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耳歡不動聲色,又搖響了手中古怪的銅鈴。
立刻又有幾個傀儡士兵迅速朝鐵籠圍攏了過來,他們絲毫不懼夏長階揮出的長劍,也沒有佩戴任何兵器,只是用血肉之軀硬生生地接下一次次劈砍和刺穿。
赤耳歡乘機又退出了十幾步遠,嘴裡還嘟囔着:
“這些沒用的東西,只能當肉盾來使。”
夏長階被輪番擋住幾次,眼中的殺意越來越濃,在刺穿一名傀儡士兵的咽喉,那人竟然還能怪叫一聲,張牙舞爪地向他衝來。
這些根本已經不能算作是人了!夏長階終於忍無可忍,以劍爲刀,使出觀魚三十六劍的圓月式,將落楓橫掃而出,真氣和勁力由劍尖轉至劍鋒,所到之處削鐵無聲,只看到血如泉涌,兩個傀儡士兵的頭顱滾落在地。
失去頭顱的身軀終於不再受銅鈴魔音驅使,接連轟然倒下,夏長階持長劍,立在一小汪血泊之中,血紅色的雙眼死死盯着赤耳歡,直看得赤耳歡心中都不免發顫,一時竟忘了搖動手中的銅鈴。
“來啊,再來啊……”
長劍落楓的劍尖在地上慢慢拖出一條筆直的血線,夏長階一步一步向赤耳歡靠近。
赤耳歡從驚懼中回過了神,又開始搖響了銅鈴。
可夏長階此時的殺意盛極,如洪水洶涌,透過劍鋒恣意傾瀉而出。擡手揮劍,玄光掃破虛空,又是幾個人頭落地。
赤耳歡有些慌了,搖鈴的節奏也開始有些亂,而隨着銅鈴聲的漸起漸歇,那些傀儡士兵的行動也開始變得遲緩而僵硬。
夏長階看準時機,幾個劍步衝了上去,眨眼間,落楓的劍尖就直指赤耳歡的咽喉,只需再近一寸,就能割破他脆弱的喉嚨。
“我再說最後一次,放了他!”
夏長階冷冷道,此時的他又成爲了令人聞風喪膽的黑衣將軍,成爲南陸的萬人敵,成爲那個時刻能把生殺予奪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南陸軍中第一高手。
赤耳歡臉上閃過一絲恐懼,但也只是一閃而過,隨後又被那副陰森可憎的表情代替,他一言不發地從袍袖中取出一串鑰匙,慢慢舉起,又忽地鬆手放下,鑰匙鋃鐺落地,赤耳歡的臉上堆砌起嘲弄的笑意。
“好啊,鑰匙就在這兒,你們自己放他出來吧。”
夏長階仍持劍挾持赤耳歡,揚聲朝身後的鐵勒昂力喊道:
“快來幫忙,把那該死的籠子打開!”
鐵勒昂力快步走了過來,撿起地上的鑰匙,又看了赤耳歡一眼,露出滿臉的憎惡。
赤耳歡卻沒有正眼瞧鐵勒昂力一下,他一直盯着持劍而立的夏長階,那種隱藏不住的得意之色越來越濃,好像如今不是他被挾持,而是恰恰相反,是夏長階的命被握在了他的手上。
夏長階也知道,赤耳歡應該並不是心甘情願地就範,要不是爲了防止這個瘋子再耍什麼花招,他早就一劍刺破他的喉嚨,給他一個痛快了。
能殺了鐵勒的大薩滿,大沅的新任也是第一任國師,至少回到南陸面聖時也算是有功可表。
鐵勒昂力走到鐵籠旁,將鑰匙插入鎖住鐵鏈的那把黑沉沉的鐵鎖,“咔噠”一聲,鐵鎖應聲而開,盤繞的鐵鏈也滑落在了地上。
他一把拉開鐵柵,朝裡面的魏冉喊道:
“喂!大個子!快走了!”
魏冉仍蜷縮在地不爲所動。
鐵勒昂力一皺眉,伸手去扶魏冉,可無奈這巨漢重如磐石,縱然是像鐵勒昂力這樣膂力驚人的草原勇士,也根本沒有辦法撼動分毫。
不遠處的夏長階心急如焚,大喊道:
“癡冉!!你在幹嘛!!快起來啊!!”
而就在他分神的這一瞬,赤耳歡身子一偏,躲過了直指他咽喉的長劍,又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向後翻滾了兩圈,頓時又和夏長階拉開了十幾步的距離。
夏長階反應過來時,意識到自己又犯了輕敵的錯誤,赤耳歡雖然面相雖然乾枯蒼老,但年歲確是和鐵勒昂力相若,他一直把赤耳歡當作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卻沒想到關鍵時候他會來這麼一招。
此時赤耳歡已經遁入霧氣包裹的一團黑暗之中,夏長階有傷在身,也不敢貿然衝進去,只好不去管他,轉身跑向了魏冉。
夏長階走到魏冉身側,那虯髯巨漢即使蜷做一團也將近半人之高,他一掌拍在魏冉的胳膊上,吼道:
“癡冉!是我!夏長階!快起來跟我走!!”
聽到“夏長階”三個字,魏冉似乎有了些反應,不住戰慄的身軀稍稍平息,鐵盔中傳來“嗚嗚”不清的呢喃。
夏長階趕緊湊近過去聽,然而隔着厚重的鐵盔,卻一個字也聽不真切。
一旁的鐵勒昂力開口問道:
“怎麼辦?他這樣就算再來十個人也拉不走啊。”
夏長階焦急地在魏冉的鐵盔上摸索,想要解開這個束縛住魏冉的破玩意兒,可那頭盔好像是焊死了一般,完全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而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鈴響,和剛纔那種不緊不慢帶有節奏的鈴響不同,這聲音好像是陰兵催命一般尖利刺耳,直聽得人頭皮發麻。
而魏冉卻突然轟地站起了身,這鐵籠雖顯然是爲他特製,要比其他掛在石壁上的囚籠大上許多,但魏冉站起身後頭卻還是頂在了鐵籠頂部,鐵盔和鐵柵欄撞擊在一起,發出“鐺”的一聲巨響,三指寬的鐵條竟硬生生被撞彎了幾根。
夏長階見魏冉起身,趕忙喊道:
“魏冉!快跟我走啊!!”
鐵勒昂力卻臉色突變,拉着夏長階後退。
“不對,不對,不對……快出去,快出去!!”
可沒等二人來得及退出去,魏冉便如同一頭發了瘋的公牛,低頭朝着他們猛地撞了過來。
鐵勒昂力情急之下一掌把夏長階猛推向鐵籠一角,自己則屈身向另一側撲去,電光石火間,堪堪躲過了衝過來的魏冉。
隨着一聲巨響,鐵籠的一面鐵柵欄被魏冉撞飛出兩丈遠,看似堅不可摧的鐵籠登時散了架,夏長階和魏冉乘着鐵籠傾倒間隙都是一個翻身閃了出來。
再回看那個巨大的鐵籠,此時已經變成了廢墟一片。
而魏冉,正面對他們直直地站在空地中央,頭上罩着的那頂黑沉的鐵盔,只在兩眼處開了孔,卻也只能看到兩個黑洞,完全看不到鐵盔之下的面容。
剛纔從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的鈴聲此時已經停歇,魏冉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好像剛纔他的舉動也是被那鈴聲驅使。
赤耳歡那陰冷的聲音又幽幽傳來:
“怎麼樣?他是不是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