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最後

181 最後

“奶奶。”小丫鬟到底懂些,臉色就變了變,愕然道,“您不會是……”

周文茵蹙着眉頭,臉色冷冷的坐在牀上,沒有說話。

怎麼會這樣!

她如墜冰窖般,渾身冰冷開始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有身孕呢,若是傳出來她就真的毀了。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周文茵心神俱滅的搖着頭,求救的看着小丫鬟,道:“杜鵑,你是不是記錯了,你一定是記錯了!”

“奶奶。”杜鵑按着了周文茵的,緊張的道,“要不要請個郎中來?”她當然明白周文茵這個時候有身孕代表什麼,也更清楚要是讓人知道了,莫說她們近身服侍的性命,便是周文茵也是死路一條。

“不行!”周文茵有些慌了神,她赤腳下了牀來回的在房裡走,緊緊的捂着肚子,“不行,郎中一來別人肯定會有所察覺的,絕對不可以。”

杜鵑跟在她後頭走着,本就悶熱的天氣,主僕兩人不過一刻便就大汗淋漓:“奶奶,您冷靜一下。”小丫鬟顧不得抹汗,慌里慌張的道,“不管怎麼說都要先確認,奴婢知道有個巷子裡有個醫婆,聽說她常去牡丹閣那種地方,專門給裡頭的姑娘看診,也給走了神的墮胎喂藥,從來沒有過失手的時候。”

“閉嘴!”周文茵臉色,一巴掌扇過去,“我是牡丹閣的姑娘嗎,虧你能想得出來。”

杜鵑被打的懵了,可是還捂着臉糾正道:“奶奶,您若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就只有這種齷齪的地方最不引人注意。”

周文茵又慌又氣!

薛明,這個該死的薛明,竟然給她惹出這樣的麻煩來,她真想將他千刀萬剮了!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沒有,她若是真的懷孕了,就真的只能像杜鵑說的這樣去找這種醫婆,她停下來目光陰冷的盯着杜鵑,道:“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若是有第三個人知道,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奴婢知道,奴婢絕對不敢說。”她哪裡敢說,恨不得自己剛剛不在這裡,什麼都不知道纔好!

周文茵在椅子上坐下來,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肚子,原來想要孩子的時候它怎麼都不爭氣,不是滑胎便是難孕,如今倒好,竟然這麼輕易就懷上了,她怎麼這麼倒黴,這麼倒黴!

滑胎,對,她以前兩個孩子便是滑掉的,這一回肯定也可以,她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對杜鵑道:“快,來打我,往我肚子上狠狠的打!”她的頭一個孩子,便是左京失手打掉的,他們起了點爭執,正好左京吃了酒手下沒有輕重,將她摁在牀上,肚子撞在了牀沿上,孩子便就這麼沒了……

此後她又懷過一次,還是沒有留住。

她不願意想以前的事情,拉着杜鵑道:“還愣着做什麼,快打我。”

杜鵑哪裡真敢動手,便求着道:“奶奶,奴婢還是陪您去找那個姨婆吧,這樣子就算孩子打掉了,也會危及您的性命的。”

“廢話怎麼這麼多。”周文茵拉着杜鵑的手去捶自己的肚子,又嫌棄杜鵑不爽快,她爬到椅子上提着裙子砰的一聲跳了下來,可肚子穩穩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她不死心又爬上去重新跳了下來,看的杜鵑心驚肉跳的,在一邊急着道,“奶奶,您……您別這樣,會傷着自己的。”她話剛落,周文茵就哎呀一聲崴了腳倒在了地上。

“奶奶!”杜鵑跑上去扶着周文茵,周文茵懊惱的趴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來,“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爲什麼連自己的肚子也要和我作對!”

杜鵑嚇的臉色發白,拉着周文茵起來,周文茵滿面淚水的抓着杜鵑的手,道:“好,好,我隨你去找那個醫婆,現在就去!”這個孩子只要多留一刻,便會多一刻的危險!

