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太太的臉色陰沉得簡直要滴下水來,半響後才冷笑了一聲:“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從前女兒管不好,如今怎麼,連嗣子和媳婦兒都拿捏不住了?”
她心裡對老王妃向來是有怒氣的,如今更有些心疼衛安,見汪嬤嬤等人多嚇得不輕,連衛琨也板着臉,心中更氣了幾分:“我說爲什麼好端端病的這麼重,原來並不是病的重,只是想的多……”
爲衛安好是真的,可是不夠慎重也是真的,若是老王妃能夠精明一點兒,也不至於鬧出這樣的事來,莊奉那蠢貨居然還敢追上街,要是真的被他那麼一嚷嚷,那衛安的名聲可就真的毀了…
她頓了頓,看衛安細膩白嫩的臉上有難以遮掩的難堪,就嘆了口氣:“先去休息吧……”
衛安卻沒動,她擡頭定定的看了衛老太太一會兒,忽然起身跪在她跟前。
這是有話要說的樣子,花嬤嬤知機,朝老太太望了一眼,見老太太點頭,就請了衛琨出去,自己打橫坐在廊廡底下看着天上的月亮。
“我有件事要同您說…”衛安下定了決心,閉了閉眼睛先跟衛老太太說了莊奉的事兒,而後又道:“並不是表哥一時興起鬧出來的,是他被人挑撥了,連外祖母也以爲是李勝藍挑撥的他,可李勝藍也只是別人手裡的一顆棋子……”
衛老太太聽的如墜雲裡霧裡,不知道衛安到底想說什麼。
好在衛安也沒叫她糾結太久,壓低了聲音告訴她:“是葛嬤嬤回了京城,葛嬤嬤是王府裡的老人兒了,她也住在酒井衚衕裡,和伺候莊奉的奶孃是鄰居,和伺候李勝藍的大丫頭家也相熟…您知道,憑她的人脈關係,不熟也能熟悉的,這些事,都是葛嬤嬤做出來的……”
衛老太太疑心自己是聽錯了,她當然知道長寧郡主很不待見衛安,可是不待見是一回事,衛安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如果真的照衛安所說,是葛嬤嬤做的,那肯定脫不了有長寧郡主的授意,可是長寧郡主爲什麼要這麼做?
要說她不喜歡衛安,故意冷淡衛安她都能理解,可是這已經不只是冷淡了-----這分明就是要故意毀掉衛安親事的…
衛安又說了李嬤嬤的事:“李嬤嬤先攛掇我去找莊奉鬧…我沒有上當……否則李勝藍大概就吊死了,她一旦死了,恐怕莊奉要和我拼命的…”
衛老太太不知道衛安說這番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看了她半響讓她起來:“這些都是你的猜測?”
“不是猜測。”衛安沒有起身,仍舊穩穩地跪在地上,神情很平靜,看不出有委屈和怨忿:“您知道我一直在想有自己的勢力有自己的人……其實就是爲了這件事…我不知道母親爲什麼要找人來給我滴血驗親,也不知道母親懷疑我是爲什麼…可母親確確實實是懷疑我不是她的孩子…”
饒是衛老太太經歷了這樣多的風浪,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知道心咯噔了一聲跳的厲害,等要再細問的時候,外頭卻已經響起了敲門聲。
花嬤嬤的聲音隔着簾子透進來:“老太太,三老爺和二老爺來了……”
這麼晚了還要求見,肯定是有大事的,衛老太太一時還沒從衛安的話裡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才扶了衛安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讓三老爺和二老爺進來。
二老爺三老爺一進門先問了衛安今天街上發生的事。
衛安自然搖頭:“多虧了有臨江王小鎮國解圍,並沒出大事。”
二老爺有些慶幸的點了點頭。
三老爺卻已經同衛老太太說:“娘,纔剛才傳來消息,榮昌侯世子死了……死在了詔獄裡……”
衛老太太就悚然而驚:“昨天不是還說聖上在文華殿過問過榮昌侯一家的事嗎?還說起了當年榮昌侯是如何救他,是如何爲他斷了一隻手……”
隆慶帝都這麼說了,擺明了就是要錦衣衛輕拿輕放,怎麼錦衣衛竟然還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三老爺面色很難看:“是,大家都以爲馮家是有活路了,不少人爭相還給求了情,原本明天就該開卷重審的,可是沒想到,今天就傳來消息,說榮昌侯世子畏罪自殺了……”
畏罪自殺?!誰能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死的成?
衛老太太的手捏緊了椅把,額角的青筋突突的跳的厲害。
三老爺就緊跟着說:“不是三少下的手,是在南鎮撫司出的事,分明是曹文……”
他們怕馮家會翻身,所以才先殺了榮昌侯世子,這樣案子還要怎麼重審?根本不必重審了。
所以他們聽說今天在大街上曹文竟然還招惹了衛安,心裡就越發的不安起來,二老爺等三老爺坐下喝茶潤喉,才同衛老太太擔憂的道:“娘,曹文這狗賊向來是最會聞味道的,他敢這麼做,自然是有恃無恐,可是曹安幹什麼要跟馮家過不去呢?他又不是不知道,當今膝下唯有三皇子一根獨苗……得罪了馮家,不就是得罪了馮貴妃和三皇子嗎?”
衛安只覺得連脊骨都有些發涼,上一世馮家的事提前了,那是不是也說明衛家的事也要提前?
衛老太太卻並沒有他們那樣慌張,她心裡甚至有一絲隱匿的快感。
等了這麼多年,狐狸尾巴總算是露出來了。
曹文雖然壞,可是卻不蠢,他做什麼肯定不是心血來潮的,他這麼對待衛安,肯定就是覺得衛家是沒用的了。
他憑什麼認定衛家會完?
她隱約摸到一點門道,朝着三老爺和二老爺搖頭:“不必想那麼多,馮家的罪名是行巫蠱厭勝之術,橫豎跟咱們沒有關係。常言道破船還有三斤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榮昌侯世子就這麼死了,曹文未必就能一點兒腥都不沾,就算他是真聽見了什麼風聲…那也不要緊,人家找上門來了,我們迎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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