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去吧……”蕭延知道費子冉的心已經開始軟化,便適時地推了他一把,給了他最終的勇氣和鼓勵。
在衆人擔心不下的目光中,費子冉突然向前一步,帶着一臉的悲喜交加,薄脣掙扎了許久,那聲“父親”才艱難地,從費子冉的有些哽咽的聲音裡發了出來。
只此一聲,悲涼卻帶着膽怯,滿懷期待的皇帝,瞬間老淚縱橫。
“父,父親……”費子冉又顫着聲音,喚了一聲。
皇帝又驚又喜,顧不得帝王的形象,伸出顫抖的老掌,帶着無限疼惜和愧疚,一把將費子冉抱在懷中,痛哭流涕道:“哎!哎!好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父親……”也許真是血濃於水的緣故,聽着皇帝疼惜的話語,靠在皇帝溫暖的肩頭,費子冉一直在隱忍的情緒全都宣泄而出。
沒有任何抗拒,費子冉靠在皇帝肩頭早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的,那是未到情深處,一個是錚錚鐵骨,九五之尊的皇帝,一個是儒雅堅韌,一身傲骨的費子冉,在這如此的重逢之下,只有這男兒淚才能讓彼此獲得安慰和釋然。
父子二人相擁而泣,幾乎遺忘了周圍的人。
而圍着一旁的衆人也都是唏噓不已,紛紛紅了眼眶。
周公公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看着自家主子,心滿意足地笑着,而長公主也是忍不住淚眼婆娑了,顏書清也是忍不住落了眼淚,顏若玖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只得讓心疼不已的蔣正熙,抓狂着急。
榮親王也是一臉的感傷,不過眼睛瞥過自家兒子,他就滿心悵然了,這小子果真眼裡只有小丫頭啊……
“哎……”衆人都陷入在了皇帝和費子冉重逢的喜極而泣之中,一旁的蕭延則是笑中帶淚地鬆了一口氣。
這一聲輕嘆,彷彿放下了全世界,輕嘆雖然輕,可是,一直注意着蕭延的長公主還是聽到了。
瞬間,長公主心裡滿是心酸和內疚,擡頭看向蕭延的眼神裡就充滿了感激和彷徨。
蕭延將長公主的彷徨全都看在眼裡,心疼如他,知曉如他的蕭延便仰起頭,給了長公主一個無需在意的安慰笑容。
長公主眼裡的淚更盛了,只有她和蕭延知道,她眼裡的淚多半是爲了他而流。
看到這一幕,蕭延心疼中帶着莫名的解脫和安慰。
而顏若玖看着費子冉痛哭流涕的模樣,眼淚是跟着往下落,止也止不住,心疼得蔣正熙一直在抹。
哭到最後,顏若玖乾脆把頭埋在了蔣正熙懷裡,嗚嗚咽咽的,引得手足無措的蔣正熙心裡一片悵然。
二十多年後的再相認,太多的情緒都需要發泄,大家只是相顧無言,默默落着自個的眼淚,氣氛沉寂溫馨,誰也不曾注意到長公主和蕭延眼裡的互動和悵然。
良久,天色已經透亮。
長公主看着皇帝有些發青的臉色,心裡不安,便拭去眼淚,上前拍着皇帝的肩膀輕勸道:“皇帝啊……你和子冉都熬了一宿了,他還帶着傷呢,這都相認了,往後的日子長久着呢,不差這一時,況且……你還有事沒處理完呢。”
長公主此話一出,還沉浸在失而復得,喜極而泣情緒中的皇帝有些回神了。
皇帝將費子冉從自個懷裡扶起,然後帶着心疼和寵愛道:“孩子啊……你能回來真好,對,你姑母說得對,往後我們時間還長,你現在還傷着,不哭了,別傷了元氣,朕扶你進去休息。”
費子冉悲傷過度,氣息是不太穩了,皇帝發話,他也無力拒絕,便順從地跟着皇帝往東暖閣裡折返了。
衆人都想跟進去,長公主卻伸手阻攔道:“好了,事情也算圓滿了,讓他們父子再多相處一會吧,大家都堅守了一整夜,都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是!”衆人見狀,雖有不捨和擔心,但是都是很有眼色地行禮告退了。
顏書清回稟之後,便要帶着顏若玖出宮回府,蕭延深深望了長公主一眼,然後跟着顏書清就要離開。
長公主卻突然回身道:“蕭延!”