杜鵑點着頭,扶着周文茵起來,服侍她梳洗換了衣裳,梳頭便出了門,馬車剛出了粵安侯府的巷子,便有個小丫頭自一邊跑了過來,往跟車的杜鵑手裡塞了個紙條便又匆匆跑開。

杜鵑手一抖不敢看,喊道:“二奶奶。”就將紙條遞進車裡,周文茵接了,她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誰送來的……

因爲這近兩個月來,她和趙承彥見面都是用這樣的方式,但凡趙承彥想見她時,便會讓人送紙條來,約了她在福滿樓見面,平日她都是欣然赴約,可是今天她一點興致都沒有,就煩躁的將紙條撕成了碎片,伏在炕几上低聲哭了起來。

怎麼辦,她的心像是一團亂麻,怎麼也理不清!

哭了一路,直到馬車停下來,杜鵑在外面輕聲道:“奶奶,我們到了。”她才擦了眼淚整理了衣裝戴了幃冒下車,由杜鵑扶着進了個低矮的院子,院子裡亂糟糟的,四處都堆着破舊的傢俱,還散着一股刺鼻的黴味,她不確定的朝杜鵑看去,杜鵑低聲道,“奴婢方纔已經確認過了,就是這裡,那個醫婆姓戶,這邊街坊都喊她戶婆!”

杜鵑話落,周文茵就看到有個穿着還算乾淨的婆子從房裡走了出來,看見院子裡站着人,她一臉平靜的道:“客人請裡面坐!”

周文茵看了眼杜鵑,杜鵑點點頭,扶着周文茵跟着戶婆進了房裡,房間裡很暗一股奇怪的藥味充斥在鼻尖,四周的架子上也都擺着藥和各式各樣的瓶子,戶婆讓周文茵在椅子上坐下來。

周文茵並沒有摘幃冒,戶婆也不提,放了脈枕,周文茵將手放在上頭,戶婆三指搭在上頭,閉目號了一刻,出聲道:“兩個月左右。”戶婆收了手淡淡掃了周文茵一眼,習以爲常的道,“時間有些久了,不過也無妨,我給你開三劑藥,你拿回去分三天吃,吃完後孩子便就掉了!”說完,就起身,隨手在身後的櫃子上取了三包藥遞給杜鵑,“切記,完事後一個月內不得行房,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杜鵑唯唯諾諾的接了,朝周文茵看去,示意她有什麼要問的,周文茵卻是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杜鵑就道:“多少銀子?”

戶婆輕蔑的撇了周文茵一眼,淡淡的道:“五十兩!”

“什麼,這麼多?!”杜鵑驚了一跳,這婆子也太心黑了,戶婆就伸手要去拿杜鵑手裡的藥,不屑道,“你要是不吃就將藥還給我,別耽誤我時間!”這樣的人她見得多了,保不齊就是哪個大府裡的小妾或者通房,揹着主家偷人留的雜種,她們怕醜事暴露,通常都是遮遮掩掩的……

這樣的人,她不訛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她們。

“要,要!”杜鵑忙取了五十兩的銀票丟給戶婆,抱着藥跟着周文茵出去,周文茵若行屍走肉一般,她追了幾步扶着周文茵,道,“奶奶,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她的意思,要不要去見趙承彥。

周文茵看看杜鵑手裡的藥,沒有說話沉默的上了馬車,杜鵑嘆了口氣將藥藏進馬車裡,朝趕車的婆子擺擺手,婆子將車趕出曲裡拐彎的巷子裡,又朝粵安侯府而去,走了一刻周文茵忽然道:“去福滿樓。”

杜鵑和趕車的婆子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又原地將車掉頭去了福滿樓。

趙承彥在院子裡等了許久,每次聽到院外有腳步聲,他都急切的開門來看看,可每次都是失望,就在他失魂落魄的猜着周文茵會不會來時,院門被人敲響,他揮退了黃公公,親自跑過去開門,一見到周文茵他就高興的道:“茵兒,你終於來了。”

“殿下!”周文茵朝着趙承彥福了福,趙承彥便牽着她的手,道,“你跟我來,我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你一定會喜歡的。”說着便拉着周文茵進了房裡,又反身關了門!

