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響亮的一個巴掌,清脆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展廳中三三兩兩的對話立時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一個點。
杜瑾瑤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偏過臉去,整個人僵硬了半晌,直到側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她纔回神剛剛發生了什麼!
她猛地偏頭,原本清婉的眼睛裡冒着嫉恨到極點的火,聲音尖利的上揚——
“你,你敢打我?!”
聆微冷冷地直視着杜瑾瑤的視線,那視線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她卻視若無睹,動了動脣,輕輕地開口:“爲什麼不?杜瑾瑤,這一巴掌是我還給你的。”
聆微神情冷凝的站在場中,手掌上傳出點點熱痛。這一個耳光,她是用盡了力氣。
用盡力氣,才能壓抑住內心深處的顫抖,才能強迫自己不要墜落回曾經的夢魘。
她還給杜瑾瑤的,何止一個巴掌?
她在杜家二十年,替杜瑾瑤死過兩次。每一次都是充斥着被欺騙、利用的陰暗,和無止無盡的痛苦。
她連命都還了,卻依然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裡。就算到最後被逼迫到極點,她用盡所有的勇氣,也只不過是離開杜家,獨自舔舐累累的傷痕。
因爲她弱小,卑微,所以活該受到這些苦難嗎?所以永遠只能仰視衆心捧月的杜瑾瑤?
因爲沒有地位,沒有權利財富,所以即便對的也是錯的,即便被人打了殺了都不能出聲喚一句疼?
這個世界早已被權勢扭曲,不分黑白。
她不想變成那般醜陋的模樣,不想被這個扭曲的世界改造,變得仇恨滿身,怨憤度日。
曾經的一切都已化爲過往雲煙,她只會冷眼旁觀。
聆微的心底流淌過冰冷的荒蕪。她看也不看杜瑾瑤那張因爲扭曲醜陋的面孔,轉身而去。
她的身形剛動,忽然感覺腿上有軟軟的東西扶着。聆微低眸,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差點忘了,這個小女孩兒一直躲在自己身後,似乎是被她和杜瑾瑤之間的爭執嚇到了,小女孩兒木愣愣地一會看看聆微,一會兒有瞧瞧杜瑾瑤,癟着嘴像是要哭出來。
聆微動了動脣,剛想開口,杜瑾瑤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心心,快過來,到媽媽這兒來。”
她的聲音帶着顫抖和哽咽,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卻不敢發聲。
這和她幾分鐘之前刻薄嫉恨的情緒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杜瑾瑤原本是氣得渾身發抖,差點就想也不想回給聆微一個巴掌,可當她發覺周圍注目的視線越來越多,還有媒體記者的拍攝,心下一計量,立刻收斂了情緒。
在公衆媒體面前,還是在聆微主場的發佈會上,自己扮演一個受害的名媛,比一個撕扯叫罵的妒婦,要有利的多!
聆微的身形僵了一瞬。
媽媽?
她停下腳步,定定的瞧着小女孩兒,腦中空茫了一瞬。
這個小女孩兒就是杜瑾瑤三年前懷孕生下的女兒麼?
也是……晏明深的女兒。
杜瑾瑤朝着小女孩兒的方向走來,眼裡盈着淚,但視線卻死死的盯着聆微凝滯的神情,陰毒而冰冷。
她慢慢走近,脣瓣小幅度的動,用僅僅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
“聆微,我不會和你計較這一巴掌的,等着媒體把視頻傳上頭條,你自然會得到教訓!”
杜瑾瑤的眼裡凝着淚光,清婉的面容上浮現一個清晰的五指印,旁人看起來十分的可憐,卻沒人能聽到她在說着什麼。
“你除了泄泄憤,打我一巴掌,你還能做什麼呢?你再生氣,再無辜,晏明深也不會回到你身邊的!”
聆微的眸光冷下來,語氣毫無波動:“杜瑾瑤,你想太多了。他做什麼,和我都沒有一點關係。”
“是嗎?”
杜瑾瑤冷笑,壓低聲音:“哼,你騙不了我。沒關係的話,那你的發佈會,爲什麼要藉助晏氏集團?既然沒關係,你爲什麼還要回南都?!”
聆微的眼波不由的晃動了一下。
杜瑾瑤的眼裡充斥着嫉恨的仇視:“就算是我偷了你的東西,但那又怎麼樣?我和深哥哥在一起九年了,你呢?你以爲憑藉着你們當年的短短十幾天,可以比上我們九年的朝夕相處麼!他不過是對你愧疚罷了!”
“聆微,他早就不屬於你了。誰讓你沒勇氣告訴他真相呢?你活該!”
杜瑾瑤皮笑肉不笑的吐出這一句話,彎腰準備將小女孩兒抱起來。
“你看,我們是一家三口,早就密不可分了。對了,我好像聽說,你也懷孕了啊?”
她掛着淚珠面容透出一股惡毒的快意:“聆微,你的孩子呢?”
“……”
聆微臉上的色澤一寸寸褪去,蒼白中透出一股刻骨的冰寒。
腦海中回現的,是那一個個烙印在腦海深處的方塊字,像是詛咒一般在每一個午夜夢迴的時候將她驚醒。
“杜聆微,你太貪得無厭了。別想用這種蹩腳的謊話來破壞我和瑤瑤的婚禮,你讓我覺得噁心!”
她的孩子死了。
被他們的謊言,背叛,利用,折磨給害死了。
杜瑾瑤眼瞧着聆微的眼神空茫而痛苦,心裡的快意止也止不住,好似這三年來受到的晏氏打壓,每一天的提心吊膽,都得到了償還!
小女孩兒抖着身體不住的往聆微的身後躲,杜瑾瑤眼神不悅,藉着抓住女孩兒的機會,身體朝聆微的方向狀似不經意的狠撞了一下。
聆微恍惚間沒有防備,被她衝撞的一個踉蹌,身形一晃就要摔倒。
身體失去平衡的一剎那,一雙手及時而有力的抱起她,將她冰冷的身體攬入懷中。
近在咫尺的胸腔內傳來陣陣有力的心跳,一聲聲擊打着聆微的耳膜,將她從魔怔般的夢魘中拉扯出來,有些木木的擡首,不期然的看到了男人堅毅冷硬的輪廓。
晏明深的視線鎖死杜瑾瑤一臉無辜柔弱的面孔,眸底迸裂出令人戰慄的寒光,聲音從喉嚨裡溢出,陰暗冰冷。
“杜瑾瑤,你想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