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泗大地,此時也已經是戰雲密佈。
幾乎是在項莊打進巴蜀的同時,齊王韓信也親率四十萬大軍大舉攻入了淮南國,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齊國大軍便連下魯縣、鄒縣、滕縣、薛縣、留縣,兵鋒直指彭城,淮南王英布聞訊大驚,急率大軍回師彭城,同時譴使向楚軍求援。
壽澤大營,畢書正聚將議事。
關於是否發兵救援淮南國一事,諸將之間卻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子車師向畢書拱了拱手,說道:“衛將軍,淮南國乃我大楚盟國,盟國遭到攻擊,若不發兵相救,則要這盟約何用?還有,淮南國若被齊國所滅,則我大楚跟齊國之間便少了一道重要屏障,從此將直面齊軍之兵鋒,此爲兵家所不取。”
話音未落,蕭開便大聲反駁道:“子車將軍所言雖然在理,然而齊軍兵多將廣,韓信用兵更是無人可及,大王又出征在外,誰可匹敵韓信?”說到這裡,蕭開還冷冷地斜睨了高踞首席的畢書一眼,眼神裡盡是不屑之色。
對於畢書,蕭開是打心眼裡不服,他憑啥?
畢書神情淡然,並沒有將蕭開的話放在心上。
子車師皺了皺眉,反駁道:“韓信用兵,未必真有那麼厲害。”
“那是因爲你沒有親身經歷過垓下之戰!”蕭開冷然道,“試問先王何等驍勇?然而垓下一戰,先王所率十萬精銳竟在韓信手下一戰而滅,韓信用兵之能,又豈是你們這些只知道誇誇其談的書生所能想象?”
子車師啞然失笑,並不與蕭開爭論。
楚系將領跟秦系將領之間的不和由來已久,子車師作爲秦系將領中的一員,不受蕭開這個楚系大佬的待見,並不奇怪。
畢書的目光最後落到了鍾離昧和虞子期身上。
單論資歷,帳中諸多將領包括畢書在內,又有誰能及得上鍾離昧跟虞子期?
再論能力,鍾離昧和虞子期絕不在蒙殛、子車師等人之下,相比蕭開、田橫等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書問道:“鍾離將軍,子期將軍,你們以爲呢?”
鍾離昧側頭跟虞子期交換了一記眼神,拱手作揖道:“衛將軍,淮南國跟我大楚乃是脣齒相依的友邦,不能不救,然而,韓信用兵無人可及也是不爭的事實,末將以爲,派少量援軍前往,不啻於羊入虎口,要救,便當盡起大軍前往救援!”
畢書嘴角不禁綻起了一絲微笑,鍾離、子期這兩位宿將還是頗識大體的。
“老鍾離你瘋了?!”蕭開卻是大驚,怒道,“盡起大軍前往淮南,一旦對面的樑國大軍趁虛攻入九江,又該如何是好?”
畢書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卻是不用擔心,樑軍雖然精銳,卻都是步軍,陳郡跟九江之間又隔着梅山淮水,只要有水軍在,樑軍就休想越過淮水半步!”說此一頓,畢書霍然起身,厲聲喝道,“鍾離昧聽令!”
鍾離昧急上前兩步,拱手作揖道:“末將在!”
畢書從案前抽出一枝令箭,喝道:“率步軍三萬,水軍兩萬,扼守梅山淮水,在本將軍回師九江之前,不準樑軍越過淮水半步。”
鍾離昧上前接過令箭,轟然應喏道:“喏!”
畢書又抽出第二枝令箭,大聲喝道:“蒙殛聽令!”
蒙殛一甩大氅上前兩步,拱手應道:“末將在!”
畢書將手中令箭扔給蒙殛,沉聲道:“率兩萬騎軍爲前部,即刻馳援彭城!”
“喏!”蒙殛接過令箭,轟然應喏,遂即跟鍾離昧一前一後,轉身揚長去了。
畢書冷冽的目光又從其餘諸將臉上逐一掃過,沉聲喝道:“其餘各將,即刻回營各自整頓軍馬器械,兩日之後隨本將軍赴援淮南。”說此一頓,畢書又拔出項莊所贈王劍,殺氣騰騰地道,“誰敢抗命不遵,本將軍絕不輕饒!”
淮南國都,彭城。
淮南王英布揹負雙手、正在城頭上來回踱步,齊國大軍昨天就已經過了留縣,留縣距離彭城不足百里,也就是說,最遲今天中午齊軍就該兵臨城下了。
英布身後不遠處,依次站着國相蒯徹,上將軍召震、末將軍肥銖等文武大臣,而且個個神情凝重,便是蒯徹,也是眉頭緊鎖,不擔心不行哪,韓信的聲名實在是太響了,而且四十萬大軍也的確是個讓人心驚膽顫的數字。
英布忽然間頓步回頭,問蒯徹道:“國相,向楚軍求援的第四撥信使派出了嗎?”
