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鐵花要去做的事說起來實在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因爲他要去幫一個人把那個人的女兒送給別人當老婆,而這個別人,就是近年來縱橫七海的大海寇史天王。
“就是那個自封天正大帥的史天王?”黎含玉開始賣弄他從他的紅袖阿妹那裡聽來的小道消息,“我們在海上的時候紅袖阿妹跟我說,這個傢伙很厲害的。”
胡鐵花嘆了一口氣,說道:“就是他,因爲他的勢力已經太大,朝廷爲了以示安撫,不讓他興風作浪,所以就要把這一位朝廷欽封的玉劍公主嫁給他。”
“玉劍公主?”楚留香驚訝了一下,“是玉劍山莊杜先生的那個女兒?”
“不錯,”胡鐵花苦笑道,“可是江湖中卻有許多熱血豪傑不懂得其中的道理,他們想要阻止這一樁婚事,所以爲了能將玉劍公主安全送到史天王那裡,玉劍山莊的花總管就親自來找我了。”
黎含玉對於這些不是太懂,楚留香就給他解釋起來。近幾年來東南沿海一帶常常有倭寇海盜侵略騷擾,得手之後就立刻呼嘯而去,神出鬼沒的,如果朝廷派大軍來鎮壓,軍餉糧草就是個問題,而且也不免擾民,同時也很難找到這些人的蹤跡。於是朝廷就委派了一個特使,以江湖人的身份來聯絡江湖豪傑,用這些人來對付那些流竄不定的盜賊。這個人的權力極大,身份更要保持神秘,但是爲了讓他和官府來往時方便行事,又不能不讓人知道他是個身份尊貴的人,所以朝廷就假借理由將他的女兒賜封爲公主,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但已經足夠尊貴了。
“我原本還不知道這個人就是杜先生,可是現在他要把女兒嫁給史天王,我還有什麼猜不出來的?”楚留香微微一笑,“杜先生清剿了沿海的流寇,那些無法獨立生存的小股流寇只好去投奔勢力越來越大的史天王,史天王的力量已經不是杜先生能夠對付的了,所以他自然只好用這個權宜之計爲自己爭取時間。”
黎含玉撇了撇嘴,“對付一個海盜還要用和親的法子,你們這朝廷真是沒用。”
楚留香和胡鐵花都默然了。
“哦,我說錯了,朝廷是覺得動用大軍勞民傷財,遠遠比不上用一個只有公主名頭的平民女子去招安來得輕巧,”黎含玉嘲諷道,“不過連對付海寇這種事都只能靠江湖人,果然還是沒用啊。雖然我不是漢人,但是在我們那時候,漢人的朝廷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們那時候?”胡鐵花疑惑了,“黎小弟,什麼叫你們那時候啊?不要說得你像個古人一樣嘛。”
黎含玉擺了擺手,“唉,你不懂的。”
“我現在終於明白,那位姑奶奶爲什麼要三更半夜開個麪攤請人去吃麪了,”楚留香微笑道,“因爲她也看不過這件事,她想要找人去殺了史天王。”
黎含玉醋罈子又打翻了,“什麼姑奶奶?什麼三更半夜請人吃麪?你去哪個姑奶奶那裡吃麪了?”
楚留香笑着捏了捏他的手,“你聽我說啊。”
“哼,說!”黎家阿哥一副要振夫綱的樣子。
“你還記不記得有天蓉蓉派我去城裡查賬,我很晚纔回來的事?”楚留香縱容地看着他笑,“那天晚上我準備出城的時候,在路上看見了一個麪攤,這個麪攤很奇怪,每個去吃麪的人都吃三大碗,一碗金花、一碗銀花、一碗珠花,每個要吃這三大碗麪的人都得打得過老闆才能吃。那個老闆很能打,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老闆,而是老闆娘。”
他轉頭對胡鐵花不懷好意地一笑,“那位老闆娘可是你的媽啊。”
黎含玉頓時不吃醋了,“哦哦,原來是伯母啊。”
胡鐵花像踩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猛地跳腳,“我的媽呀,你說的是不是那位要人命的花姑媽?她不是已經找到一個冤大頭願意娶她了嗎?爲什麼又要出來趟這渾水?”
楚留香哈哈大笑,“因爲她是花姑媽啊。”
“是了,”胡鐵花無奈地搖頭,笑罵道,“我有時候都會把她當做你,因爲她跟你一樣,有時候騙死人不償命,有時候又特別容易心軟上當,認識的人比誰都多,管的閒事也比誰都多。”
“是啊,”黎家阿哥深有同感,“香香有時候就是婆婆媽媽的,當然了,我還是很喜歡的。”
胡鐵花瞪他,“你夠了,你要肉麻到什麼時候!”
楚留香直接忽略了黎含玉的前半句話,“我們還是說正事吧,花姑媽明顯是想要阻止這樁婚事,可是她的哥哥花總管卻請你去護送玉劍公主出嫁,你打算怎麼辦?”
胡鐵花看着他,嚴肅地問:“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贊不贊同這樁婚事?”
楚留香笑着搖頭,“雖然我理解其中的緣由,而且我也從不贊同殺人,但是如果花姑媽請來的人真能把史天王殺了,我說不定真會高興得去吻他們的腳。跟這樁婚事其實沒多大關係,只是我看不慣他在東南沿海那塊地方爲禍百姓。”
“那我們就更要去玉劍山莊了,”胡鐵花說,“如果你跟杜先生談過,說不定你就會改變想法呢?”
