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父親。娘。。。。。”
沐妍一驚坐了起來,臉頰早已溼了一片,滿頭的汗珠如雨下,溼了枕頭,也溼了錦被。沐妍用手撫了一把,卻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公主,您又魘着了啊,先喝口水潤潤喉!”
一個宮女伸手遞過來一杯溫茶,看來今日是雲荇當值。
“這些衣服被褥都溼了,奴婢給您換一牀,淨房裡備的水還熱着,公主您先去沐浴吧!”一切都辦的行雲流水,如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沐妍退了衣服,踏進浴桶,將身子緩緩的淹沒在這水裡,頭一點點的沁入直至不見。好半天,才一下子從水裡露出頭來,猛的換着氣。
此時雲荇已經站在一旁,拿着汗巾,開始幫着沐妍擦洗身子。
“雲荇,你現在還能記起小時候的事嗎?”沐妍頭擡着躺在浴桶的枕沿,眼睛盯着屋頂詢問着。
“不記得了,自從被公主和雲姨救起,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雲荇邊幫着擦洗邊回答。
“真好”
當時,雲姍抱着無知無覺的沐妍出了城門,突然沐妍說了醒來的第一句話:“雲姨,城裡還有哭聲。”雲姍實在不忍心拒絕,又調轉回城,在那哭聲附近的一個水缸裡發現了一個女孩。然後帶着女孩一起離開了禹城。由於女孩在水缸中呆了一夜,受了風寒,發了高燒,最後醒來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雲姍收她做了義女,賜名雲荇,一起和沐妍來到了朝都,入了皇宮。
當年禹城遭遇屠城,沐家全部被害,沐妍在密室中聽到的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叫王千的守城校尉。在到朝都之後,才知道,那位校尉早在禹城之戰中以身殉職,五千守城軍全都戰死。線索早已不復存在,奸細也無從查起。但是有一點就是,背後之人隻手遮天,爪牙已深入軍中,沐妍建立藏瓏閣就是爲了打探朝中的消息,畢竟前朝,即便她在宮裡也是接觸不到的。
沐浴過的沐妍就再也無法入眠,命雲荇打開了窗戶,就坐在榻上,看着一點點泛着白皙的天空,逐漸明亮的湖面,發着呆。
此時湖面正被水汽環繞,雲霧繚繞的,在晨暉下,很是一番美景。之前湖面上並沒有亭子,還是沐妍吵嚷着要,後來陛下就命工匠們在湖上建了一座亭子。既然是沐妍要來的,那設計建工的責任,她就一併擔下了。沐妍想讓檯面建大一些,請上宮裡養的歌者舞女戲子們時不時都來熱鬧一番,所以這亭子建的比一般的大上兩倍有餘,就連太后都笑她慣會享受的了。當然,最後這亭子還是陛下賜的名,叫碧波亭,與這一池的蓮花相映,很應景。
現在沐妍住的這個臨湖小樓名叫聽湖居,是陛下原來觀賞湖景放藏書的地方,後來被賜給了沐妍居住。沒事就找戲子們來唱一出好戲,倒比平時熱鬧了許多,就連陛下和太后都來看過幾回,誇讚沐妍有心。現在這聽湖居也算是宮裡最熱鬧的地方了,時不時就有旁處的宮女太監過來看戲,都能跟沐妍混個臉熟,加上太后與陛下的寵愛,是以就算沐妍在宮裡橫着走,也沒有人敢攔着。
“妍兒,外頭溼氣重,還是關上窗戶吧。”
也就雲姍此時能站出來阻止她的任性。
“雲姨,我又夢到了禹城一地的屍體,還有我祖父,父親,娘。。。”說着漸漸把頭蜷縮在膝蓋裡,低聲哽咽着。
雲姍上前摟着沐妍,低聲安撫着:“沒事的啊~,有云姨在呢。”
是啊,有云姨在呢。多少個日夜,夜夜難眠,夜夜難熬,最後都有云姨的陪伴度過,才勉強能支撐着沐妍活下來的勇氣。
“雲姨,十五日後陛下壽辰,曲南國和北翰都已派了皇子過來賀壽,只怕陛下要和兩國聯姻了。”沐妍平復之後說道。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那你。。。。。”後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當今陛下只有三位公主,程貴妃正得聖寵,不會同意自己的親生女兒遠嫁他國聯姻,做這政治上的犧牲品。還有一個位公主是王美人的女兒,倒是地位不高,也不得寵,只怕會是聯姻的其中一個,這最後一個。。。。。
“妍兒,你要做何打算啊?”看她說的雲淡風輕,只怕心裡早有了成算。
“我要當衆讓他們看到我真實的樣子。”沐妍一臉自信。
“嗯,哪一國也不會娶一個病秧子回去。。。。。”雲姍也終於知道了她的所謂的打算。
天光漸亮,宮裡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沐妍用了早餐,嘴巴一抹,又要出去。
“妍兒,你這又跑哪裡去啊,可別再闖禍了,陛下的耐性有限,這幾年估計都被你給磨光了,你謹慎着點!”雲姍在後頭老母親似得叮囑着。
“我整日乖得很,哪會闖什麼禍啊真是的。”沐妍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說出來的話也沒人能信。
當元昭從後宮那一小片榆樹林走過時,也就剛剛下了早朝。昨日因爲救了那位公主,耽誤了不少時間,本要去看望皇祖母的,也只能暫時擱下回去處理公務了。今日趁着早朝結束的早,特意繞過御苑走了這條路,免得再遇到像昨日的事情,就更糟糕了。
皇祖母這個時候應該正在用早膳,早早的過去,還能趕上吃一些點心什麼的,昨日跟林翳那廝討論了太久,當然一大部分就是聽他說一些廢話,連晚膳都沒有用,後來半夜裡府裡鬧騰了一陣,也就沒有想吃的念想。之後就到了現在,已經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父皇那裡是不用去了,還是皇祖母那裡好一些,最起碼不會堵心。
邊走着,元昭邊思忖着,大老遠都看到小樹林裡蹲着一個人,看服飾應該是位女子,又不太像是宮女。蹲在地上使勁的刨着什麼,身邊有一個大罐子,時不時女子刨到就往罐子裡扔,很隨意。當走近了一看,竟又是那位公主,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此時的沐妍正蹲在地上刨坑抓蟬蛹呢。蟬蛹即爲知了的幼蟲,馬上要進入盛夏天氣,這早起的林子裡到處都是蟬蛹要爬到樹上蛻殼。
只是爬出來的都已經被沐妍撿到路上順走小宮女的鹹菜罐裡了,發現還不是很多,不夠一盤的樣子,就開始蹲在地上瞅着,有眼子的地方就開始挖了起來,然後就把還沒有爬出來的給抓住繼續放罐子裡。沐妍只覺得一個身影擋在她的面前,不禁擡頭看了一眼,說了一句“這位王爺,能不能麻煩您讓一下,擋着我了。”
簇黑彎長的眉毛,似畫非畫,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緊緊盯着你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硃脣皓齒,但說出的話卻不大中聽,簡直跟昨日那個睡着的乖巧的娃娃判若兩人。
“你就是這樣感謝你的救命恩人的嗎?”元昭不介意讓她知道昨天可是自己救了她。
“你救了我,我怎麼不知道?”公主一臉懵。
“因爲你昨日睡着了。”元昭繼續提醒着。
“哦,原來是宸王爺啊,昨日我醒來已經聽說了,那好吧,今日的蟬蛹就分你一半好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這小東西煎一煎再加上佐料,可好吃了呢。”
元昭本來就有些餓了,被她這麼一說,就更飢餓難耐。還真是個磨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