“你看看。”趙承彥獻寶似的拿了個小小的匣子出來給周文茵,“快打開看看。”

周文茵並未摘幃冒,隔着綃紗她看到匣子裡放着一顆半個雞蛋大小的東珠,趙承彥急切的道:“喜歡嗎?我今日在房裡收拾東西看到的,我以前找了許久,沒想到今天被我無意中碰到了,我覺得這顆珠子和你有緣,就拿過來送你了。”

周文茵敷衍的笑笑,道:“謝謝殿下,妾身很喜歡!”

“你怎麼了?”趙承彥覺得周文茵有些奇怪,伸手去摘她的幃冒,等看到她的臉,他微微一愣,道,“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生病了嗎?”

周文茵搖搖頭,在椅子上坐下來,給趙承彥斟了茶,自己又捧着茶慢慢喝着,可捧着茶盅的手卻微微抖了起來,趙承彥見她沒事,就高興的說起今天在文華殿的事情,說了一半,周文茵忽然擡頭看着他,聲音很大的道:“殿下,我有身孕了!”

房間裡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趙承彥維持着方纔說話的表情和動作,呆呆的看着周文茵。

周文茵額頭的汗瞬間流了下來,她和趙承彥是四月中旬認識,四月底他們就在這間房裡有了第一次的肌膚之親……可是,她很肯定這個孩子不是趙承彥,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可以賭一把,賭趙承彥相信她!

若是趙承彥願意爲了這個孩子和太后對抗,那麼她的未來就有希望,這個男人可以依靠,若是他不敢……

但是不管怎麼說,她都不能坐以待斃。

她期待又絕望的看着趙承彥。

趙承彥木訥的端了茶盅喝了口茶,吞嚥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在耳際,過了許久他不確定的道:“真的有身孕了?”

“殿下不歡喜嗎。”周文茵眼淚就簌簌的落了下來,“妾身以爲殿下很高興的,原來是妾身想的多了。”她勉強笑了起來,可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妾身其實也不歡喜,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時候了,他會要了妾身的命。可是,妾身還是很高興,高興能和殿下有一個孩子,即便他無緣來到這世上,妾身也高興,殿下不必害怕,妾身會自己解決好這件事。只是,往後可能要兩個月妾身都不能和殿下再見面了,殿下自己保重!”她說着站了起來,朝趙承彥福了福,抓了桌上的幃冒欲開門而去。

可動作卻是極慢,她在等趙承彥的挽留。

“等等!”趙承彥騰的一下站起來,目光灼灼的看着周文茵,一鼓作氣的道,“我……我很高興!”

周文茵驚喜的看着趙承彥。

“我很高興。”趙承彥望着周文茵的表情,像是受到了鼓勵似的,“孩子是無辜的,我們不能斷了他的性命,這件事你等等我……我去和祖母說,讓她同意你把孩子生下來,這是我們的孩子,我要看着他長大成人,養在膝下!”

“殿下。”周文茵撲過來偎在趙承彥的懷裡,哭成了淚人,“殿下的好妾身記得,可是這個孩子不能留,他要了妾身的性命也就罷了,可是會影響殿下的聲譽。更何況,您剛剛定了親事,若是傳出去,親事很有可能也會受到影響。”

“我根本不想要那什麼長興侯的小姐,我只想要你,想要你永遠待在我身邊!”趙承彥滿臉通紅的握着拳頭,像是要奔赴戰場似的道,“你等我,我現在就回宮,把這件事告訴太后。”話落,他不等周文茵說話,鬆開她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周文茵沉默的看着趙承彥出門,等聽到院門關上的聲音,她才虛脫的在椅子上坐下來……她是不是太沖動了?要是太后大怒執意要除去她和孩子怎麼辦?

她心裡又開始不安,冷汗簌簌的落,她想考驗趙承彥,如今他受住了自己的考驗,但接下來怎麼辦,她卻沒有想好。

周文茵緊緊咬着脣瓣,事已至此,就只能和太后搏一次!

