊二太太,“人家都知道讓婆子出面,你難不成讓我去和一個婆子吵架去?”

楊二太太一愣,支支吾吾的問道:“那……那您也讓婆子去!”

“放屁!”楊夫人怒道,“你去,給我將人轟走。”

楊二太太心裡罵娘,但面上卻不敢露半句,就道:“我去哪成,您知道我笨嘴拙舌的,去了只有丟人的份。”你不能去和婆子吵架,難道我就能去了,楊二太太氣的忍不住暗暗翻了白眼。

“那你說怎麼辦。”楊夫人道,“難不成就讓他們這麼鬧下去,不用到明天,從今天開始我們家就成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了。”

楊二太太眼睛一轉,笑着道:“我看,不如讓志澤親自去吧,他帶着傷出去往外頭一站,告訴別人那是誰打的,這一籌不就扳回來了嗎。”

楊夫人蹙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想了想她看着楊二太太吩咐道,“你去安排,讓人擡着志澤出去!”

又是她!楊二太太無奈,可不敢違逆楊夫人,只得硬着頭皮去請楊志澤。

楊志澤聽完楊二太太的話頓時就砸了手裡的茶盅,道:“當初訂親的時候你們在不讓我親自處理,如今就讓我自己去處理了?!”他腫着一隻眼睛,腿上還打着繃條,穿着中衣披頭散髮的躺在牀上,“我不去,你們要不嫌丟人,就讓他們一直鬧下去,反正我早就沒臉了,我不在乎。”

“志澤啊。”楊二太太道,“你這樣,你娘會不高興的,你還沒有成家往後還要在家裡住着呢,鬧的太僵,對你可沒有好處。”

楊志澤就冷笑着看着楊二太太,譏誚的道:“二嬸可真是會勸人!對我沒有好處?這個人傢什麼時候對我有好處了,來,你來告訴我,我得過什麼好處了。”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話。”楊二太太厭惡的後退了幾步,“他們退的是你的婚事,你不去讓誰去?!”

楊志澤哼了一聲,道:“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和我沒有關係!”

楊二太太碰了一鼻子的灰,啐道:“你真是個沒眼力見的東西,活該被丟在這裡沒人管。”話落,拂袖而去。

楊志澤躺在被子裡咬牙啓齒的發着狠,總有一天,他要讓楊夫人跪在他腳下求他!

蔡媽媽在外頭鬧了一通,楊家果然一個人都沒有出來,大門也好側門也罷都關的緊緊的,圍觀的人就笑着道:“這是心虛了,沒臉出來見人哪。楊大人和宋大人可還是同僚,鬧成這樣,也真是沒臉了。”

蔡媽媽滿意的收了手,指着楊府就道:“這事兒沒完!”又對着楊府的門口啐了一口,轉身就大搖大擺的走了。

路大勇趕着車也緩緩的走了,等過了人羣,蔡媽媽貼過來低聲道:“太太,奴婢今兒可算是可了癮了,活了這半輩子沒這麼罵過人。”

“這麼說你還是託了我的福了。”幼清哈哈笑了起來,道,“往後再有這樣的事,還得你親自上,罵的對方無力招架纔對。”

蔡媽媽點着頭,覺得罵人是件特別暢快的事情。

西苑中,楊閣老在班房裡聽常隨說家裡的事,氣的直抖:“宋……宋九歌,你欺人太甚!”他騰的站起來,道,“老夫要去告御狀。”

“大人。”常隨爲難的拉着他,道,“這畢竟是家中的事情,聖上會替您做主嗎。”

楊維思道:“如何做不得主,他這是在朝堂上落了下風,故意給老夫難堪,若忍了下去,他還當我好欺負。”想了想,他又覺得常隨說的有道理,便擰着眉頭道,“老夫不說此事!”話落,推開常隨就去了萬壽宮。

聖上剛剛服了丹藥正陶醉的躺在撫廊下,看着萬里無雲的天際,眼神飄渺,只覺得他正飛在天上身輕如燕,楊維思走過去低聲喊道:“聖上!”

“嗯。”聖上撇了他一眼,道,“楊愛卿來了啊。”

楊維思應是,道:“臣有事奏!”

“說吧。”聖上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抓天上的雲,手在眼前擺了好幾次,卻每回落空,他也不生氣,笑眯眯的眼睛發亮。

楊維思低聲道:“早上鄭督都來找過老臣,老臣已經將三邊的事移交給他了,只是,老臣猶疑鄭督都會不會按照老臣說的去辦!”

