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盛京內多的是人夜不能寐,乾清宮院中所發生的一切,猶如一陣狂風吹出高牆,傳入了無數人的耳朵裡。
“他竟然公開了唐芙的身份!”沈濯擎氣得一拳砸在書桌上,表情十分猙獰,“他想做什麼?”
周恆潛伏在暗處,對他失態的行做視若罔聞。
“該死!”沈濯擎怎麼也想不通沈濯日的用意,在他看來,身爲天子那人理應多疑,更者,他和唐芙的過往,那人也是知道的,如今識破她的身份,應當會震怒,會猜疑她和唐家的目的,只要這顆懷疑的種子種下去,唐家與天子間的關係就會產生裂痕。
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他的預料,將他打得措手不及。
沈濯擎焦急的在房中踱步,許久後,才咬牙問道:“礦山那邊都處理乾淨了嗎?你確定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是。”周恆恭敬點頭。
“這就好。”不管沈濯日打的是何種算盤,他手中沒有確鑿的證據,便奈何不了他。
如此一想,沈濯擎安心了許多:“速去備車,本王要去一趟榮府。”
這事兒他得和舅舅通一通氣。
次日清晨,唐芯就被早膳的香氣迷醒了,暈乎乎地飄出內殿,沿着氣味傳來的方向閉眼前行。
“洗漱。”沈濯日輕輕抓住她正要拾筷的爪子,哭笑不得的提醒道。
她腦子不太清醒,含糊的應了一聲。
見狀,他略感無奈,黑眸一斜,看向牆邊端着洗漱用具的李德。
後者忙擰乾娟帕,端着漱口的茶杯走上前來。
沈濯日拒絕了他的伺候,親手接過帕子,覆在唐芯的臉上。
“嘶”,好涼!
迷糊的大腦總算恢復了清明,三下五除二完成洗漱工作,隨後一屁股坐在長桌旁,捏着筷子美滋滋享用起來。
李德神色複雜的瞅着她,這人當真是蓉妃?可上看下看,他怎麼也找不到唐芯身上與蓉妃的共同點來。
“唔,”一口蔘湯灌進嘴裡,唐芯舒服得發出一聲嚶嚀,神態分外滿足。
沈濯日好笑地看着她,食指一點,要了一份同樣的膳食。
於他而言無味的蔘湯,今兒個卻似乎多了些許甜意。
“賞。”
李德火速回神,暗暗將賞賜記下,見主子喝了兩碗,一張菊花臉頓時笑出了無數道褶子。
酒足飯飽後,鄭曦之踩着點將藥汁送來,隔得老遠,唐芯就嗅到了那股濃郁的藥味,小臉一垮,蹬蹬跑到沈濯日身後同他打商量:“我都好了,不用再喝藥了吧?”
“娘娘前次中毒,雖毒性盡除,但底子傷得不輕,若不仔細調養,恐怕會落下病根。”鄭曦之耐心的解釋道。
聞言,沈濯日只得狠下心說:“喝吧。”
眼看最大的金主拋棄了她,唐芯深知這回是逃不過去了,心一狠,伸手道:“拿來。”
喝就喝!
藥汁剛入喉,唐芯立馬感覺到不對:“裡邊加了別的藥材嗎?”
和她之前喝的不太一樣,聞着味苦,但真的喝下去,卻帶着點回甘。
“娘娘好眼力,”鄭曦之眸光一閃,輕笑道,“微臣特地加了些去苦的藥材,方便娘娘入口。”
“要是每個大夫都能像你一樣爲患者着想,面面俱到,那該有多好?”唐芯笑吟吟的誇讚道,也不像前幾次那麼牛飲,反倒是小口小口品
嚐起來。
李德偷偷打量了一眼臉色發冷的主子,默默向鄭曦之投去了一抹同情的眼神。
“藥方交與小春,由她煎藥送來即可。”沈濯日冷冷的吩咐道,將過河拆橋的本領發揮得淋漓盡致。
鄭曦之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躬身領命。
“對了,小春人呢?”唐芯後知後覺的想起了進宮後,就不見蹤影的丫頭。
沈濯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人在若凌居。”
“那地兒沒人住,她回去幹嘛?”守着一間大屋子不無聊麼?
“收拾行囊。”話落,見她仍不明白,沈濯日只得解釋,“她是你的貼身婢女,理應隨你一併搬來乾清宮。”
“說得也是哦。”唐芯恍然大悟的點頭,“還是你想得周道。”
這話一出,李德的臉龐立時黑了。
一介后妃住到天子的寢宮本就於理不合,如今,爲了她,主子更是開了讓宮女入住的先河,她不攔着兜着也就罷了,還舉手同意?
雖有滿肚子的微詞,可當着主子的面,李德是萬萬不敢表露出來的。
“自然。”沈濯日毫無壓力的收下了她的讚美。
早朝將至,今天等着他的必是一場惡戰,故而,在守着唐芯喝下藥後,沈濯日便以小春即將搬入爲由,讓她待在乾清宮中幫把手,未許她去御膳房報道。
唐芯也有一肚子的疑惑等着詢問小春,也就沒有抗拒,乖乖答應了。
見他要更衣上朝,忙捂住眼睛往殿外退走,還沒走幾步,胳膊就被他一把拽緊。
“想去哪兒?”故意放沉的聲線,帶着絲絲蠱惑的喑啞。
唐芯耳廓一燙,結結巴巴的說:“去外邊幫你,幫你守着啊,免得有人偷窺。”
“殿外有隱衛看着,用不上你。”說着,沈濯日把她拽到身邊。
而李德也機靈的將一條鑲金嵌玉的玉帶塞入唐芯手裡。
喂喂,不會是要她伺候他穿衣服吧?