趙承彥畢竟和太后不是嫡親的祖孫,所以,太后還是要顧忌趙承彥,若這會兒讓趙承彥和她離心,對於太后來說,實在太得不償失了。

周文茵獨自一人坐在房裡,不知不覺已經日落西山,杜鵑小心翼翼的進來,問道:“奶奶,我們回去吧?”她的話剛落,忽然,謝嬤嬤帶着幾個宮女無聲無息的站在了門口,周文茵駭的臉色發白,謝嬤嬤就冷笑着道,“左二奶奶,太后喧您進宮。”特意強調的“左二奶奶”這個稱謂。

不用謝嬤嬤說,周文茵也知道這個時候進宮是爲了什麼,她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隨着謝嬤嬤進了宮。

坤寧宮的正殿沒有像平時一樣燈火通明,只有偏殿裡有淡淡的光線透出來,周文茵每走一步便大汗淋漓,宛若置身深淵一般,可不管她多慢,這段自正殿入偏殿的路卻走的極快,轉眼的功夫她便進了門。

她知道,這是一段改變她命運的路,走過去便是康莊大道,過不去她就身敗名裂。

她進了偏殿,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臉色發白卻滿面堅毅的趙承彥,她心裡一震害怕的將目光移開朝羅漢牀上投去,太后娘娘穿着一件絳紅色團壽紋對襟宮裝,陰沉沉的坐着,目光如利箭一般的望着她。

“妾身參見太后娘娘。”周文茵走過去在趙承彥的身後跪了下來,太后忽然目光一動,抄了手邊的一隻米分彩蝶戲蘭的花瓶就朝周文茵丟過去,她動作太突然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周文茵只覺得耳邊砰的一聲,隨後才覺察出額頭上的痛楚,她哀嚎一聲捂着頭栽在了一邊,血就順着她的指縫滲了出來。

“茵兒!”趙承彥驚的忙撲過去將周文茵摟在懷裡,“你怎麼樣。”就看到橫在她的額頭上有道拇指長短的裂口,觸目驚心的往外滲出血來,趙承彥慌了手腳,朝着謝嬤嬤吼道,“快去請太醫!”

這裡是坤寧宮,沒有太后的命令,沒有人敢出去。

“祖母!”趙承彥拿帕子給周文茵捂着額頭,急着道,“有什麼話我們慢慢說,您若有氣就朝我撒,和茵兒沒有關係!孫兒求您,快去請太醫來。”

太后望着趙承彥急的快哭了的樣子,忽然就笑了起來,趙承彥的膽小懦弱怕事,從來不敢和她頂半句的嘴,她喜歡他的性子,只有這樣將來他即便登基了,也還得依賴她依賴徐家,只有這樣,她拼命做這一切才值得的,可是她沒有想到,就是因爲膽小懦弱怕事,趙承彥才心性不堅定,容易被人蠱惑!

所以說,凡事有利有弊,但是,在她這裡,沒有弊,她不允許!

“一個寡婦,你一聲一聲茵兒的也能叫的出口?”太后冷眼看着趙承彥,覺得是莫大的嘲諷,“你是沒有見過女人?這樣的東西你也能如珠如寶?你太讓我失望了。”

“祖母!”趙承彥這個時候沒有心思和太后理論,急着道,“這些話待會兒再說行不行,您先請太醫來好不好?她還懷着孩子呢!”

不提孩子還好,一提孩子太后便騰的一下站起來,隨手也不知抓了什麼東西就朝周文茵再次丟過去,等砸在了周文茵的肚子上,趙承彥纔看到,是一杯盛了滾燙茶水的茶盅,周文茵悶哼一聲大哭起來,趙承彥慌手慌腳的將水拂開:“茵兒,你怎麼樣了。”說着,緊緊的抱着周文茵,憤怒的看着太后。

太后氣的血氣直往頭頂躥,昏昏沉沉的恨不得一刀把眼前這對“苦命鴛鴦”給宰了,謝嬤嬤忙過去扶着她,低聲道:“娘娘,您要息怒,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氣壞了身子。”

“你看看,你看看。”太后指着地上的男女,道,“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太叫哀家噁心了。哀家活了這把年紀,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感動自己的。”

謝嬤嬤也厭惡的不得了,她安撫的給太后倒茶,勸着她喝了半盞,太后的情緒平復了一些,她冷眼看着抱在一起的趙承彥和周文茵,冷冷的和謝嬤嬤道:“把這個賤人拖出去,哀家再也不想看見她。”話一頓,又道,“去和左夫人打個招呼,她家的畜生,哀家給她辦了!”

