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亦暘靠在一邊,手指在茶几上敲着,隨着杜瑾瑤的彈唱打着節拍。
谷佳佳有些吃驚:“這個杜大小姐,真的挺厲害啊。”
“人家那琴技可是一絕,在海外都拿過獎的。”遲亦暘桃花眼亮亮的:“晏大少還真是會投其所好啊,平時怎麼不知道他這麼會泡妞……”
“咳咳。”谷佳佳又是一對衛生球拋過來。
遲亦暘及時住嘴,瞥了眼聆微,不自然的轉化話題:“那個,我之前倒不知道,杜大小姐這把嗓子不錯啊,哈……哈哈。”
聆微在旁邊,淡淡的應着:“是啊。”
當年杜庭江出差到東江市,沿途爲了考察樓房地段,經過一處貧民區。也就是在那裡,他發現了聆微。
對於杜庭江這樣已經見慣了腥風血雨的人來說,突然大發善心領了一個小女孩兒回來,是個極小概率事件。
而這件事的根源,在於這個小女孩兒叫了他一聲。那個聲音和杜瑾瑤很像,瞬間就讓杜庭江想起了自己家裡的寶貝女兒,順手就帶回來了。
這個原因,是一次杜庭江和餘小蘭聊天時提起的,恰好被聆微聽到了。
想到這裡,聆微的脣角泛出一抹自嘲。
追溯起來,自己還欠着杜瑾瑤一份救命情。憑着這一點的相似,她的人生纔會改寫。
真是……諷刺。
琴聲停了,周圍響起了陣陣掌聲和讚美,宴會繼續。
谷佳佳似乎看到了熟人,遲亦暘陪着她一起去了,留下聆微一個人。
她回身背對着人羣,胳膊支在吧檯上,從身邊的侍應生的盤子裡拿了一杯酒。
心裡悶悶的疼,她一口喝掉杯中澄澈的液體,只盼着宴會趕緊結束,她再去問候一下杜庭江,就立刻離開。
然而世事總不如她的願。
當一抹熟悉的男性氣息停在她的身側時,聆微的心臟在瞬間猛地抽緊了。
晏明深在和聆微隔了一個位子的地方坐下,敲了敲桌面,侍應生立刻送來幾杯酒水。
他啜飲了一口,沉默着沒說話。
聆微的身體繃緊,感受不到身後人羣的嘈雜,只覺得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裡,氣氛凝滯的令她窒息。
等到晏明深將杯中的酒喝了大半,他才緩緩開口,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什麼時候回來的?”
聆微聞言,彎了彎脣角,笑容澀然。
“你是想問,我今晚什麼時候到的,還是什麼時候回的杜家,或者是……我什麼時候從海島回來的?”
晏明深微微怔了一下,側首,對上聆微無波無瀾的瞳眸。
她的聲音很輕,並不嗆人,但言語中是一貫的不相讓,不服軟。
晏明深眼眸沉了沉。聽起來,她似乎是在介意海島之旅的不告而別?
“瑤瑤的治療需要三年時間,她提前回來,我擔心她的病情有什麼問題。”
聆微面無波動,不置可否。
其實聆微並不是要他解釋。在林顯告訴他消息的那個瞬間,他迅疾的行動,迫切的心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她的病怎麼樣?”聆微不想過多糾纏過去的事情,直接繞開話題。
聞言,晏明深的神色有些不虞,聲線壓迫性的上挑:“你是她妹妹,到現在還沒問過她的病情麼?”
聆微怔愣了片刻,聽出了他言語中的責怪和嚴厲。
嗬。
杜瑾瑤的病情,需要她來問麼?
杜庭江丟下杜家手頭上一堆的公務,親自跑去美國陪她。杜瑾瑤一歸國,被杜家上下所有人噓寒問暖。十幾天裡,所有新聞報道的頭條都是杜氏千金歸來。
恐怕杜瑾瑤就是多掉了幾根頭髮,都需要臥牀療養好幾天。如果病情真的嚴重了,她還能如公主一般的開這個洗塵宴?
聆微不想和晏明深理論什麼,那隻會顯得自己心胸狹窄。
“工作很忙,我沒問。”她輕飄飄地一語帶過。
她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晏明深更加不悅,低着眸子盯着她,氣壓低沉。
“深哥哥,聆微,你們在這裡啊!”
不遠處,杜瑾瑤快步向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的身邊還跟着一個記者模樣的年輕女人。
“深哥哥,這是南方商報的韓記者,想要採訪一下我們。”
“晏總您好,叫我小韓就好。”韓記者初出茅廬,第一次採訪的人物就這麼高端,她不由得有些緊張。
晏明深的神色在看到杜瑾瑤的時候,已經輕緩下來,目色溫柔:“你會不會累了?”
“我不累的。”杜瑾瑤今晚心情很好,兩頰都紅撲撲的。
“嗯。”晏明深轉向記者:“你可以開始了,時間不要太久。”
韓記者連連點頭,拿出記錄本準備逐條詢問,不經意間看到旁邊的聆微,想起她剛剛在和晏明深說話,杜瑾瑤過來的時候,也和聆微打了招呼。
今晚來的人非富即貴,韓記者一個都不敢得罪,連忙小心翼翼的打招呼:“這位是?”
聆微看這個架勢已經沒自己什麼事了,正打算離開,忽然被點了名,她張了張口:“我——”
她纔剛說了一個字,話頭已經被晏明深接了過去。
“她是晏氏集團的員工。”
晏明深輕描淡寫的帶過,旋即重複了一遍:“韓記者,你可以開始了。”
韓記者呆了呆。
晏氏的員工?
呃……今晚這裡不都是上層名流麼?隨便一個員工也可以進來?
聆微也愣住了。
反應過來之後,她只覺得一直在悶悶發疼地胸腔,剎那間麻木了一下。
痛的麻木。
這一刻,她忽地有一種衝動,想給那個記者看她手機裡的照片,那張小小的結婚證,寫的是晏明深和自己的名字。
可她不能這麼做。沒有資格這麼做。別人只會嘲笑她癡心妄想,僞造了一個假證來做夢。
明明,她和他,是真的夫妻。
手指緊緊的攥緊,她臉色煞白,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晏明深甚至都沒有告訴記者,她是杜家的二小姐。
嗬,對了,連這個身份,外界也是不知道的啊。
這樣想來,自己真的只有……晏氏員工這個身份了。
難爲他晏大總裁了,替她想得如此周全。
聆微強迫自己挪動腳步,遠離這個地方。
還未等她轉身,忽地有一隻手掌攬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聲音悅耳動聽,如三月春風。
“親愛的,我好像來遲了啊?”
他琥珀色的眸子閃了閃,魅惑中又帶了分純然的無辜:“該不會宴會已經結束了吧,真是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