蒯徹嘆了口氣,應道:“回稟大王,早在半個時辰之前,第四撥信使就已經動身了。
英布點了點頭,又道:“算算時間,第一撥信使也該趕到壽湖大營了,國相你說,項莊會答應出兵嗎?”
蒯徹答道:“大王放心,楚王必定會出兵的。”
一旁的上將軍召震忽然插話道:“怕只怕項莊只派區區三兩萬楚軍趕來救援哪。”
英布聞言凜然,再次詢問蒯徹:“國相,你說項莊會不會真的只派三兩萬人前來?”
“斷然不會,臣以爲楚王必定會傾舉國之兵前來救援我國。”蒯徹的語氣聽起來極爲篤定,可事實上,他的心裡也同樣沒底,雖說淮南國跟楚國是脣亡齒寒的關係,可面對韓信的四十萬大軍,項莊願不願傾力一博,卻委實難以預料。
說話間,北方曠野上忽然間響起了悠遠低沉的號角聲。
“嗯?!”英布頓時心頭一凜,急扭頭遙望北方曠野時,卻是什麼都沒看到。
蒯徹、召震等文武大臣以及守在城頭上的淮南軍將士也紛紛擡頭眺望,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眼尖的士兵忽然手指北方大叫起來:“快看,大纛!齊王大纛!”
英布、蒯徹等人急定睛看時,果然看到一面紫色大纛已經從北方遙遠的地平線上緩緩冒了起來,雖然還看不清大纛上的字樣,但是隻看這大纛的顏色,就能知道定是韓信到了,因爲普天之下,只有齊王大纛是紫色的。
“來了。”英布喃喃低語道,“韓信終於還是來了。”
蒯徹也是心潮涌動,淮南國跟齊國,英布跟韓信之間終於要決一勝負了,爲了今天,他蒯徹可是準備了整整十年!齊王哪齊王,當年你沒有采納我蒯徹的謀略,以致坐失天下,今天,我蒯徹也同樣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彭城北郊的曠野上,四十萬齊國大軍正浩浩蕩蕩地南下。
迎風獵獵飄揚的紫色大纛下,齊王韓信身披虎皮大氅,傲然跨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韓信身後,數十員宿衛郎將一字排開,這些郎將身後,則是接地連天的齊軍士卒,那一面面迎風飄蕩的旌旗,幾欲遮蔽整個長空!
倏忽之間,韓信揚起右手,淡然說道:“傳令,就地紮營。”
霎那之間,上百騎傳令兵便向着後方飛馳而去,一邊縱馬飛奔一邊引吭長嗥:“大王有令,就地紮營,大王有令,就地紮營……”
不到片刻功夫,洶洶向前的齊國大軍便停了下來。
遂即一隊隊的役卒便從輜重車輛上卸下帳篷器具,開始安營結寨,韓信則在數十員宿衛郎將以及五百禁衛騎兵的護衛下來到了彭城北門之外,韓信跟英布也是老熟人了,淮南國國相蒯徹更曾在韓信帳下充當幕僚,戰前先敘敘舊也是人之常情。
韓信帶着人馬一直迫近到了百步之內,才勒馬止步,向城頭上的英布拱手作揖道:“淮南王,別來無恙乎?”
英布拱手回禮,冷然道:“齊王,您的威風可是半點不輸當年哪。”
韓信微微一笑,又對英布身後的蒯徹說道:“蒯徹先生,一向可好?”
“有勞齊王殿下動問。”蒯徹拱手回禮,淡然道,“在下一切都很好。”
“是嗎?”韓信哂然,忽又說道,“不過,淮南國的境況卻似乎不怎麼好呢?寡人一路南來,發現淮南百姓大多面有菜色,似乎是填不飽肚子呢?”
蒯徹頓時面露尷尬之色,他對於淮南國的治理的確是不盡如人意,其中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不過最主要的原因卻只有一個,那就是淮南王英布是酈山刑徒出身,他只崇尚絕對的武力,從來就不怎麼關注淮南百姓的死活。
韓信這話,卻是戳中了蒯徹的軟肋了,讓他辯無可辯。
“韓信,你少在那裡說風涼話。”英布勃然大怒道,“若不是當年遭到了樑軍洗劫,淮南三郡又豈能如現在這般窮困?再說了,你的齊國又能比寡人的淮南國強到哪裡去?別以爲你帶了四十萬大軍寡人就會怕了你,哼!”
說罷,英布即從肥銖手中奪過鐵胎弓,挽弓搭箭往韓信射去。
只聽嗡的一聲悶響,足有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已經直奔韓信咽喉而來,眼看韓信就要喪命在英布箭下時,一員紫袍小將突然間從韓信身後打馬而出,手中長戟更於間不容易之際遞到了韓信的面前,堪堪擋下了英布勢在必殺的這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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