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熾的火盆似乎分毫也溫暖不到棉褥上靜靜躺着的人兒,蒼白的臉龐雙眸緊閉,蒼白的素手隔着衣襟死死地握着一樣什麼東西。
“風兒。”劉羽低喚一聲,坐到她身畔試圖掰開緊握的纖手。
可是,溼漉冰冷的手卻是執拗地緊握,修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的肉中,任憑劉羽如何努力也沒有絲毫鬆動:“風兒,鬆手,快鬆手!”焦躁的輕吼充滿着某種不安。
緊跟進來的蕊兒垂淚道:“沒用的,我什麼法子都試了,什麼話都說了,可是她就是不肯鬆手。”言罷又已抽噎起來。
劉羽發狠地用力去掰深攥的纖拳:“風兒,放手,是什麼?那裡面是什麼!”最後一聲已是絕望地低吼。
“那個……”蕊兒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咬了咬脣,遲疑地道:“好象是王爺送給姑娘的金釵。”
淒寒徹骨,比冰底的河水更幽冷:是他送給她的金釵?至死也不肯放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願失去。
彷彿回到了波光盪漾的水底,那樣片刻的擁有,那樣毫無迴應的蒼白雙脣,刺痛,由脣到心,深深穿透。
終於,劉羽異常艱難地緩緩湊近她的耳畔:“風兒,把手放開……本王,命令你。”聲音晦澀黯啞——不,不要鬆手,不要向我證明你心底有多麼在意他——心頭的哀求和呼喊幾乎要衝口而出。
奇蹟般,傷痕累累的雙手慢慢鬆開,輕輕,滑落在身側。
心如虛脫一般,彷彿在那一刻失去跳動的力量,劉羽絕望地闔眸,掩去錐心的痛徹,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身來:“趕快替她換衣服。”聲音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舉步,逃離那如煉獄的營帳。
劉羽掀簾進帳的時候,秦放立刻坐直身體警惕地護住手裡的酒囊。
然而他卻根本就沒有看秦放一眼,只是慢慢坐下,異常安靜地怔望着一盆炭火,眸若空,心如灰。
之後的幾天,秦放陷入了極端無聊之中:
柴文展本就是個寡言無趣的人,自從楊柳風冰上遇險之事以後,不但路上更加小心謹慎,話也更少了。
楊柳風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好在秦放隨身帶了祛風散寒的良藥,服過幾日已是無礙,只是對於秦放她依舊是恭謹疏離。
羽仍就更令秦放氣餒了,以前兩個人很多時候還算是相談甚歡,自從那日怔怔地從楊柳風的營帳中回來,就一直緘默不語,即便秦放故意無理取鬧地挑釁,他也只是淡淡地撇過頭,並不與之爭辯。
而蕊兒,日日只是小心地侍候在楊柳風左右,不知是辛苦勞累還是有什麼心事,神情竟然也是懨懨委頓。
就在秦放快要抓狂崩潰的時候,寧王派遣的兩都輕騎終於在繞了一圈之後,追上了他們。
輕騎領隊轉傳了主帥的命令:寧王大軍在襄陽府北二十里安營紮寨,休整軍儀,令輜重兵營加速行進,早日歸營覆命。
“我還以爲王爺會親自來接姑娘。”蕊兒微微有些失望地道。
“傻丫頭,主帥豈可擅離職守?”楊柳風雖是輕責,卻似帶着無限的暖意。
此刻的輜重兵營其實已與襄陽府近在咫尺。
次日晌午,寧王大軍的駐地營門大開。
輜車隊伍緩緩進入。
秦放總算是又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只見軍營部署縝密有致,軍容嚴整,軍威浩壯,不禁又期待地輕撫起下頜的鬍髭——能將廂軍訓練得遠勝朝廷禁軍,這個寧王是何等人物便可想而知。
玄盔玄甲,翩翩若神祗,犀利如修羅,寧王劉珩緩步走向壓壓跪了一地的兵士。
秦放亦隨衆兵膝地而禮:只是微微打眼的一瞬間,已然誠服——不怒而威,不罰而畏,不言而信,王者風範昭彰盡顯。
只是,這一刻,這個如神
魔般的男人,目中除了那個恭謹地垂首而跪的人兒,卻再已裝不下其他。
越衆而來,劉珩徑直走到楊柳風的身畔,鋒銳般的雙眸已化作暖陽萬丈,含笑俯身小心地將她盈盈扶起——就是要給她這樣的殊遇,讓所有的人知道他在意她,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女人,令她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後悔,從分別的第一天起,所以他再不給她躲閃的機會。
秦放的心底已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只有這樣的女人,才當得起這樣的男人,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收得住這樣的女人。
“風兒一路辛苦了。”劉珩毫不掩飾語中的疼惜。
煙眉輕婉,楊柳風低聲恭順地道:“王爺言重了。”
曼攏纖腰,劉珩已是擁着懷裡的伊人轉身向營內走去。
有一種人,彷彿天生就擁有可以旁若無人而令人無從不滿的資本。
遙遙經過秦放的身前,彷彿感應到什麼不同尋常的氣息,劉珩的腳步一頓,側首向着他所跪的位置看來,而秦放也正好擡首相望。
四目倏交,兩股強盛的氣勢砰然撞擊,無聲,但卻足以令人震撼到窒息。
王見王,一個是睿智威嚴的雄獅,一個是桀驁跳脫的猛虎,無須直面就能嗅出對方存在的危險氣息。
只是一瞬間的相持,秦放已微微垂眸,劉珩的脣角勾起一絲讚許的微笑,偏首對身側的親衛淡淡地道:“傳本王令,輜重營及三軍將領齊集帥帳前聽命。”
“是!”親衛領命而去。
再無凝滯,他擁着懷裡的人兒徑直走向寢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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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風寄語:
兩個極品男人第一次交鋒,哎呀呀,真是好糾結,我到底要喜歡哪個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