謝嬤嬤正要應是,餘光卻被趙承彥眼中的憎恨驚着,她心裡一抖就輕輕捏了捏太后的手,太后一愣也找趙承彥看去,便徹底冷靜下來!

她和趙承彥畢竟不是嫡親的祖孫,若是這個時候爲了這種事讓趙承彥恨上她,對於她來說,太不值當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望着趙承彥,一字一句道:“承彥,你告訴祖母,你想怎麼辦!”

趙承彥一見太后的語氣變了,立刻就露出滿臉的狂喜,他急切的道:“祖母,孫兒想把孩子留下來,求求您祖母,這是孫兒的第一個孩子,求求您成全我們吧。”

太后閉上眼睛吐出長長一口氣,過了許久她才睜開眼看着趙承彥,道:“你想好了?”

“是,孫兒想好了。”趙承彥亟不可待的道,“只要您把這孩子留下來,讓茵兒留在孫兒身邊,往後祖母無論讓孫兒做什麼,孫兒都會言聽計從!”

太后沉默了一刻,朝半躺在趙承彥懷中的周文茵看去,問道:“你怎麼想的!”

周文茵雖疼,可並沒有暈過去,相反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她氣若游絲的掙扎着坐起來,滿臉滿身的血,緩緩和太后道:“這件事是妾身的錯,太后娘娘若是要責罰便責罰妾身一人吧,殿下和孩子都是無辜的,求求太后娘娘。”她匍匐在地,朝太后磕頭。

“茵兒。”趙承彥扶着她,道,“祖母不會責罰你的,她一定會留下孩子和你的。”

周文茵看着趙承彥,趙承彥很堅定的和她點點頭,周文茵喜極而涕。

太后擺擺手,指着周文茵和謝嬤嬤道:“把她送到鍾粹宮去,關在那裡,直到孩子生下來爲止。若是外面有人問起來,就說哀家留了她在宮裡住了!”

謝嬤嬤應是。

趙承彥大喜過望,膝行了幾步,朝太后直磕頭。

周文茵心裡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等趙承彥登基爲帝,那左二奶奶便會身死,她就可以用趙承彥的妻子身份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她相信太后也等不及要讓趙承彥登基了。

這一天,不會遠的,她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

所以,她賭對了,賭對了!

方幼清,連天都不絕我周文茵!所以,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讓你匍匐在我腳下,喊我一聲皇后娘娘!

她心裡想着就朝太后看去,等那一日,便是連今天所受的侮辱她也會一併和太后討回來!

進來幾個女官,一人一邊的扶着周文茵下去,周文茵順從的沒有說話,跟着女官出了坤寧宮,趙承彥不放心,朝太后匆匆行了禮,道:“祖母,孫兒也陪過去看看,等茵兒穩定下來,孫兒再來受罰!”話落,匆匆跟着出了偏殿。

太后揉着額頭,屏風後面,徐配書走了出來,臉色亦是不好看,他方纔正在和太后商量大皇子的事情,卻沒有想到趙承彥衝了進來,他不得不避開,卻沒有想到讓他聽到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

這粵安侯府怎麼挑了這麼一個恬不知恥的兒媳婦!

“娘娘消消氣。”徐配書道,“不過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找個地方安頓也就可以了,最重要的不能讓二皇子和您離心,如今您一鬆口,二皇子只會更加的念着您的好,感謝您,將來也會更加聽話!”

“暫時留着吧,若是現在讓她死了,承彥肯定想到是哀家做的。不着急……等他成了帝王,身邊女子環肥燕瘦,他就不可能再惦記一個寡婦。”太后沉沉的道,“大皇子的事,皇帝那邊怎麼說?”

