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劇烈的急剎車,車子後方立刻傳來抗議的喇叭聲,以及司機的叫罵聲,此起彼伏。
晏沁對外面的嘈雜充耳不聞,一雙美目緊緊的盯着聆微,敏銳的捕捉到剛剛她緊急剎車的時候,聆微下意識的就護住了腹部。
晏沁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一句話沒說,啓動引擎,一口氣將車開到了聆微住的公寓樓下,熄火,停車,然後——開始審問。
“聆微,你是不是不拿我當朋友?”
聆微怔了一下,脫口而出:“怎麼可能,你——”
“懷孕這麼大的事,你竟然想瞞我?”
聆微到了嘴邊的話卡住了,神情一瞬間有些僵,轉而微微側過頭,盯向窗外。
晏沁知道聆微不會說謊,這幅逃避的模樣,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晏大小姐的火氣蹭蹭蹭往上冒,紅脣開闔,伸出手指頂着聆微的腦袋。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多大人了都不懂點防護措施?咱們女人要知道保護自己懂不懂?總不能指望那些只有下半身的臭男人!”
晏沁氣得那叫個不行。她常年在國外生活,無論思想和實踐上都很開放,勾搭個小帥哥解決一下互相的生理需求,再正常不過。不過她知道聆微和她不是一類人,平日也就沒去“污染”她。
可沒想到轉眼間孩子都整出來了,晏沁深感國內普及性教育的重要性!
她見聆微一副神智飄搖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煩躁的從煙盒裡摸出一根女士香菸,吸了一口,心情才平靜了點。
“行了,說吧,哪個混賬乾的。”
晏大小姐手裡夾着煙,氣呼呼地道:“是不是你隔壁那個?我跟你說這種明星都是玩成精的,唔雖然長得是不錯……”
她咳了兩聲,及時打住自己骨子裡的顏控基因:“但是!長得帥並不能說明他有理!你放心我——”
“不是他。”
聆微淡淡的打斷了晏沁的話,回首對上晏沁的鳳眸,眼神有點空。
“是晏明深的。”
“……”
晏沁張了張嘴,愣住了。
直到細長的香菸從她的鬆開的指尖落下,燙到了她的腳背,晏沁才猛然回神。
她的眉頭凝成了川,不可置信:“你怎麼……你和我弟……你們怎麼還有聯繫?怎麼還……”
怎麼還弄出來一個孩子?
晏沁一向精明的腦子裡此刻混亂成了一團漿糊。
這兩人離婚這麼久了,聆微也早就從柏麗街九號搬出來。明明斷了所有的糾葛,卻偏偏結成了一種最緊密的關係。
他們其中一個,是板上釘釘無可動搖的要娶別人:另一個,則是心灰意冷決心遺忘的想要遠離。
晏沁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想起杜瑾瑤腹中那個不明來歷的小孩,晏沁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聆微平坦的小腹,閉了閉眼。
真是……孽緣。
兩人沉默了很久,晏沁卸了勁兒一般往皮椅上一靠。
“你是不準備告訴我弟了吧。”
聆微連她都想瞞着,就更不要說晏明深了。
晏沁嘆了口氣:“你有什麼打算?”
聆微低下眸子,車外的陽光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跳躍了幾下。
“晏沁,我今天叫你來接我,其實……是想和你道別的。”
她的聲音清淺中帶着沙啞,晏沁聽在耳裡,忽而眼角有點發酸。
眨了眨眼,她扯了扯脣角:“和我猜想的一樣。是不是準備逃得遠遠的,一輩子不回南都了?”
聆微沉默着沒有答話,車廂裡的空氣有些壓抑。
晏沁猛地坐直了身體,拉着聆微的胳膊讓她正視自己:“聆微,你就不能別這麼慫?你幫我打混混那個氣勢呢?你只要拿出你當初氣魄的十分之一,就能把杜瑾瑤那個病秧子踢走!”
聆微沒想到她會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怔愣了一下,旋而有點哭笑不得。
“是誰讓我忘了晏明深,讓我重新開始?”
“……”
晏沁咬脣,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是,是自己勸她放手,因爲她實在看不下去聆微那麼難過,一顆真心被傷的鮮血淋漓。
可現在,一邊是仗着施過恩,就死賴在晏家不走,找自家弟弟當接盤俠的病秧子:一邊是善良堅強,難得與自己投緣的至交好友,再等大半年,她還會有一個軟軟糯糯的可愛侄子……
想到那般美好的光景,晏沁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兒。
“小身板兒,我只是……捨不得你。”
良久後,晏沁輕輕的說出了最心底的話。
聆微的脣角泛出一抹清淺的笑:“我知道。”
晏沁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好吧,你想走便走吧,走的遠遠的,別再回來理這堆破事兒。”
聆微眼底水光一閃,剛想說什麼,便被晏沁抱住了。
“聆微,”晏沁用力的擁抱這她,將別離的淚水逼了回去:“你一定要幸福。”
……
帝國大廈八十八樓的總裁辦,大門又一次被大力推開。
坐在沙發椅上的男人,連眼皮也沒擡一下,繼續翻看着手上的報表。
“晏明深,六年不見,你的手段真是越發厲害了!”
晏則愷大步走到辦公桌前,“砰”的一下摔下一大堆白花花的文件,清一色的律師函。
“你該不會以爲,就憑這些東西就能讓我吃牢飯?”
“當然不會。”
晏明深挑眉,堅毅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冰寒的盯住眼前怒髮衝冠的中年男人。
“這不過是個開始。”他冷冷的笑着:“你一回來就送給我那麼多份大禮,我這個做晚輩的,當然要好好表示一下。”
晏則愷陰鷙的盯着他,雙手撐着桌子,輕微的俯身:“我的好侄子,別太拼了。想想當年你父母的結局……嘖嘖嘖,真是令人惋惜啊。”
晏明深瞬時握緊了拳頭,用力的幾乎要掐進肉裡,眼中爆出猩紅的血絲。
“晏則愷。”他的聲音低到了極限,仿若從幽冥地獄中爬出來:“六年前我放你一馬,但你不知死活的回來了。這一次,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嗬嗬,真有鬥志啊!”
晏則愷咧嘴露出一口尖牙,神態裡有神經質一般的張狂:“那我們就走着瞧吧。”
他桀桀怪笑着退出房間,隔絕辦公室內那一道充斥着暴戾恨意的目光。
晏明深,你以爲我還會犯六年前的錯誤嗎?
六年前,你的確是堅不可摧。但六年後,你一定會一敗塗地!
因爲,人只要有了弱點,就只有死路一條……
從口袋取出一張照片,晏則愷陰鷙的目光描繪着照片上的女人清冷姣好的面容,撥通了電話。
“是時候了。”他粗啞的聲音浸着陰狠:“可以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