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轅門上,英布仍在罵罵咧咧地挑釁韓信
對於韓信,英布心中的感受無疑是極其複雜的,事實上,在這個時代,只要是屬於劉邦陣營的諸侯,包括劉邦在內,對韓信的感受都差不多,那就是欽佩、畏懼還有妒忌,一方面他們欽佩韓信的能力,可另一方面他們又害怕韓信、妒忌韓信。
英布尤其畏懼韓信,因爲被英布視爲洪水猛獸的項羽都讓韓信給滅了。
老實說,剛從楚使那裡聽到消息,說是韓信已經帶着大軍南下時,英布心裡很是哆嗦了一陣,當時英布腦子裡就剩下一個念頭:完了完了,韓信真的南下了,淮南國肯定完了,連項羽都不是韓信對手,他英布就更不成了。
整整懵了好半天,英布才終於緩過神來。
所以爲會,英布纔會如此興奮,纔會如此失態,你韓信不是很牛麼?可現在你的大營不照樣讓老子給抄了?沒了糧草輜重,你還怎麼滅寡人的淮南國?這一刻,英布就像是個快要輸光全部籌碼的賭徒,卻在最後一刻翻盤了,他能不興奮?
“韓信,匹夫,你不是很能打嗎?來呀,來打寡人呀?”
“韓信,寡人這裡就兩萬人馬,你快來呀,放馬過來呀。”
“韓信,你別是沒卵了吧?不會真的夾着尾巴逃回臨淄吧?”
寂靜的夜空下,英布的話越說越難聽韓信身後的部將一個個都已經怒形於色了,韓信臉上卻還是一片雲淡風輕,韓信根本就沒有理會英布的挑釁,只是輕輕勒轉馬頭,又揚起右手向着北方輕輕一壓,道:“全軍繼續向前回魯縣。”
韓信一聲令下,數十令騎便已經向着齊軍陣形的兩翼飛馳而去,一邊飛馳,一邊將韓信的軍令大聲傳達了下去,大軍行進時的傳訊跟戰時的傳訊是截然不同的,戰時更多依靠令旗或者彩色燈籠,行軍時則更多依靠令騎。
不到片刻功夫,原本正向着大營方向洶洶而進的齊國大軍便掉了個頭,沿着寬敞平坦的馳道向着北方浩浩蕩蕩地開了過去。
英布大感意外,也有些失望當下在轅門上急得直跳腳:“韓信你別走,你回來,有種跟寡人大戰三百回合韓信你回來……”叫了幾聲,英布又趕緊讓利幾找來五石強弓,可等利幾拿來五石硬弓時,韓信早不見身影了。
英布好容易在韓信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又豈肯善罷干休?當下命利幾點起兩萬禁軍,打算追殺齊國大軍,騎着戰馬剛出轅門,迎面就遇上了匆匆趕來的蒯徹,見英布全副披掛,蒯徹頓時急道:“大王意欲何往?”
“韓信小兒想溜,寡人去追殺他一陣!”英布大聲道。
“大王不可,萬萬不可!”蒯徹勃然色變道“大王只率兩萬禁軍前去追殺,萬一爲其反咬一口,則反爲不美。”
“反咬一口?”英布大笑道,“國相多慮了,韓信與畢書對陣竟不能勝,現在又被寡人奪了大營、燒了糧草、毀了輜重,齊軍正是士氣最爲低落的時候,寡人兩萬禁軍只需銜尾追殺,齊軍就定然會兵敗如山倒了。”
“不然。”蒯徹搖頭道,“臣觀齊軍陣列,猶如巨鶴張開羽翼,絲毫未及於亂。
見蒯徹再三阻攔,英布便漸漸有些不耐,蒯徹見狀越發焦急,又道:“大王,齊軍若真的已經軍心渙散,楚國大軍爲何不追?”
“楚國大軍?”英布忽然手指前方,道,“他們不是來了麼?”
“啊?”蒯徹急回頭看時,只見前方夜空下果然出現了一道浩浩蕩蕩的火把長龍,正向着他們這邊洶洶而來,走在最前面的卻是騎兵,馬頭攢動、鐵蹄翻騰,轟轟隆隆的鐵蹄聲驟然間動地而來,氣勢駭人已極。
“國相,現在你放心了吧?”英布大聲道。
蒯徹當下無言以對,楚國大軍都追上來了,英布這兩萬禁軍追上去,既便不能取勝,自保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當下蒯徹便默默地讓到了轅門一側。
英布仰天大笑兩聲,勒馬回頭喝道:“淮南將士們,隨寡人……,斬殺韓信!”
