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別墅內一片死寂,只聽得到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的走着。
“杜聆微,你知道現在幾點了麼?”
晏明深坐在沙發上,一雙鷹眸盯着聆微的身形,企圖在她身上找到任何可以解釋她晚歸的蛛絲馬跡。
聆微擡頭看了眼掛鐘,指針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
差不多,她從杜宅出來的時候已經八九點,在陌巷又折騰了那麼久,這個點能回來還算快的。
“我知道。”聆微淡淡道,看也沒看他一眼,自顧自的脫下帶着寒氣的外套。
她什麼時候回家,跟他晏明深有關係麼?
他連離婚協議書都找律師擬好了,還會管她是不是晚歸?
聆微渾不在意的模樣讓晏明深的一張俊臉上陡然佈滿沉怒,氣氛沉默而壓抑。
聆微整頓好自己,在晏明深的對面沙發上坐下。
“說吧,你想談什麼。”
既然無法避免,那就早點解決。
晏明深打開身旁的公文包,將一沓白色的紙張拿出來,“啪”的一聲摔在聆微面前。
聆微扯着脣笑了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拿起那沓文件。
他想離婚不是麼?
然而下一秒,在看到那紙張上的黑字時,聆微的心臟猛地一抽。
巴沙羣島旅遊度假村項目報告。
聆微的呼吸亂了,有些驚慌地瞥向對面的男人。
難道,難道他已經發現杜庭江的計劃了?晏明深想要提前攤牌,撕毀兩家的合作?
晏明深蹙眉,將聆微有些蒼白的神情收入眼底,眸中劃過一絲銳光。
“怎麼了?”
他低低的問,帶着絲質問的壓迫力。
聆微連忙收回目光,壓了壓紊亂的心跳,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晏明深怎麼可能知道,杜庭江晚上纔給她下的任務,沒有人聽見。
“不是你扔給我的麼?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聆微鎮定道,聲音中壓着一絲幾不可查的顫抖。
晏明深眸光閃了閃,沒有深究,只是淡淡道:“你做的項目報告有問題,財務報表那一章節。”
她微微一怔,旋即幾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杜聆微,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卻心虛得如同驚弓之鳥。
她鎮定心神,將報告拿起來:“我知道了,明天我重新做一份給你送去。”
晏明深的眸色更深了些。
杜聆微的報告做的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相反的,出乎他意料的嚴謹專業。
晏明深其實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因爲這間接證明了杜庭江給了她很好的教育,也證明了杜聆微的能力很強。
他不知道爲何,發覺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心裡莫名的不爽。
就好像原本自己看輕看扁,低賤到塵土裡,被他牢牢掌控的人,其實秀外慧中,如同一塊還未被雕琢的璞玉,等待着某一天綻放出耀眼的光華,再也不能被他一個人左右。
這種霸道又莫名其妙的,類似佔有慾一樣的情緒,讓晏明深內心十分煩躁。
不,這種情緒也很正常。這個女人再輕微,現在也是他晏氏的少夫人,他在意她,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另一側的聆微還驚魂未定,根本沒有注意到晏明深的神色變幻不定,將報告裝進包裡,忽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就是因爲這個報告,回來的麼?”
“你以爲我想等你麼?”晏明深聲音冰寒:“還沒等到下班你就跑得沒影了,身爲晏氏的員工,你還真夠敬業的!”
聆微愣了愣,直接忽略掉他話裡的諷刺,思緒有片刻的停滯。
“只……因爲這個?”
不對啊,他難道不是要和她提離婚的事情嗎?明明連離婚協議書都擬好了啊!
“看來你覺得這個項目沒那麼重要?”
晏明深神色凌厲:“當初是誰爲了這些項目硬要和晏氏聯姻?怎麼,現在合作在即,就準備過河拆橋了?嗬,還真符合杜庭江的風格!”
聆微咬脣:“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真的想錯了。
晏明深並沒有要和她離婚,是這樣麼?
即便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即便這種貌合神離的夫妻關係已經讓她精疲力竭,可得知這個男人沒有離婚的意思時,聆微心裡不由自主的痠軟。
不管是什麼原因讓晏明深閉口不提,又或者可能他明天就要跟她離婚了,總好過在今天。
這樣她可以自欺欺人,自己在晏明深心中還有那麼一絲位置,不至於杜瑾瑤流了兩滴眼淚,就讓這個男人毫不猶豫的和自己劃清界限。
聆微擡眸瞧了晏明深一眼,輕聲道:“你晚上吃飯了麼?”
“你說呢?”
晏明深冷冰冰地將她嗆回去了。
他從下了班就在找杜聆微,回家之後更是越等越氣,等到凌晨十二點杜聆微還沒回來,他氣都給氣飽了!
聆微站起身來:“你等會兒,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說完,她匆匆忙忙的起身走進了廚房。
晏明深瞧着她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的背影,心情這纔好了些。
不管怎麼說,杜聆微做的飯菜總是很合他的胃口。
晏明深等待的時候有些無聊,想着剛剛給杜聆微的那份項目報告時,她明顯有點不對勁。
好像……很緊張?
他說的那個財務問題,其實在吹毛求疵,不過是某個財務指標的標準不同,並不影響整體報告。
但是杜聆微的反應卻有些大了。難道這份報告裡還有其它的問題,是他沒有發覺的麼?
晏明深思索片刻,起身從聆微的包裡抽出那份項目報告。
而與此同時,一張薄薄的紙張也掉落出來。
晏明深低頭,凝眸,在看到那五個白紙黑字時,瞳孔猛地縮了縮。
他彎腰撿起那張紙,捏在手裡,臉色一寸寸的青了下去。
“西紅柿你是要清炒還是糖拌?”
聆微拿着一顆紅豔豔的番茄走出來,在看到晏明深手裡的文件時,驟然停住了腳步。
晏明深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神情逐漸暴戾。
在距離她僅僅半米的地方,他停了下來,一字一句冰寒刻骨:“杜聆微,你就這麼喜歡那個男人?喜歡到一刻都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