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飛奔的唐芯在半道上,撞見了聞訊趕來的張芸,一個剎車不及,母女二人硬生生撞了個滿懷,摔得四腳朝天。
隨行的兩名侍衛頓時亂了手腳,趕忙上前想要扶人。
“哎喲,我的老腰!”完美充當了一回人肉墊子的唐芯疼得連連痛呼,斷了!她的腰絕壁斷了!
熟悉的聲音,讓趴在她身上的張芸愣住了,低頭看了看,雖然有泥土遮掩,可那輪廓,分明是她的女兒。
“芙兒!”張芸又驚又喜,斷了線的眼淚洶涌而出,被侍衛扶起來,迅速掙脫桎梏,雙手一伸猛地將堪堪站穩的唐芯緊緊抱在了懷裡。
臥槽!又見兇器殺!
“唔唔!”臉蛋深埋其中,唐芯痛苦地不住慘叫。
“孃的好芙兒,娘就知道老天爺捨不得帶走你。”張芸淚流滿面,環抱着唐芯的手臂帶着幾分輕顫。
自打宮變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着閨女,猶是在逃到行宮後,得知她早已出宮,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邊關那是什麼地兒?她的女兒從小就嬌氣,在那兒得受多少苦啊。
唐芯拼命搖擺雙手,嗚咽聲漸漸減弱。
還是一旁的侍衛眼看情況不對,出聲提醒道:“夫人,您快放開大人吧,大人他似乎不太妙。”
聞言,張芸這纔回過神,慌忙撒手。
“我去,差點給憋死了。”唐芯深呼吸幾下,一張臉憋成了褐色,心有餘悸地瞅着那兩團害她險些窒息的大殺器,默默嚥了咽口水,再低頭瞧瞧自個兒的。
好吧,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不管看多少回,她都有些承受不來。
“快讓娘看看。”張芸的情緒平靜了幾分,拉着唐芯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又清瘦了。”
“哪有?”唐芯擺出健美的姿勢,“您看,這都是肉,我壯着呢。”
這話逗得張芸破涕爲笑:“你能這麼有精神,娘也就放心了。”說着,她擡手抹去眼淚,沉下臉,戳着唐芯的腦袋教訓道:“不是小孩子了,行事怎的不計後果?邊關也是你一個弱女子能去的?這回是你運氣好,沒出什麼差池,可萬一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活啊。”
悲悲慼慼的哭聲,聽得唐芯心裡不自覺有些泛酸,強壓着眼底的溼潤,笑道:“女兒不敢了,就這一次,您啊,快別哭了,一會兒叫爹撞見,女兒又得脫層皮。”
“就會胡說。”張芸笑罵道,懲罰般捏了捏她的鼻子。
“……”是不是胡說,您老心裡真的不造嘛?需要把便宜爹請來,現場試試不?
唐芯暗暗腹誹,但面上卻笑得格外討喜,那副乖巧膩人的樣子,可把張芸哄得樂不可支。
總算是笑了,唐芯長鬆口氣,驀地想起留在楚國的便宜姐姐,眸光微微暗了暗,欲言又止。
她是說呢,還是不說呢?
“娘,”唐芯試探着開口,“您想姐……哦不,想妹妹嗎?”
冷不防聽她提起另一個女兒,張芸好不容
易止住的眼淚又有了決堤的跡象:“怎能不想啊,她再不好,那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娘做夢都想着她。”
“那……”唐芯忽然有股衝動,想要把一切坦白。
“可她走了,”張芸嘆息道,眉目間盡是愁苦,“你爹說,她未在涼山,而是失了蹤,芯兒自幼聰慧,逃過一場浩劫,想來,如今應是在某處隱姓埋名,過着平靜的日子。”
她的語氣是釋然的,略顯蒼白的容顏緩緩綻放出一抹嬌柔卻絕美的淺笑:“她不肯回來總有她的理由,娘不怪她,只要她好好的,一世無憂,她在哪兒,又有什麼打緊的呢?”秋眸染淚,但她的神情卻是豁達的,“等哪天她累了倦了,或是想回來了,這個家始終都是在的。”
唐芯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能說什麼,一頭栽進張芸溫暖的懷裡,哽咽道:“會的!一定會!說不準她往後回來,還會給孃親帶回個女婿!”