“不用去了,”黎含玉牽着楚留香的手,“香香,我們去殺史天王。”
其他兩人猛地瞪着他。
胡鐵花結結巴巴地問:“爲、爲什麼?”
“因爲他死了香香會高興啊,”黎含玉看傻子一樣看着他,“而且我纔不要香香去吻別人的腳,所以得我自己動手才行。”
楚留香失笑,“我只是開個玩笑,怎麼可能真去吻別人的腳。”話雖這麼說,他還是覺得很窩心。
“而且如果史天王死了,你不就不用我們保護了嗎?”黎家阿哥又開始拉胡鐵花的仇恨,“我們兩個人談情說愛的時候還有你在旁邊多礙事啊。”
胡鐵花氣死了。
“好了,帶我們去找伯母吧!”黎家阿哥自認爲很厚道地用沒牽着楚留香的那隻手拍了拍他肩膀,“殺了史天王你就不用愁啦,那位杜先生也可以趁機痛打落水狗收拾他的勢力嘛。”
“說得輕巧,史天王多厲害你知道嗎?”胡鐵花嘟囔,“他在海上縱橫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能殺死他,甚至能傷到他的人都沒幾個。”
“阿玉沒問題的,”楚留香早就見識過黎含玉所有的技能,還知道他家阿玉除了那些技能以外,還有很多很兇殘的毒藥蠱蟲,更何況就算打不過,他們還可以躲進幫會領地,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幾條計劃了,“我們去找花姑媽,如果花姑媽的人沒有成功,我就和阿玉去試一試。”
黎家阿哥被他家香香一誇“阿玉沒問題的”,頓時心花怒放,“只要能讓我見到史天王,我就先給他個迷心蠱,然後蠍心蠍心蠍心,把他磨到死!要不然就讓他暈了以後直接讓阿青阿白他們咬死他!哈哈哈!”
楚留香笑着握緊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顯得溫柔又縱容。
胡鐵花哀嚎着捂住了眼睛,“你們倆真的不要再肉麻啦!眼睛要瞎掉了!”
可憐的是,接下來的好幾天裡,他一直都沒有擺脫這種悽慘的境況,那對姦夫淫夫在尋找花姑媽的路上,根本一點都不顧及他的感受,一路都在放閃光——其實楚留香偶爾會注意收斂的,但是戀愛中的人即使是眼神交流都會讓旁邊的人覺得空氣變成了粉紅色,更別說是這兩個放電能力一流的人形村藥了。
於是在找到花姑媽的時候,胡鐵花簡直是激動得要流眼淚了,他朝着那個風韻猶存的美婦衝了過去,熱淚盈眶地說:“我的媽呀,總算見到你了!”
花姑媽嚇了一跳,“你這個小王八蛋!你想幹什麼?要佔你的媽的便宜?”
胡鐵花剎住了腳步,一臉悲憤地指着楚留香和黎含玉,“你以爲我想這麼激動嗎!都是那兩個肉麻死人不償命的王八蛋害的!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了!你快告訴他們怎麼去找史天王!”
花姑媽臉色一變,看向了夫夫倆,“楚香帥?這位是……看打扮是那位黎公子?兩位也要去殺史天王?”
黎家阿哥一點頭,笑嘻嘻地說:“聽說伯母你也找了人去殺他,成功了嗎?”
花姑媽大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正經地叫“伯母”,都愣住了,“你幹嘛叫我伯母?”
“因爲你是小胡的媽啊,”黎含玉困惑地撓了撓臉頰,“我這麼叫不對?”
花姑媽笑噴了,“我又不是他親媽!你叫我花姑媽就行了,哎呀黎公子真是可愛啊,最近在哪兒風流啊?看上什麼好姑娘了沒?沒看上的話我給你介紹幾個?”
黎含玉把楚留香一摟,特別得意地說:“不用啦,我這輩子就風流他一個了!”
楚留香配合着他對着花姑媽露出了一個十足燦爛閃光的笑。
花姑媽要暈了,好半天才緩過來,期間各種打量兩人各種八卦就不提了,總之好半天才轉回正題,“你們真要去殺史天王?我之前請的人都失敗了。”
楚留香一驚,“連黑竹竿也失敗了?”他在麪攤見過那位“黑竹竿”,那可是殺手這一行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幾乎跟中原一點紅差不多的。
“黑竹竿已經廢了,”花姑媽陰沉着臉說,“史天王養了六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替身,不是易容的,他們就長那樣,不但相貌一模一樣,就連武功都是一模一樣,根本不知道哪個纔是真的,而且他們一開打就是七個一起上,實在難對付得很。你們若是沒有辦法認出誰是真正的史天王,還是不要去湊這熱鬧了。雖然江湖傳聞黎公子手段詭譎難測,連無花和南宮靈,甚至石觀音都敗在你手中,但是這史天王可不是石觀音,他是七個石觀音啊。”
要認出來還不容易嗎?一開系統界面名字看得清清楚楚啊!黎家阿哥笑嘻嘻地說:“不用擔心,我又不是每次只能打一個人,而且要認出他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的,對吧香香?”
楚留香笑着點頭,“你說沒問題,那就沒問題了。”
花姑媽嘆了口氣,“我先帶你們去見見黑竹竿,希望你們見過他之後還能堅持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