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眉不是剛進職場的新人了,她知道這個罪名的有多重。
此次圖紙的泄露造成晏氏的鉅額損失,那個金額肯定是大大超過量刑條款裡最重的一項,三五年的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
而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最嚴重的是,即便她刑滿釋放了,一個被晏氏開除,告上法庭的員工,一個存在道德污點的員工,誰還會僱傭她?
她的職業規劃,職場夢想,在短短的十幾分鍾裡盡數幻滅!
而她在走進這間辦公室之前,竟然還在幻想這升職!
她的後半段人生該怎麼辦?
楊眉整個人抖得如同打了擺子一般,嚇得開始抽泣:“晏總,我錯了,我是,我是一時糊塗,您饒了我,求求你了,我不要坐牢,不要坐牢!”
在林顯說話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晏明深終於站起身,從辦公桌後走出來,頎長高大的身形印下一道陰寒的陰影。
“晏總,我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求你不要告我,我不想坐牢……”
楊眉反反覆覆地說着,驚慌地語無倫次,恐懼的淚水把她精緻的妝容都打花了,她癱坐在地上,再沒了一點精英職場女性的模樣,幾乎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的崩潰大哭!
晏明深居高臨下的望着她,半晌後,他的聲音深幽的傳來。
“你不想坐牢,可以。”
楊眉的哭聲驟然停止,驚詫又驚喜地猛地擡頭。
“告訴我,你是怎麼得到設計部的機密圖紙的?”
楊眉一怔,旋即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焰。
晏明深的意思是給她機會了,他猜到了,這麼大的一件事,不可能是她獨自一個人臨時起意,晏氏裡肯定還有其它內鬼。
這叫什麼?坦白從寬。
楊眉的眼中閃出精光,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她的語氣幾乎是激動的喊道:“是白淼!是她讓我陷害杜聆微的!”
晏明深的神色一寸一寸的鐵青下去,涼薄的脣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線。
很好……很好。
看來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那就一次都解決吧。他想看看這張設計圖的背後,到底還有什麼樣的好戲等着他?
“林顯,把白淼叫上來。”
“是。”
十分鐘後。
白淼推門而入,一眼看到癱倒在地痛哭流涕的楊眉,一臉嚴肅的林顯,以及……神情陰沉的晏明深。
她的心裡猛地跳了一下。
但還是強裝平靜,甜美地笑道:“明深哥,叫我來做什麼呀?”
晏明深從煙盒中取出一支菸,點燃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沉默地凝視着她,眼中凝聚着烏沉的風暴。
白淼的心臟越跳越快,小臉有些慘白,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
而此刻如同命懸一線的楊眉,卻再也等不及了。
她強撐着胳膊站起來,指着白淼的鼻子,尖利地叫道:“晏總,就是她讓我做的!您知道的,白淼她一直都嫉恨杜聆微,是因爲她想趕走杜組長,才拉上我替她發圖紙!”
白淼足足愣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楊眉在說什麼。
白淼滿臉憤恨,聲音刺耳,對着楊眉破口大罵:“你個賤人!明明是你騙我說想看圖紙是什麼樣的,然後偷偷把圖紙拷貝下來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楊眉一把扯住白淼的袖子:“白小姐,當初你勸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被發現了,怎麼能把髒水都往我身上潑呢!我在公司這麼多年了,項目跟了多少個,怎麼可能不知道圖紙的樣子?而且是你到處宣揚,把這件事嫁禍給杜組長,全公司裡這麼多人,誰不知道!”
白淼瞪大了眼睛,被楊眉的話堵得血氣上涌,氣得要吐血!
她扯着嗓子,聲音尖利的像要撕裂一般:“是你讓我把這事推給杜聆微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氣杜聆微搶了你的位置麼?她壓在你頭上讓你辦事,你當然忍不了!你算什麼下三濫的東西,死了還想拉我墊背?”
“白小姐你可不能血口噴人——”
“……”
兩個女人在偌大的辦公室裡脣槍舌戰,互相謾罵,如同一對瘋狗在對咬,唯恐罵的少了會敗下陣來,到最後甚至開始動起手來,打作一團!
林顯沒有得到晏明深的指令,便不會多說什麼,只是往晏明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臉色隱在煙霧繚繞之後,看不分明,只覺得整個人的氣場越來越低,冰寒駭人。
下一刻,晏明深猛地抄起桌上的菸灰缸往牆上一砸,瓷器碎裂的聲音驚心動魄,夾雜着男人冷厲的怒喝。
“夠了!”
白淼和楊眉立刻停了下來。她們的頭髮衣服全都被撕扯的一團亂,滑稽又可笑。
“都給我滾出去!”
一聲怒喝,如同驚雷炸響,嚇得兩人大氣都不敢出。
白淼仗着晏明深的疼愛,還想撒嬌幾句,懟死楊眉,但她剛上前一步,對上晏明深的視線,渾身便不由打了個冷戰。
晏明深此刻的神情冰冷的可怖,強大的壓迫力讓白淼顫慄不止,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埋着頭和逃命一般的楊眉一起出去了。
林顯審時度勢,知道這不是個能說話的時候,同樣安靜地退了出去,關上辦公室的門。
嘈雜的空間陷入了死寂。
晏明深在這片死寂當中,狠狠地摁滅了燃燒的菸頭。
他很少會暴怒失控到這種地步,尤其是在公司裡,他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
但是白淼和楊眉兩人爭吵的時候,晏明深胸腔中的情緒止也止不住,如同是不斷膨脹的氣體。
兩個女人互相推卸指責,具體說了些什麼,他根本無暇顧忌。因爲他只聽到她們的話語中那個不斷出現的名字。
杜聆微,杜聆微,杜聆微……
這個名字每一次出現,都彷彿在戳刺着胸腔中瀕臨爆裂的情緒,直到他控制不住的爆發!
深深呼吸,晏明深往後靠在椅背上,平穩着內心的起伏不定,然後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那個女人臉色蒼白,脣角凝着一抹自嘲的笑。
“晏明深,我連這麼一點信任都得不到麼?”
他手指緊鎖,扣住了座椅的把手。
原來,真的不是她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