話一出口,唐芯腦海中冷不防閃過便宜姐和楚廉同時現身在唐家大宅門口的場景,再腦補一下便宜爹那時精彩紛呈的臉色……
嗯,還是她一個人回來比較好。
在行宮歇息了半日,天黑之時,龍威等人齊聚前殿商議軍務,殿中燭光搖曳,被唐堯趕出來不許入內的唐芯,百無聊奈的在臺階下方的空地上晃悠,時不時擡頭朝殿中張望,時不時鬱悶地踢踢石子。
“什麼嘛,重男輕女,女人憑啥就不能議事了?好歹我也幫上了一回大忙啊。”唐芯嘟着嘴憤憤的抱怨道。
“連本公主都被拒之門外,更何況是你?”同樣無緣旁聽的夏允兒,緩步走到她身邊。
“那是因爲你的身份。”唐芯反駁道,“說起來,你和香王……”
她故意只說一半,那曖昧的笑容刺激得夏允兒當即跳腳:“別把本公主與他混爲一談。”
“我就是提了下他而已,你至於這麼激動麼?”唐芯笑吟吟地歪着腦袋,“白天也不知是誰,聽說他不肯喝藥,急匆匆趕去勸人了。”
月光下,夏允兒可愛的蘿莉臉染上一層粉紅:“本公主菩薩心腸,莫說是他,哪怕是個無名小卒,本公主也不會見死不救。”
“是是是,公主殿下很博愛,很有善心,最喜歡做善事。”唐芯附和道,只是這話怎麼聽怎麼古怪。
“唐芙!”夏允兒氣呼呼地低吼。
唐芯調笑着攤攤手:“我在呢,不用這麼大聲,注意你公主的形象哦。”
“哼,下回你再同永騰帝鬧彆扭,本公主絕對不會管了!”夏允兒斬釘截鐵道。
“我錯了,我給你賠罪還不行嗎?”見她動了真火,唐芯趕緊賠笑臉,“公主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一般見識了,我保證,以後啊,再也不提香王的名字,所有和沈字,濯字,香字有關的,都是禁忌。”
不提,還提這麼多次?夏允兒擡高手臂,作勢要揍她。
“誒誒誒!”唐芯側身一躲,大聲喊冤,“都說不提了,你還想要我怎樣嘛?”
“你還說!”夏允兒氣得面頰充血,揮手扇了下來。
“咳!”一聲輕咳從後上方飄下。
夏允兒略一側目,便看見殿門口站着的數道身影,悻悻地放下手,朝唐芯投去一個秋後算賬的眼神。
唐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打趣道:“嘖嘖,看來只有某人才能讓公主消氣啊。”
沒錯,方纔恰時出聲的正是沈濯香。
“你莫要以爲本公主真不敢對你下手。”夏允兒咬牙切齒道。
唐芯嘿嘿一笑,往前走了幾步,在途徑她身前時,樂呵呵拋下一句:“公主,你惱羞成怒咯。”
短暫的安靜後,一聲咆哮平地炸開:“唐芙——”
唐芯充耳不聞,堆着笑走上臺階。
“皇嫂,你可真會替臣弟找麻煩啊。”便是站在這兒,他都能感受到公主的不忿,以及那遷怒的視線。
沈濯日搖頭苦笑。
“我是在幫你,”唐芯壓低聲音說,“告訴你啊,你要真對她有心,就待她好點兒,再敢像之前那樣不拿她當回事,小心我揍死你。”
她示威般揚了揚拳頭,如果不是夏允兒對他仍有好感,至今放不下,她也不會說出這些話來,別看那貨嘴上不饒人,可真像說的那樣不在乎了,又怎會明知他不喝藥僅是耍的手段,依舊自願上鉤呢?
“臣弟怎敢?”沈濯香不禁莞爾,目光越過她望向下方,看着那在朦朧月光下,氣得跳腳的女人,熠熠的桃花眼中涌現出脈脈柔情,“直至今日臣弟方知,過去自個兒錯失了多少。”
“哼,你那是作的。”唐芯扔了他一記白眼,“當初人家對你一心一意,你對她各種瞧不上眼,現在知道後悔了?活該!”
只要想起當初他待夏允兒冷淡決絕的態度,唐芯就牙癢癢。
“皇嫂教訓得極是。”沈濯香拱手作揖,“還望日後皇嫂能在公主跟前,爲臣弟美言幾句,臣弟謝皇嫂大恩。”
“得了吧,這事兒還得看你,你真要鐘意她,就把以前的壞習慣通通改掉,什麼紅顏知己,有多遠滾多遠,不然,我說再多好話,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沒有哪個女人樂意看到意中人紅顏遍天下。”唐芯義正言辭的警告道,說罷,扭頭往後院走,她得去廚房瞧瞧,吩咐人準備上菜。
晚膳的膳食早早就備好了,因着行宮食材短缺,積攢的食物不多,只能從林間取材,白日剩下的半隻野雞,被唐芯熬成了雞湯,又找出紅棗,煮了一鍋紅棗粥,配上清淡的野菜,放在蒸籠裡熱着,就等議事完畢,送進殿裡給沈濯日享用。
然而,熱騰騰的飯菜送到御前,可侍衛卻傳口信說,天子食慾不佳,未曾動筷。
唐芯一聽,頓時急了,什麼惱怒生氣,要晾他幾天的念頭通通消失,急吼吼往前殿趕去。
“幹嘛不吃飯?”一把甩上門,氣勢洶洶站在天子身前,怒聲質問道,“你的身子你自己不瞭解?就你那傷勢,再不好好調理,會惡化得更加嚴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