“聖上很高興,還當着幾位閣老的面誇讚了大皇子勇武。”徐配書說到這件事臉色更加的難看,相比較二皇子的荒唐,大局纔是最重要的,等江山奪下來,便是再換個人坐又如何。

“派去那麼多人都沒有殺掉他!”太后不高興的撇了眼徐配書,徐配書垂着頭沒有說話,太后就道,“那就按我們原來說的辦,你先抓緊把事情籌備好,等我命令行事。”

“一年前微臣就準備好了。”徐配書堅定的看着太后,道,“一切聽從太后的旨意。”

“皇后那邊佔了先機,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等大皇子更加受重視!這件事我再思慮一番,還有時間。”太后便擺擺手,道:“你回去吧,累了一天了!”話落,便靠在了迎枕上,徐配書應是躬身退了下去。

謝嬤嬤自外面回來,太后閉着眼睛問道:“那邊安頓了?”

“是!安頓好了,還請了太醫,可是左二奶奶不肯號脈,也不讓太醫上藥,一切都是殿下代勞的。”謝嬤嬤給太后添茶,太后聞言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鳳梧宮中,皇后看着手中的信眉梢高高的挑起來,她看向端姑姑就笑着道:“宋太太可真是個妙人!”

“是!奴婢也覺得宋太太很有趣。”端姑姑半跪在皇后的腳邊給她垂着腿,微笑道,“不過,她兩個月沒有多少的動作,奴婢昨兒還猜想她是不是有孕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宋太太有舊疾,不敢有孕!”

“確實是件憾事。”皇后將信遞給端姑姑,淡淡的道,“將信燒了吧,免得傳出去連累了她。”

端姑姑應是,拿着信在牆角的宮燈上點着等燒起來才放進銅盆裡,確定全部成了灰燼讓人端出去倒了。

“走吧,這麼有趣的事情,我們自然不能錯過纔是。”皇后站起來理了理衣襟,端姑姑看看時間,問道,“太后娘娘會不會已經歇了。”

皇后往外走,邊走邊道:“……她派了那麼人都沒有動承煜半根毫毛,她心裡還不知多氣,如今承彥又鬧出這種事情來,她若能睡的着,我倒真是要欽佩她了!”話落出了鳳梧宮,一路去了坤寧宮。

太后果然還沒有休息,只是靜靜靠在羅漢牀上假寐,聽到謝嬤嬤在她耳邊低聲道:“娘娘,皇后來了!”

“她怎麼來了。”太后睜開眼睛,眉頭緊蹙,立時就想到了趙承彥和周文茵的事傳了出去……難道是想以此事來要挾她?那可真是太小看她了,若是能要挾的了,她就不會將周文茵光明正大的放在鍾粹宮裡。

可是,太后還是翻身坐了起來,露出嚴陣以待的樣子。

過了一刻,皇后自殿外進來,笑盈盈的朝她行了禮,太后淡淡的應了,指了指對面的:“坐吧。這麼晚也不休息,可是有什麼事。”

“端娘前頭看到承彥又是哭又是鬧的出去,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這孩子自小老實,不會被人欺負了吧。”皇后懶得和太后拐彎抹角,太后一聽便道,“他能出什麼事,不過是鬧孩子脾氣罷了。”

皇后心頭冷笑了笑,面上卻是道:“他也不小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可真是讓人擔心。”話落,又道,“不過,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也很是讓我看不懂。說起來,您知道薛致遠薛大人吧?”

太后不知道皇后要說什麼,便不動聲色的看着她。

“薛大人有個侄兒……”皇后說着,像是普通人家兒媳和婆母說隔壁人家見不得人的陰私一般,神情裡露出種少見的俗氣,太后厭惡的皺眉,就聽到皇后道,“那孩子比承彥略長兩歲,也是不懂事的鬧騰,先是害薛季行差點死了,後來又跟着自己的表姐跑了,聽說他表姐成親後,他還不離不棄的跟着呢,自己的事情也不管,可真是讓人不省心。”

太后終於知道皇后要說什麼了,便冷淡的道:“這是薛家的事,你今兒怎麼這麼好興致和我說這些。”