“哦?”聖上挑眉看他,聲音輕飄飄的,“爲何如此說。”

楊維思就道:“前幾日還有人看到鄭督都和宋大人在望月樓吃飯喝酒,老臣總覺得他們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水火不容。”又道,“老臣想,不如讓二殿下隨着鄭督都一起辦理此事,一來也給二殿下找點事做,二來,對於鄭督都來也是一個協助。”

“承彥會什麼。”聖上冷笑着回道,“你不用想這麼多,宋九歌爲人朕太瞭解了,睚眥必報。鄭孜勤整日裡惦記着他夫人,他怎麼能和他和睦相處。依朕看不過是表面交情罷了,人哪,沒有權也就罷了,一旦抓在手裡,誰還捨得丟出去。”

楊維思語噎,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又道:“臣還聽說詹事府昨兒定了一批新的桌椅,如今裡頭惶然一新呢。”

“你現在很閒?”聖上看着他,“茶稅的事情辦妥了?邸報何時送往各個州府?”

楊維思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回道:“就……就這幾日。”

聖上就滿意的嗯了一聲,楊維思還要說什麼,這邊張瀾來回:“聖上,宋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吧。”聖上依舊躺着,卻接着從旁邊擺着是一個細頸闊肚的瓶子裡倒了顆出來放進嘴裡,楊維思垂着頭給聖上倒了杯清水,聖上服了下去,又重新躺下來。

“你來做什麼。”聖上撇過臉去看走來的宋弈,宋弈抱拳行禮,回道,“微臣是來請罪的。”

聖上挑眉,宋弈就道:“方纔內子去楊府退婚,似乎鬧的有些不愉快,在楊府門外鬧了一通。她性子烈有時候微臣都攔不住她,所以特意過來向聖上請罪,和楊閣老賠罪。”

“還有這事?!”聖上轉眸去看楊維思,終於明白他莫名其妙跑來告宋弈的狀是因爲什麼,“往後你們的私事朕不管了,你們自己解決去。”

宋弈應是,又道:“內務府今年的競價可還如期進行?”

“怎麼,你做藥材生意了?”聖上眼神朦朧的看着他,宋弈笑道,“倒是沒有,只是隨口問一句。那微臣告退了!”

聖上擺擺手,宋弈退了出去。

“去查查。”聖上看着楊閣老,“宋九歌又打的什麼主意。”

楊維思應是。

宋弈腳步輕快的回了詹事府,在詹事府門外,有個小廝冒着腰忽然就躥了出來,江泰看見立刻上前一步將小廝攔住,小廝嚇的一驚,飛快的朝江泰手裡塞了一封信,掉了頭一溜煙的跑了。

江泰莫名其妙的拿着信回頭去看宋弈,宋弈挑眉接過信來拆開看了看隨即遞給江泰,道:“送去給單閣老看看。”

江泰應是將信拿去給單超,單超看完後就笑了起來,和郭衍道:“你看看,是二殿下寫給九歌的信!”

“這是什麼意思?”郭衍看了兩遍,“二殿下是在向我們保證,他無心奪嫡?”

單超捋着鬍鬚笑而不語,郭衍道:“那這些奏疏,是遞還是不遞?”都是列舉趙承彥以往的罪狀的。

“當然要遞。”單超道,“我們若不窮追猛打,豈不是枉費了楊閣老的一片心意。”

郭衍贊同的點點頭。

楊維思晚上回到家中,便和楊夫人大吵了一架,一個怨對方無用,朝堂的事扯到家裡來,一個怨對方身爲主母遇到這般無禮挑釁就該發狠打出去,竟然容着別人在門口罵街鬧騰。

兩人吵了一會兒,楊維思的常隨來報:“老爺,蔡五爺來了,去了懋少爺的房裡。”

“蔡五爺?”楊維思頓了頓,道,“聽到他們說什麼了沒有?”

常隨回道:“好像聽到了一耳朵海禁的事,好像還說什麼琉球使者要來的話……”

楊維思蹙眉,琉球去年和倭寇一戰損失慘重,他們還曾派了使臣到大周來求援,今年戰事平息,他們派使者來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這事和蔡彰有什麼關係?

楊志澤又摻和什麼勁兒?

不過,琉球的使者來倒是個時機,不知道聖上會不會讓二殿下負責接待。

月底,新房裡的傢俱都送了過去,按照當初嫁綠珠那般,戴望舒從府裡出嫁,二十四擡的嫁妝喜氣洋洋擡了出去,路大勇認識的人不多,依舊是幾個府裡的來往的下人,開了幾桌,人不多但卻辦的很熱鬧。

路大勇穿着一身吉服,黝黑的臉上看不出紅暈卻能瞧得見他的緊張,他顫顫巍巍的挑開戴望舒的蓋頭,差點連秤都沒有抓牢!

