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起了各自的經歷,黎含玉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他今天那點事三言兩語就說完了,可楚留香卻着實遇到了大事。
他原本是易容成一個東北的大富豪去硃砂門的賭場——叫做快意堂——賭錢以便接近硃砂門的掌門弟子冷秋魂,好調查硃砂掌門西門千之死的。這個西門千是他們在海上撈到的第二個死人。誰知在他用一筆價值三百萬兩的生意做藉口接近冷秋魂之後,卻得知西門千此次離開濟南是接到了一封信,第二天就走了的,臨行前把那封信交給了自己的師弟楊松保管,可是當他們去找楊松的時候,卻發現楊松已經死了。
“死得很慘,殺人者用的是血煞五鬼的獨門手法,將他的手足全部斬了下來,”楚留香面色凝重地說,“而那封信已經不見了。”
到了半夜的時候,三姑娘就跑到他的房間和他春風一度了,可目的卻是爲了問出他和冷秋魂想做什麼事,爲什麼冷冰冰的冷秋魂會對他那麼客氣,而硃砂門這天晚上爲什麼會亂糟糟的,去天星幫的那個刺客又是不是硃砂門派出去的。
黎家阿哥抱怨:“都是因爲那個刺客,她纔會被從我房間引出去,最後便宜了你啊。”
楚留香無奈,“那個人是冷秋魂派去調查他們的,他以爲他師叔楊松的死跟天星幫有關,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黎含玉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笑了,“她來找我純粹是想和我來一次,可是去找你卻是爲了探聽消息,所以說還是我的魅力大啊。”
楚留香懶得跟他爭辯這些,就問他:“你在那裡呆了一天,對中原一點紅有什麼看法?”
“怎麼?難道你真的看上他了?”黎家阿哥不正經地說,“長相跟我是沒得比的,身材嘛倒是還行,就是性格冷冰冰的,你要是想追求他,怕是有困難。”
“黎兄!”楚留香真有些惱了,“說正事呢!”
“好吧好吧,”黎家阿哥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他的身手如何你都看到了就不用我說了,至於其他嘛,只見過兩次面我也不好說,只能說他似乎不是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做事我行我素的,還算不討厭。”
楚留香乾脆不指望他能說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又轉移話題:“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快意堂還是分開?”
“一起去唄,”黎含玉嘆氣,“這麼晚估計客棧都打烊了,沒地方睡覺啊,據說快意堂是個美人很多的地方,你說如果我借你的光,冷秋魂會不會好好招待我?”
“他現在還有心情招待你嗎?”楚留香揉了揉眉心,苦惱地問,“那我要怎麼跟他解釋原本該幫天星幫做事的你會跟我一起回去?他可是已經知道今天白天天星幫從客棧請回一個名叫蠱師的苗疆高手了。”
黎含玉壞笑着搭住他肩膀,“不如你說你對我一見鍾情死纏爛打把我請回去?”
“不要開玩笑了,”楚留香發現自從遇到黎含玉之後,自己苦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到了地方你別說話,還是我來說吧。”
等他們到了深夜還在營業的大賭場快意堂,楚留香就對冷秋魂解釋道:“這是我之前請來的幫手,因爲在路上耽擱了沒能及時和我會和,進城之後又人生地不熟的,就被天星幫請回去了,剛纔我去給天性幫送消息的時候被中原一點紅髮現,還是他幫了我,我才能平安回來的。”
冷秋魂點了點頭,客氣地對黎含玉打招呼:“蠱師公子,歡迎來到快意堂。”
他坐在一張賭桌前的寬大椅子上,看着被綁在賭桌上的三姑娘,冷漠的面容沒有絲毫表情。
三姑娘的表情一片空白,整個人已經崩潰,嘴裡喃喃道:“我姓沈,叫珊姑……我是天星幫弟子……”
“她已經都招了?”楚留香問。
冷秋魂淡淡道:“不過是個女人,意志薄弱得很,自然是都招了。”
三姑娘無力地轉了轉頭,突然看見了黎家阿哥,頓時閃過一絲驚喜,虛弱地喊:“蠱師公子!公子救我!”
黎家阿哥嘆氣,用一種很憂傷的語氣說道:“前腳剛到我房間要做採花賊的女人,後腳又上了別的男人的牀,我現在已經傷透心了,哪有心情救人?”