衆人止步,蕭延回頭微微笑道:“長公主,還有何吩咐?”
長公主看着蕭延溫文爾雅,絲毫不見剛纔情緒起伏的模樣,便皺了皺眉頭,嘆了一口氣道:“子冉最依賴你,你暫時還是留在宮裡的好。”
“我是罪臣身份,留在宮裡難免落人口舌,對你們誰都不合適。”蕭延幽幽道。
“怕什麼!我們誰不知你是遭受誣陷,有本宮和皇帝在,你安心留在這裡便是。”長公主一臉堅持道。
“這……”蕭延有些猶豫。
“蕭侯爺……子冉還在,您留下吧,多少那孩子心裡能安定些啊。”顏書清看出了長公主的用意也勸道。
“哎……好吧。”蕭延嘆了一口氣,失笑一般地答應了。
“爹……”顏若玖反倒是有些擔心。
顏書清卻回頭對着她笑道:“放心吧,都是爲了子冉好的,我們也該回家了。”
“可是……”顏若玖有些不捨地望着一眼東暖閣的殿門。
“傻孩子,我知道你擔心子冉,可是……從此以後……這裡便是子冉的家了,既然是在家裡,你還需擔心什麼呢,倒是咱們可是該回去了,你娘日日擔心,就差倚閭而望了。”顏書清笑得從容。
“哎……好吧。”顏若玖妥協了。
蕭延被留下,蔣正熙,榮親王護送着顏書清和顏若玖一道回府。
天徹底亮了,養心殿門口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和空曠。
而宮外,榮親王和蔣正熙一路護送,顏書清和顏若玖父女二人回到家中。
顏家衆人欣喜相迎,莫氏更是抱着顏若玖喜極而泣,哭了好久。
因爲宮裡關係,負責監禁的禁軍們早就被撤回宮裡,而蔣正熙安排的長公主親衛卻還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內院,院裡的狼藉已經恢復,當初雜亂慌張到樣子已經不見蹤跡。
雖然戀戀不捨,可蔣正熙也知道這是顏若玖他們家人團聚的日子,他也不能太沒有眼色了。
於是,蔣正熙只能寒暄了一陣,然後便帶着親衛們,跟着榮親王一道離開了。
上馬,榮親王和蔣正熙幾乎並列而行。
瞧着自家兒子那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的憂鬱模樣,榮親王忍不住咳出聲道:“咳嗯!小子!行了,回魂了!這都走遠了,看路啊!”
“呼……”被榮親王這麼一念叨,蔣正熙沒好氣地瞥了自家父王一眼。
榮親王見狀一陣失笑道:“你小子,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出息點成不,別讓你未來岳父大人看了笑話。”
“是,知道了,父王。”蔣正熙一臉鬱悶道。
榮親王卻突然來了興致,用馬鞭子戳戳蔣正熙笑道:“喂!小子,你可是認定顏家這小丫頭了?”
蔣正熙沒有應話,反而是有些不耐地,翻了自家老爹榮親王一記白眼,答案也是溢於言表。
榮親王見狀卻眉頭一挑道:“哎呦喂!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
蔣正熙見狀便也挑了眉頭回嗆道:“父王,您要是想消遣兒子,那兒子可就不奉陪了。”
說完,蔣正熙就要加快馬步。
榮親王聞言氣得直吹鬍子,朝着蔣正熙就大喊道:“喂!臭小子,你什麼態度啊!老子是你爹,還不能問問了!”
“您老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蔣正熙一臉鄙夷道。
“你小子,提親這麼大的事,老子不得再三確認一下啊!你咋呼個什麼啊!”榮親王也是個混不吝的脾氣。
“提,提親?”蔣正熙聞言,一臉錯愕地看着自家有些氣呼呼的父王,都往忘記繼續往前了。
榮親王見蔣正熙愣神了,便心裡好笑:哼!臭小子,敢跟你老子我耍脾氣,還嫩了點!
榮親王一邊心裡得意,一邊故意裝作看不見蔣正熙的滿臉疑惑一樣,風輕雲淡地越過蔣正熙,繼續往前。
蔣正熙愣了一瞬,反應了過來,立刻驅馬,追上了榮親王道:“父王,你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