“臣妾覺得噁心!”皇后掩面像是趕蒼蠅似的道,“薛二公子的表姐,便就是左二奶奶,兩個人之間……嘖嘖……”

太后喝茶的手一頓,擡眸看着皇后,目光裡皆是審視,皇后接着又道:“四月初吧,左夫人不是將左二奶奶送回家嗎,聽說在頭一天,她還將一身是傷的薛二公子也從家裡丟出去。臣妾可真是想不到,左二奶奶那麼文文弱弱的人,竟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皇后。”太后面色不善,“哀家可真是意外,你竟然也會說這種張家長李家短的事情。”

皇后掩面一笑,擺着手道:“算了,母后不愛聽,那臣妾不說了。”話落她站了起來,道,“那母后早點休息,臣妾告辭了。”話落,扶着端姑姑案首挺胸的出了偏殿。

“太后。”謝嬤嬤道,“要不要奴婢去查查?”難怪周文茵方纔不讓太后號脈,原來是怕月份深了被太醫診出來。

“賤人!”太后眯着眼睛,道,“去和太醫院說一聲,把安胎藥換了!”

謝嬤嬤一驚,道:“這樣,殿下會不會……”太后擺擺手,道,“先把那個孽障除了再說。”孝期苟合也就罷了,竟然還拿一個孽種來騙她,她以爲她是誰,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以爲捏着了承彥她就非得顧忌,便是趙承彥也得看着她的臉色吃飯。

謝嬤嬤不再多言,應了是。

第二日一早周文茵起牀洗漱,她頭上包着棉布,在鍾粹宮中散步,昨晚來的匆忙加上她額頭有傷,沒有細看,如今再細細打量這鐘粹宮,可真是不及坤寧宮一半的好,難怪太后當初鬧騰着要搬回去了……

將來,她也不會住在這裡,她聽說在承乾宮不遠有個長春宮,到時候她要和趙承彥說讓她住在那裡,這樣,趙承彥下了朝去看她也很方便。

周文茵信步走着,悠閒得歇了個午覺,下午起來後趙承彥就趕了過來,兩個人偎在鍾粹宮中說着情話,有着從未有過的舒適和情意綿長,周文茵靠在趙承彥懷中,低聲道:“殿下往後會一直對妾身好嗎。”

“那是當然,我心裡就只有你一個人。”趙承彥低頭看着她,滿目的愛意,“若是可以,便是連親事我也不想要,我只要你一個人。”

周文茵掩面而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若是太后娘娘聽到了,定然又會大怒的。”

趙承彥士氣頓時消了半截,果真不敢再說。

“殿下先忍忍。”周文茵貼在趙承彥的耳邊,道,“等殿下成了君王,這些忍耐也就不會再存在了,到時候,天下都是您的,誰還敢讓您忍耐,讓您受氣!”

趙承彥想點頭,可是想到了太后,他還是嘆了口氣,道:“可是,太后她……”他沒有外家,靠的全部都是太后的勢力。

“噓!”周文茵抱着他,低聲道,“現在說這些還太早,等到時候我們再商量這些事,殿下別怕,妾身會永遠陪在您的身邊。”

趙承彥點點頭,又覺得信心大增!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天色漸暗下來,趙承彥便要起身離開:“我不能在宮中留夜,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多保重,若是有事就去謝嬤嬤,她心好,會幫你的!”

“我知道了,殿下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周文茵依依不捨的送趙承彥出門,趙承彥又捨不得回來抱了抱她,兩個人又在殿門口毫無顧忌的說了會兒話,趙承彥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周文茵看着趙承彥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輕笑了起來,她只要全心全意的抓住趙承彥就足夠了。

“二奶奶。”杜鵑端着過來,笑着道,“藥煎好了,您趁熱喝了吧。”

周文茵一愣,問道:“什麼藥?”杜鵑就回道,“上午太醫院送來的安胎藥,說是要喝幾劑才成。”

“知道了。”周文茵接過來,端着藥在鼻尖聞了聞,忽然一愣朝杜鵑看去,杜鵑一愣不解,問道,“怎麼了?”

