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陸承北,我的……老朋友?”徐至見到陸承北的瞬間,眼裡一點波瀾都沒有。
我不知道是應該無奈還是清醒,陸承北看了我一眼,才淡定地點頭,“對,我是你的老朋友。”
“那我的好朋友,你怎麼現在纔來找我?”
徐至的腦袋,在失憶後真的變得好像比以前靈光不少,他這個問題一出,氣氛便變得有些尷尬。
幸好陸承北很淡定,他直接走到徐至牀邊,看着他微微一笑,“畢竟,我纔剛知道你沒有死。”
陸承北這麼說的時候,表情十分友好,然而這話我聽着都怪怪的,趕緊從跟後面戳了他一下。
然而他不爲所動,繼續說道,“那麼危險的情況,你真是命大。”
徐至哈哈笑起來,他特別天然地回道,“之前的記憶我想不起來,不過我聽安安說過,似乎其他人都死了,就我活着。肯定是我命不該絕,上天要我好好和安安繼續過下去,所以纔沒有收走我的性命,你說是不是?”
“和安安繼續過下去?”說着陸承北微妙地瞥了我一眼,我雖然並不覺得徐至這句話有什麼問題,但是他在陸承北面前說出來,我到底有些不自在。
“對啊,安安說即使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也會一直陪着我過餘生,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徐至理所當然地說着,說得我很想捂住他的嘴,最後他又補了一句,“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記不記得起來,能不能找回以前的圈子,都無關緊要啦!”
“你倒是挺樂觀。”
陸承北說這句話的時候,給我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徐至不以爲然,“我現在都這樣了,不樂觀難道天天以淚洗面不成?我又不是什麼期期艾艾的小姑娘,也沒想回以前的生活圈子,現在安安在我身邊,一切都無所謂。”
“無所謂嗎?”喃喃重複了一遍,陸承北突然換了個話題,“以前的房子,你還回去嗎?”
我生怕陸承北會說出那棟房子現在是他的這件事情,也不知道究竟爲什麼要怕,趕緊插了一句,“當然得等醫生點頭可以出院的時候再考慮了……”
然而徐至一下就打斷我的話,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再看向陸承北說道,“回自己家,還有期限?”
聞言,陸承北笑了,他看着我幽幽說道,“當然沒有,不過你一定不記得,我們三個人是一起住的。”
“什麼,你!”想發飆,但不能在徐至面前發,我堪堪忍住,陸承北一臉平靜,想不到他睜着眼睛說瞎話的功夫見長,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嗎?”徐至望向我,他是在問我究竟陸承北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當下冷汗就下來了,如果在這裡不給陸承北面子,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惱羞成怒,乾脆房子就不讓我們住了。
但是我給他面子,不知道他會不會想到別的方面去,這下頭疼了。
陸承北和徐至一樣,也看着我,我莫名被盯得亞歷山大。
覺得沒必要在誰和誰住的問題上鬧得不愉快,最後我幫陸承北圓了這個謊。
徐至撇了撇嘴,他上下看了看陸承北,說道,“敢情你不止是我的老朋友,還是我的好室友?安安,之前怎麼都沒聽你提到過?”
“這個,他有事搬出去了一段時間,你出事的時候他……”
我想挽回一點局面,至少不讓陸承北輕而易舉我們住進同一棟房子,儘管那房子現在是屬於他的。
然而陸承北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也許是以爲我要將他間接將徐至逼上絕路的事情說出來,他打斷我,卻自己說了起來。
“沒提,是因爲我對你墜崖的事情有責任。”
聞言,一直無所謂的徐至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看了我一眼,問陸承北,“你是說,我會墜崖,是你害的?”
徐至的這個重述雖然有些尖銳,但也不是胡說。
陸承北也是坦然,直接點頭承認,“對,雖然不全是我的責任。”
他此言一出,我直接懵了,沒想到陸承北會突然這麼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剛纔那麼說,顯然是要和我們住在一起,但現在又告訴徐至他就是害他墜崖的始作俑者,這是要怎麼住在一起,陸承北究竟在想什麼?