腦補着他只着一件單薄褻衣站在自己身前的畫面,鼻子立即涌上一股熱流。
“我做不來。”她趕緊撒手,把玉帶扔回給李德,面紅耳赤的後退,“你還是找他吧,這事他在行。”
“內務院的管事尋老奴有事,老奴暫且告退。”李德飛快說完,將呈着龍袍的托盤往桌上一擱,迅速溜出大殿。
“喂——”唐芯伸手想要攔人,卻是晚了,跺跺腳,“早沒事,晚沒事,偏偏這會兒有事。”
當她是傻缺麼?
沈濯日悠悠然平舉起雙手,閒閒的道:“還有半個時辰。”
他口中所指的自然是早朝開始的時間。
殿內只有他們兩人,而屋外伺候的宮人也被李德支開,再想去尋根本就來不及。
唐芯在心裡罵起了三字經,定了定神:“先說好,我真沒幹過。”
“無妨,朕信你。”沈濯日眸中擒笑,吐氣若蘭的開口。
上就上吧!
唐芯深深吸了口氣,在他身前緩緩蹲下,利落地解掉盤扣,將腰帶抽走,只是在替他除去外衫時,手指不可避免的碰觸到他的肩膀。
體溫有些燙手,手指一收,她飛快偷瞄了沈濯日一眼,見他靜靜閉着雙目,緊繃的神經才漸漸鬆弛下來。
啊呸!不就是換件衣服嗎?她幹嘛這麼緊張?
默默唾棄着自個兒,將外衫扒掉隨
手扔到桌上,而後,抓起龍袍往他身上湊。
好不容易把玉帶給他繫上,唐芯好似剛打完一場硬仗,累得直冒汗。
拍拍蹲得發麻的膝蓋準備起身,誰料,下一秒,小腿處忽然有刺痛感襲來,身子踉蹌着一頭撞進了他的胸口。
“你這是在投懷送抱?”耳邊響起的是他戲謔而又低沉的聲線。
“放……”屁!明明是他故意出手,不知道用了什麼鬼把戲,害她站不穩的!
可惜,唐芯的話沒能說完,就被他的吻封住了脣齒。
脣瓣廝磨間,她恍惚的聽見他又一次啓口:“在朕跟前,不許罵人。”
“我沒有!”唐芯使勁推了他一下,成功從他的禁錮中脫身,跳開一兩米,擦擦嘴脣,惱羞成怒的說,“你哪隻耳朵聽到我爆粗了?”
她壓根沒來得及好麼!
黑眉微微上挑,語氣頗有幾分漫不經心:“朕素來喜歡未雨綢繆。”
“呵呵,”他咋不上天呢?唐芯皮笑肉不笑的扯動着脣角,“不是趕着去上朝嗎?”他還不滾?
聽出她話裡的攆人之意,一抹暗芒悄然在眼底隱過。
危險!
唐芯當即感覺到後背陰風陣陣,可她的反射神經再快能快得過沈濯日的速度嗎?
左臉被他輕咬了一口,有些淡淡的疼。
她被咬了?
唐芯驚了個呆,等她回過神某個作孽的混蛋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沈濯日——有種你丫別死回來——”
一聲怒吼驚起院中大樹上鳥禽展翅,高牆外的鐘有權等人面面相覷。
“你聽到了吧?”有太監嚥着唾沫艱難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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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聽見了?”話一出口,立即引起了同伴的共鳴。
“不愧是皇上最寵愛的小主,竟敢直呼皇上的名諱。”也不知是誰低聲感嘆着。
冷眼聽着衆人的竊竊私語,鐘有權得意的挺了挺腰桿。
他很早前就猜到,唐鑫絕對是個有福的,他是廚子也好,是后妃也罷,自個兒都攀上了這隻粗大腿,往後只要抱緊死不撒手,用不了幾年,他在宮中的地位便會水漲船高。
當小春尾隨着鐘有權從若凌居過來時,唐芯的火氣還沒消下去。
“主子,”小春小心翼翼地走近些,“您不喜歡奴婢搬來嗎?”
要不她還是回去得了?雖說住進乾清宮是無數人求都求不來的榮寵,可這和主子相比,不值一提。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不喜歡了?”唐芯翻了個白眼,拉着人往外走,“走,我帶你去挑屋子。”
乾清宮後院,唐芯牽着小春站在院子正中央,指着前方長廊內成排的廂房,特大氣的說道:“這些屋子都空着,你相中哪一間,只管說。”
“奴婢想離主子近點。”小春只有這一個心願,“如果會給主子添麻煩,隨便哪一間都行。”
“你這樣子不好,”唐芯搖頭晃腦的說着,順手掐了掐她肉嘟嘟的臉蛋,“怎麼能沒有追求呢?換做是我,有這麼好的機會,肯定要挨個房間都住上一回。”
有便宜不佔,那不叫傻瓜嗎?
“主子!”小春捂着小臉,嬌嗔地喚道。
艾瑪!怪不得冷麪神那貨總喜歡欺負自己,原來逗弄人的滋味,真心不錯啊。
唐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臉上浮現出十分猥瑣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