這個藥的氣味周文茵太熟悉了,她第一次小產的時候,郎中給她的開的藥裡便就有這樣的氣味,還有,左京的通房柳兒懷孕時,她讓梨花灌進她嘴裡的藥也散着這樣的氣味。

她很確定,這藥絕不會是安胎用的。

“快去倒了。”周文茵推着杜鵑,“這藥不是安胎藥。”她站了起來,親眼看着杜鵑慌亂的將藥倒在了花盆了才鬆了一口氣……

宮裡頭,除了太后沒有人敢給她送這樣的藥,可是,昨晚太后明明答應了,怎麼今天忽然又改變了態度了?

這一夜一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太后改了主意?

“不行!”周文茵對杜鵑道,“你快去把殿下追回來,我不能留在鍾粹宮,我要和他一起回十王府!”

杜鵑的性命和周文茵是綁在一起的,她聞言立刻提着裙子飛快的跑了出去,可是過了一個多時辰,杜鵑卻是無功而返:“奶奶,殿下不在十王府,奴婢打聽了,說是去了錦鄉侯府,似乎是錦鄉侯府出事了。”

“出事了?出了什麼事?”周文茵凝目看着杜鵑,杜鵑搖搖頭,周文茵便推着她道,“那你去坤寧宮外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

杜鵑應是而去,過一刻大汗淋漓的跑回來,低聲道:“坤寧宮宮門鎖了,奴婢看到蘇公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像是背後被人追着似的。”她說着一頓,又道,“奴婢還去了鳳梧宮,鳳梧宮的殿門也是關着的,所有人都靜若寒蟬似的,走路都沒了聲。”

出了什麼事,怎麼一下子坤寧宮會變成這樣,周文茵直覺會有什麼事要發生!

到底什麼事?

什麼事能讓太后和錦鄉侯府如臨大敵。

“你再去錦鄉侯府。”周文茵心裡砰砰的跳,太后既然給她送了墮胎的藥,就一定會派人來查看她的情況,但是到現在都沒有人過問她,周文茵覺得這件事太蹊蹺了,她一定要弄明白,“一定要打聽清楚。若是能找到二皇子,那就最好。”

杜鵑點頭應是氣喘吁吁的跑了出去,周文茵如坐鍼氈般在空無一人死氣沉沉的殿內來回的踱着步子,直到太陽緩緩落了下去,她纔在殿門口看到杜鵑的身影,她迎了杜鵑,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錦鄉侯府的門也是關着的,外頭還有官兵圍着了。還有,錦鄉侯和徐三爺都被錦衣衛帶去西苑了,太后娘娘剛剛也趕去了西苑!”她說着抹着汗又道,“還有殿下,殿下也去西苑了。奶奶,奴婢在錦鄉侯府的門外聽到了官兵說了一句什麼……龍袍!”

周文茵耳朵裡就嗡的一聲,隨即她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龍袍……她怎麼將這件事忘記了,壽山伯府找到龍袍以後怎麼處理的,她沒有再打聽過,難道……他們將龍袍送到錦鄉侯府去了嗎?

怎麼會這樣。

周文茵周身冰冷,開始禁不住的抖了起來,她拉着杜鵑的手,結結巴巴的道:“快去薛府找到薛明,讓他來救我!”出了這種事,太后一定不可能再留他,趙承彥也護不住她了。

“奶奶。”杜鵑也開始抖,她當然知道那件龍袍是怎麼回事,她跪在地上,和爛泥似的起不來,不行,她不能再留在這裡,大廈將傾,她們命如草芥的下人哪裡還有活路,杜鵑強撐着爬起來,道,“好,好,奴婢這就去請薛二爺!”說着,她提着裙子飛快的往外跑,周文茵想喊住她,可是早沒了杜鵑的身影。

杜鵑能順利的出去,但是她不能,怎麼辦,她要怎麼自救。

她一定不會有事的,自從左京死後,她便被上天眷顧,一路順風順水到今天,期間便是連左夫人和太后都奈何不了她,所以,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胡思亂想了許久,忽然,鼻尖聞到一股焦煙味,隨即有紛亂的腳步自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似乎還有隱約的打殺聲。

周文茵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