他坐到旁邊另一張椅子上,玩着手裡的蟲笛,竟然看也不再看她了。
冷秋魂看向楚留香,問:“張兄還有什麼要問的?你現在就算問她以前有過多少個男人,她也會一五一十告訴你的。”
楚留香被他和黎含玉先後這樣擠兌,實在有些尷尬了,只好正色問三姑娘:“你爲什麼要到我房間刺探?”
“因爲今天你和冷秋魂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商量什麼秘密,我怕對我天星幫不利,而且你們不是派出刺客到我天星幫刺探了麼?我不過是禮尚往來。”三姑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卻老實交代。
“你爲什麼會覺得硃砂門要對天星幫不利?”
“因爲我們天星幫的幫主失蹤了,而他失蹤前正說要到硃砂門找掌門西門千,我們懷疑他是遭了西門千的暗算。”
楚留香眉頭一皺,又問了許多問題,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天星幫幫主左又錚與西門千素無來往,失蹤前爲什麼要來找他也沒人知道,只是他跟西門千一樣,失蹤前都接到了一封信,走之前把信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二師弟宋剛,也就是那位宋二先生。
至於之前冷秋魂懷疑跟天星幫有關的楊松之死,三姑娘卻一點都不知情。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很出人意料,那位天星幫的宋二先生帶着人趕來快意堂的時候,竟然爲了救師妹向冷秋魂承諾從此帶着天星幫退出濟南城,不再踏入一步,可是楚留香卻沒那麼輕易放過他,還想問他要那封左又錚留給他的信來看,他叫中原一點紅殺了楚留香,中原一點紅卻退還了定金,說了一句“世上之人我皆可殺,但他……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就揚長而去了。
黎家阿哥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他看着楚留香,說道:“喂,他該不會也看上你了吧?”
楚留香無奈地看着他:“你爲什麼要用‘也’字?”
黎家阿哥眨了眨眼,“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理解的。”
在場其他人的目光也變得古怪起來。
楚留香只好轉移話題,問宋二先生:“那封信……”
他的話還沒說完,宋二先生突然狂吼一聲,向前邁出幾步,然後倒了下去,過了片刻,就有一縷鮮血從他腰間涌了出來。
冷秋魂臉色大變,“這已經是第二個爲那封信而死的人了,張兄……”
但是楚留香已不見了,因爲就在宋二先生倒地的時候,他已經往外追了出去。
黎含玉嘆了口氣,“真麻煩啊,這人就是愛到處亂跑。”說完他也追了出去。
等他追到大明湖邊,就看見中原一點紅又在跟楚留香交手了。
“嘖嘖,你們兩個這是相愛相殺啊,”黎家阿哥乾脆蹲在旁邊看戲,反正他也不覺得楚留香會有危險,還有心情給楚留香支招,“左邊,再左邊一點,哎呀錯了,是右邊……”
楚留香無奈地乾脆停了下來,雙手負在背後等着中原一點紅的劍。
一點紅驟然將劍停在他的咽喉前,喝道:“你是不是以爲我當真不敢殺你?”
“他當然不敢啦,”黎家阿哥說,“因爲他看上你了嘛,當然捨不得跟你動手了。”
楚留香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差點沒喘過來。
一點紅的表情頓時有些扭曲,看着楚留香道:“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楚留香怒瞪了黎含玉一眼:“黎兄你不要胡說啊!”
但是他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已被一點紅當成是欲蓋彌彰了。中原第一殺手眼神古怪地看着他,最後把劍一收,轉身就走。
“喂,紅兄,你不要誤會啊,黎兄他是胡說八道的,別走啊!”楚留香急着想洗清自己的名譽。
一點紅聞言走得更快了。
就在這時,湖面上突然傳來一聲琴聲,“錚”的一聲,聽起來美妙無比,卻暗含一股悲憤怨恨之意,中原一點紅聽見這琴聲,驟然又拔劍回身向楚留香刺去。
“咦?”黎含玉驚訝地望向湖面,可是湖面霧氣氤氳,他什麼也沒看到,於是就朝楚留香一揮手,“你們倆繼續打情罵俏,我去看看。”
楚留香正在躲避一點紅瘋狂的劍勢,根本無力反駁,只能看着他足下輕點水面遠去。
黎家阿哥腳下踩着紫光和蝴蝶非常騷包地跑到了湖心,就看見一艘小船停在湖面上,船上有個年輕貌美的小光頭正在彈琴。
他在那人驚訝的目光中落到了船上,笑嘻嘻地問:“小師太,怎麼半夜三更不睡覺一個人在船上彈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