喜房裡鬨堂大笑!

幼清站在喜房門口望着路大勇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樣子,笑了起來,綠珠笑着道:“路大哥,您快坐好,我這可是備了一籃子的紅棗蓮子,您不坐下來我們往哪裡扔啊。”

路大勇真乖乖坐下來,綠珠和幾個婆子就提着籃子往兩個人身上拋紅棗蓮子,路大勇嘿嘿笑着穿過人羣看到了幼清,他瞬時紅了眼睛,幼清眼中也蓄了眼淚……忽然就想起來前一世路大勇跟着她在錦鄉侯府的情景。

她死了,路大勇肯定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住在莊子裡,還好,這一世圓了她的心願,路大勇成了家,有個知冷熱的人照顧着,不管她以後如何,至少她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有了歸宿。

“太太!”路大勇和戴望舒端着杯子過來,蔡媽媽遞了幼清一杯茶,戴望舒感激的道,“太太的恩情我和路大哥無以爲報,往後太太不管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我們二人,便是赴湯蹈火,我們夫妻二人也在所不辭。”

“是。是。”路大勇點着頭附和,卻不知道說什麼。

幼清笑看着兩個人,道:“我沒什麼事能讓你們赴湯蹈火的,你們只要努力的把自己的日子過好,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又看着戴望舒,“往後,路大哥我也不管了,只交給你了。”

戴望舒看看路大勇,點着頭道:“太太放心,在奴婢手裡,他活不差的。”

幼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大家也跟着笑了起來,蔡媽媽笑着道:“這些我們看不到,我們只盼着能早點看到你們開枝散葉,三年抱倆!”

“這……奴婢做不了主。”戴望舒也忍不住紅了臉,“得問路大哥才成。”

路大勇瞪眼,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胡泉往周芳身邊擠了擠,朝着她呵呵笑了起來。

周芳朝一邊移了移沒搭理他。

晚上鬧騰的很晚,幼清回去時宋弈已經在家裡,見着她宋弈問道:“婚事辦的很熱鬧?”

“嗯。”幼清脫了外套,舒服的累的躺在軟榻上不想動,“能看着路大哥成家,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了!”

宋弈給她倒了茶,在她身邊坐下來,打趣道:“說的老氣橫秋的。”又道,“明日我休沐,我們開始藥浴好不好?!”

“真的?!”幼清坐了起來,高興的看着宋弈,“明天就開始嗎,封神醫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宋弈摸摸她的頭,道:“準備好了。”

幼清開心的抱着宋弈,期盼着她的舊疾真的能治好,這樣她的人生就真的圓滿了,過了一刻她又擡起頭來,道:“起先是隔三天一次,你有空嗎?殿試眼見快到了,大哥也要放館,還有殿下立儲的日子也快到了,還有……還有廖氏和封氏醫館合辦的藥行不還要參加內務府的競價嗎,你若是在家裡陪我,會不會耽誤你的事情。”藥浴的同時還要並着施針,所以,非宋弈不可。

“競價的事廖氏自己會處理。至於立儲的事已經安排妥當了。”宋弈揉了揉幼清的頭,幼清聽他這麼說便就放心的笑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幼清沐浴換了衣裳,封子寒便就帶着蔡媽媽將藥桶擡進來,先在裡頭放了草藥,澆上熱水,等裝了半桶後再按着順序放其它的藥,封子寒不忘和蔡媽媽交代:“你切記盯着時間,不可超過半個時辰。”

蔡媽媽應是,待封子寒出去,幼清褪了衣裳由着採芩扶着進裝了藥湯的桶裡,水很燙幼清一進去腿上便紅了,蔡媽媽猶豫的問宋弈:“這水是不是太熱了點?”

“熱一些藥性才能揮發出來。”宋弈過來扶了幼清,幼清咬着牙坐下來,水很熱,藥味濃重,薰的幼清睜不開眼睛。

宋弈拿了包銀針走過來,他穿着件月白的細布長衫,挽着袖子幹練的將一應的東西準備好,面無表情的看着幼清,道:“會有些疼,胸口也會有些悶,你若受不住便和我說,我們便暫時歇一會兒。”

幼清咬着脣望着他點了點頭。

宋弈便扶着幼清坐直,先在前胸落針,隨即又移到後背……

藥氣氤氳中,幼清滿頭大汗,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