“斬殺韓信!斬殺韓信!斬殺韓信!”血戰餘生的兩萬淮南禁軍霎時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英布再高舉橫刀向着北方齊軍逸走的方向一了,兩萬大軍便如決了堤的洪水,咬着齊國大軍的尾巳殺了下去。
不片刻,一員身披白色大氅、姿容出衆的楚軍大將便在數百親兵以及十數員大將的簇擁下策馬來到了蒯徹面前,蒯徹看得真切,來的可不就是那個險些就留在淮南國與他同朝爲官的畢書?不過現在,他卻是楚國的衛將軍。
“學劍老弟?”蒯徹當下拱手作揖道,“恭喜哪。”
畢書拱手回禮,唷然嘆息道:“子通兄說笑了,何喜之有哪?”
蒯徹道:“老弟就不必自謙了,你打敗了韓信,可不就是大喜?”
“打敗韓信?”畢書搖頭苦笑道,“小弟也很希望能夠打敗韓信,可惜美夢難成,小弟率十六萬大軍與齊軍鏖戰竟日,竟不能耐何韓信分毫,若不是淮南王攻破了齊軍大營,小弟這會只怕早已損兵過半,狼狽退守大營了。
蒯徹呵呵一笑,道:“能從韓信手下全身而退,也是大喜。”
蒯徹這話倒不是瞎話,韓信自漢中領軍以來,大小數十戰,無論是夏說、陳恰、田廣、龍且還是不可一世的項羽,還真沒人能從韓信手下全身而退。
畢書卻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的志向可不止於此。
蒯徹頓了頓,又問道:“老弟可是打算趁夜急追韓信敗軍?”
“趁夜急追?”畢書搖了搖頭,神情凝重地道,“朵小弟只是來協助守城的,同時諫言淮南王加強彭城的戒備,萬萬不可疏忽懈怠,泗水之戰齊軍雖然不勝,可韓信用兵每每出人意料,可千萬不要因爲大意讓他襲了彭城。”
蒯徹頓時臉色大變,急道:“老弟真不打算追殺韓信?”
畢書嘆了口氣,亢奈地道:“不瞞子通兄,小弟是不敢追殺哪。”
“問題是齊軍大營已經被我淮南大軍所佔,齊軍的糧草輜重也盡皆被毀了,眼下的齊軍正是軍心渙散、士氣低落的時候,老弟率大軍銜尾疾追,必能大勝而歸。”蒯徹聞言頓時大爲着急,卻忘了剛纔他是怎麼勸英布的。
“這又算得了什麼?”畢書道,“井陛之戰,韓信以兩萬老弱病殘背水列陣,竟一舉打垮了趙國二十萬大軍,現在齊軍糧草輜重皆失,焉知韓信不會再來一次絕境反擊?以子通兄的睿智,又豈會不知道其中的風險?”
說此一頓,畢書又道:“更何況,自泗水北岸至此,小弟發現齊軍的鶴翼陣已經小了不少,看這情形,部份齊軍應是悄悄趕往前方設埋伏去了,我軍若是趁夜急追,若遭到齊軍伏擊,韓信再率大軍兜頭殺回,後果將不堪設想哪。”
畢書這話其實是屁話,自齊軍從泗水戰場退兵,他就派出了上千騎斥候遊騎嚴密監視齊國大軍的行動,傍晚時分,韓信的確派出兩支步兵先行一步往北方去了,不過兵力不多,也沒在半路設伏,這兩支步兵多半是籌集糧草去了。
畢書之所以不敢追殺韓信,就是因爲心中忌憚!
泗水之戰,楚軍以兵甲之利、外加驍騎營的重騎突襲,都不能打敗韓信,現在激戰竟日之後,齊國大軍固然是疲憊不堪,可楚國大軍又何不是精疲力竭?既便是驍騎營的騎兵,也已經是人困馬乏,力不能再戰了。
以這種情形去追殺韓信,畢書委實沒有信,心。
再說齊國大軍已經沒有了糧草輜重,退兵是必然的,而且短時間內是絕對沒有可能捲土重來了,也就是說,淮南國已經保住了,楚軍的戰術意圖也已經達成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冒天大的風險去追殺弗信呢?
蒯徹頓足長嘆道:“可是,我家大王已經帶着兩萬禁軍追上去了!”
“啊?!”畢書聞言心下微動,假如英布追殺韓信不成,反被韓信反戈一擊給…那麼對於楚國來說,也許不是什麼壞事,不過在臉上,畢書卻是佯裝大吃一驚,失聲道,“子通兄,淮南王真的帶着兩萬禁軍追下去了?”
蒯徹急道:“可不是麼?剛纔怎麼都攔不住。”
“壞了!”畢書頓了頓足,扭頭吩咐隨行大將虞子期道,“子期將軍,你即刻率五十精騎去追淮南王,讓他千萬別追了!”畢書麾下的楚軍宿將不少,不過能在英布面前說得上話的卻是不多,算來算去,也就虞子期了。
“喏!”虞子期轟然應喏,點起五十精騎飛馳去了。
蒯徹卻是直翻白眼,讓虞子期帶着區區五十騎兵前去,有個屁用?
當下蒯徹又hou着臉皮襄求畢書道:“學劍老弟,我家大王現在有危險,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哪,不如再辛苦你和貴國大軍一趟,將我家大王接應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