然而徐至卻比我想象中豁達得多,他沒有質問陸承北爲什麼要那麼做,或者向他討回公道之類的。
他微微頷首思忖了片刻,而後擡頭看向陸承北,第一句就是,“那醫藥費你必須承擔,不能讓安安掏錢。”
我有些哭笑不得,到底徐至的腦回路變成什麼樣子了,纔會把重點放在這裡。
陸承北挑眉,“我自然會悉數承擔。”
“那我就放心了。”徐至說完還衝我眨了眨眼睛,那樣子彷彿是讓我誇他幫我省了一大筆醫藥費一樣。
看完徐至,我送陸承北出去。
寂靜的走廊裡迴盪着縹緲的腳步聲,我其實不敢送他多遠,因爲怕碰見俆家的人。
並不是我怕事兒,我只是怕徐至會被發現,而且這種麻煩沒完沒了。
“他的情況,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醫生說現在的狀態還算穩定,不過他大腦裡面有血點,不確定因素還是挺多的。”挽了挽鬢間的碎髮,我默默嘆了口氣。
陸承北擡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似的說了一句,“其實他現在這樣也挺好,只是俆家如果知道,也許就沒辦法讓他像現在這樣隨心而活。”
“……”莫名覺得陸承北好像知道什麼,我趕緊走到他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他,“俆家是不是想對徐至做什麼?不,應該說,俆家是不是想對徐家做什麼。”
陸承北居高臨下地盯着我,半天,才幽幽說道,“徐至的父母,已經回美國了。唯一的兒子‘去世’給他們很大的打擊,似乎不打算再回來的樣子。但是他們留在這裡的產業,特別是房產還有很多,俆若言似乎有想全部吞掉的意思。”
“可是,徐至還活着啊!”
這句話說出口,我立馬就意識到一個問題。
雖然我和陸承北都知道徐至沒死,可是別人不知道啊。
徐至父母傷心欲絕,如果永遠不回國的話,在國內的產業應該也不會有多少留戀,俆若言只要花言巧語一下,說不定就直接送了。
可問題不還是徐至沒死嗎,這些本來屬於他的東西如果就這麼拱手讓人,他自己不可惜,我都替他可惜。
但是徐至現在還不能見光,至少需要等他恢復記憶,否則容易被人忽悠,而且所處的環境突然變得複雜,我很怕會讓他腦中的那兩個血點被激化。
“問題就是,他還活着。”
這時,陸承北諱莫如深地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語調有些滲人,特別是在這個冰冰涼涼的醫院走廊裡。
說完,陸承北就離開了,我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品着他最後說的這句話。
俆若言想要徐家的那些財產,但前提必須是徐至被認定爲“死亡狀態”,也就是說,徐至還活着這個事實會妨礙她的慾望。
換句話說,我應該更謹慎些,好好保護徐至,一定不能讓俆若言發現他的存在。
可是他們現在在同一家醫院裡,雖然徐至不怎麼出來,但我進出的次數比較頻繁,難保不會被發現一次。
想了想,我就給傅辰天打了一個電話。
“安安啊,我剛停好車,正要上去,怎麼了,突然給我打電話?”
話筒裡傳來傅辰天輕鬆的語調,我就說在電梯口等他。
我想和他商量給徐至轉院的事情,與其天天怕會被剛好碰上,還不如直接換家醫院。
大概等了五分鐘,電梯門就打開了。
我以爲是傅辰天,就笑着迎上去,結果卻貼上了別人的冷臉。
看到電梯裡走出來的人時,我的笑容一下僵住。
因爲我沒想到,俆若言已經可以下牀走動,而且竟然直接碰上。
她身邊的中年婦女看起來十分貴氣,估計就是那天懟陸承北的那個俆媽媽。
她上下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有些不滿。
我有些懵,我根本沒見過俆若言的媽媽,她這莫名其妙的敵意是從哪裡來的。
直到她涼涼對我說了一句,“小姐,麻煩你讓一下。”
這時我才發現我將電梯口擋了個結結實實,確實不夠兩個人一起通過。
表情尷尬地退到一邊,俆若言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但是她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打招呼,彷彿不認識我一樣。
我知道她一定還因爲那天晚上的事情耿耿於懷,不過我根本不需要覺得內疚,這是她自己作的。
喜歡上陸承北,就是她悲劇的開始。
不過被俆若言看到我在這裡,我莫名不安起來。
看來需要馬上轉院,我沒有再等傅辰天,而是直接殺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然而敲門進去卻發現沒人,我有些急了,這時有護士進來,告訴我醫生去參加一個會診,要三天後才能回來。
沒有他的簽字,徐至是轉不了院的,我甚至在想,直接回家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