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在這曖昧的氛圍中輕吟了兩聲。
楊柳風忽然失笑道:“已是二更了,那兩壇菊花釀再不打開喝可就趕不上應這重陽的景了。”
不捨地被她輕輕抽回素手,劉珩只得無奈地笑道:“也罷,既說不醉不休,就學着風兒上回的樣子,拿兩隻碗來,本王與你對飲如何?”
楊柳風咬脣佯嗔道:“王爺只管幫着蕊兒一起取笑風兒罷。”說着也不待他出言相哄,已自笑着去捧壇取碗。
壇外的泥土早已擦拭乾淨,碗卻只拿來一隻。
劉珩不禁捉狹地笑道:“難道風兒今日要捧壇而飲?”
楊柳風淺笑:“枯飲無趣,風兒剛纔想了個新奇的酒令,不知王爺可有雅興?”
“風兒都覺得新奇,本王又豈會以爲索然?但只你我二人,無論誰作令官都頗爲不公。”
“王爺剛還輸了彩頭,自然是由風兒兼作令官,況且,這令原是風兒起的。”眸漾春風道:“難不成王爺信不過風兒會秉公而斷?”
劉珩啓開壇封已是酒香四溢,深嗅一下道:“風兒素爲閨中君子,本王豈有不信?”倒滿一碗端至她面前道:“如此請令官先飲令酒好出令題。”
楊柳風欣然接過緩緩飲盡,笑道:“既是二人對飲,莫若對聯最適宜,只是今日這聯首字必從數字上起,由一至十,再及百、千、萬,然後再由萬回千、百、十到一,如此反覆。”
劉珩頷首笑道:“這卻也簡單。”
楊柳風認真將酒倒滿,接着道:“原是爲着喝酒,自然不必太難,只是有兩個規矩尚要告知王爺,若違了,便要罰這一碗。”
“願聞其詳。”
“第一,所對之聯數字必須依次,不可跳躍顛倒,否則罰酒;第二,前面對句中所提到的事物不可再重複用作應對。”
劉珩輕笑一聲:“如此就請令官出題。”
楊柳風盈盈坐正,曼聲道:“一雙同命鳥。”
話音未落劉珩已是悠然接道:“兩枝連理花。”
楊柳風笑道:“王爺錯了
,該罰酒。”
“一下面不是二麼?如何有錯。”
楊柳風掩脣道:“一下面自然是二,但不過‘一雙同命鳥’中的雙字已應了二之意,王爺再以‘兩枝連理花’相對豈非是重了?當從三對起。”
劉珩頷首道:“言之有理,本王認罰。”說着已將碗中之酒飲盡。
楊柳風溫柔倒酒:“王爺須將剛纔的句子補上纔好繼續對下去。”
“三才天地人。”
楊柳風淺笑吟吟地奉上酒碗:“王爺又錯了。”
他訝然道:“怎麼可能?”
“王爺說跳了。”
劉珩擰眉道:“不是說該從三對起麼?”
淡泊的春水中已漾滿了慧黠:“雖然是從三對起,但天地人卻是四才,而非三才。”
“風兒這四才何解,本王倒要領教,若說得在理,本王認罰,若說得不在理,卻要風兒罰這一碗。”
楊柳風朗聲道:“人者,男人與女人也,天地男女豈非是四才?”
劉珩搖首道:“牽強,男女豈非都是人?何必定要分清。”
“這個可不是風兒私自矯情,乃是先賢之言。”
劉珩失笑道:“哪位先賢之言?風兒說出來好教本王心服口服。”
楊柳風婉然輕笑:“《禮記•效特性》中言道‘男女有別,然後父子親’。”
禮記二字出口,劉珩已是欣然接過酒碗飲盡。
連下兩碗,眸子卻反而更清澈明亮,他灼灼地凝視垂頭倒酒的伊人:“接下去還是本王對麼?”
楊柳風放下酒罈道:“王爺已是連錯兩回,這一句就由風兒對吧。”
劉珩寵溺地微笑道:“那風兒可要仔細了。”
略一沉吟,楊柳風婉聲道:“四詩風雅頌。”
劉珩一把攬過纖腰大笑道:“風、雅、頌、賦、比、興乃是六藝,風兒取其三卻稱四詩,這罰酒可是逃不了的。”言罷已伸手去拿酒碗。
順從地靠坐在他懷中,楊柳風忽然湊近耳畔輕聲道:“
王爺不記得了?雅,須分大雅和小雅。”
微一愣怔,劉珩手中的酒碗卻已送到自己脣畔,一飲而盡,高聲笑道:“再來,本王就不信今夜風兒所向披靡鰲頭獨佔。”
……
俏語嬌言,淺吟低誦。
酒不迷醉,心自陷落。
有一種人,風雲談笑,帷幄決勝,可以贏盡天下人,卻獨獨覆沒在那一泓春水、一屢清風之中。
……
夜融融,風悠悠。
不知何時,已斜臥在幽暖的錦帳之內。
熾熱的脣燥渴難耐,迷離的眼焦急四望:“風兒,風兒。”聲聲低喚撩人心魄。
“王爺。”一個似是輕嘆的迴應。
呼吸間,他已在迷亂中循聲攫取了渴望着的柔潤甘甜。
窒息的深吻,如燎原野火。
風兒,不要再逃離,就算是千夫所指,我願爲你而戰,就算是萬丈深淵,我願爲你而殞,只要你不再退卻,哪怕,只是在原地等我。
風兒,真心地交付於我,就在今夜,不是強迫,不是威懾,不是妓*女與恩客的交易和本分,而是,全情全意地交融魚水。
彷彿已低喃出口。
又彷彿仍只是千百次地在心頭翻覆。
聲已模糊,心已沉淪。
終於,焦躁地搜索着衣帶的手緩緩滑落在纖柔腰間,灼人的氣息沉沉噴薄在頸畔胸前,而枕於溫弱香肩的男子卻已不支地深入夢鄉。
酣沉的睡眠,令冷峻的脣角勾起一抹甜暖的微笑,威嚴和霸氣化作赤子般的純真無邪。
楊柳風深深地凝視着懷中的人,是憐恤?是癡迷?是糾結?還是……
夜漫漫,無人知。
**************************************************************
倚風寄語:
可以贏盡天下人,卻偏偏輸給心愛的女子,這樣的情要有多深?
不動心嗎?還是已動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