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地路上,罡風依舊。可楊樹的心緒卻是天地之別。來時期望,回時絕望。
時間不長。楊氏家族祠堂目光可及。楊樹睜開雙眼,遠遠望去只見祠堂內人頭慫恿,熱鬧似錦。一桌桌檔次遠遠超過他爹前幾日招待親戚地宴席,把整個大院子都鋪滿。
楊氏家族所有人,甚至連那些在外地採購藥材的族人也都回來,齊聚一堂相互慶祝,觥籌交錯、熙來攘往。這次宴席地主角是三個人,楊秀華的大哥、楊秀華、以及他的三弟。在這三個人身邊,所有地親戚都相互上前慶祝,場面熱鬧非凡。
他們眼中毫無例外都是露出羨慕之色,口中更是阿諛奉承,盡挑好詞。尤其是對楊樹的父親更是磋嘆不已,唏噓往事。場面沸沸揚揚,繁鬧不已。就在這時,忽然一輛小巴車緩緩行駛進來,落在大院子中,露出四人。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楊氏族人都兢兢戰戰。實驗班少年目光一掃,暗自感嘆,他當日被實驗班收爲學子時,家鄉人也是這樣慶祝,一時之間頗爲感慨,回頭深深的看了眼楊樹,他知道這少年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是成年人都無法承受的。
“你們各自處理好家裡事宜,三天後,我再來接你們。”少年對着二人暖聲說道。
保生父親的大哥,一看到少年離開,立即走出激動的望着自己兒子,問道:“王麗老師可招收你爲指導學生?”
楊開一臉自得之色,傲道:“那是肯定的,老師說我兩年內,將會成爲實驗班的翹楚。”
楊開父親大喜,重重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開懷道:“好!楊開你以後就是人中龍鳳了,哈哈。”
楊軒的父親,此時也是一臉焦急之色,盯着楊軒,正要詢問,楊軒打了個哈欠,得意道:“爹,不用問了,你兒子已經是實驗班的學生了。”
楊軒父親狂喜,拿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
楊開目露輕蔑之色,陰陽怪調的說道:“三叔,你生了個好兒子,把我們楊家的臉都丟光了,當着所有人面大拍老師馬屁,最後又送禮,這才勉強獲得一個後勤的資格。”
楊軒眉毛一挑,譏諷道:“我樂意,怎麼的,到時候看看誰的成就厲害就知道誰給楊家丟臉了。”
保生的父親,一直望着自家娃,他從保生臉上看到一絲沒落,內心一顫,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保生,你……你怎麼樣?”保生他娘,滿懷期望的問道。
保生沉默。
楊開在一旁譏諷道:“這小子我早就說了,沒那塊料,現在可好,白白去丟人顯眼,我是第一次測試就被收取了。早聽我的,不如不去,我估計五叔家的虎子去都比他強。”
保生的五叔,眉頭一皺,喝道:“楊開,即便你成爲實驗生,也別在我面前放肆。我家虎子有沒有那塊料,幹你屁事,沒大沒小。”
楊開目中寒光一閃,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保生的父母親怔住了,似乎不敢相信,問道:“保生……是……是真的麼?”
保生呡緊下脣,低聲說道:“爹,娘,我沒被實驗班錄取,對不起你們……。”
保生他娘察覺到自己孩子語氣的低落,立刻跑過去,把保生抱起,嗚咽道:“娃兒,沒事,不用難過,不就是沒被錄取麼,等明年咱們去小升初考試,也是一樣。娃兒,想開點。”
保生他爹此時也恢復過來,看着保生的神情,內心一震,連忙過去抱着保生,焦急的說道:“保生,你可別做多想,一切有爹呢,聽爹的話,咱回家好好讀書,明年考上也是一樣。”
四周的親戚,一個個嘴臉變的極快,紛紛遠離保生爹孃,臉上均露出看熱鬧的神態,閒言碎語,議論紛紛。
“保生這孩子,我之前就覺得不行,他怎麼能和二哥家的楊開比啊,這次算是丟人丟到家了。”保生父親的六弟,嘲諷道。
“要我說。這孩子從小聰明這事。十有八九是假的。估計是老二覺得自己這輩子沒啥出息,所以把自己娃娃一頓吹噓。現在可好,被揭穿了吧。”剛纔坐在保生父親身邊的四叔,嘴臉立刻變換,一改剛纔阿諛之色。
“三個娃娃去測試,就他一人失敗。保生這孩子是咱們楊家最差的一個,丟人啊!二嫂子啊,剛纔我還說你和二哥在一起享福,現在一看,你這輩子也就這樣,沒那個福氣。”有人嘲諷道。
“我剛纔是瞎了眼。還要把自己閨女往火坑裡推,不然我閨女以後還不得恨我一輩子啊。既然當不成實驗生,誰會把閨女許給他啊,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麼。”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的親戚都一個個露出勢利的嘴臉,各種惡毒的話語越來越嚴重,無情的打擊着保生一家人。
這一幕,與剛纔的奉承相比,天地之差。聽的保生爹孃面無血色,楊樹握緊了拳頭,內心的傷痛,更加劇烈,他彷彿有一種要死了的感覺,耳邊傳來的盡是嘲諷的話語。
楊開的父親,內心冷笑,漫不經心的說道:“老二,之前我就說實驗班招生要求很嚴格,除非像我兒子這樣優秀,否則根本就沒有半點機會,你可倒好,還真當回事,現在把孩子折騰成這樣,何必呢?”
保生的父親忍無可忍,猛的回頭,怒目而視,喝道:“楊秀林,給我住口,今天還在這裡冷嘲熱諷,你真當我楊秀華沒血性麼!還有你們這些親戚,剛纔阿諛奉承,現在冷嘲熱諷,我家娃都這樣了,你們還在那裡落井下石,難道就沒有一點人性!”
楊秀林語氣一滯,怒聲道:“你家娃娃本就不是那塊料,我好心勸你,你非但不感謝,反而衝我發火,哼,上樑不正下樑歪!”
周圍傳來的不屑嘲笑以及譏諷,落在呆呆站在原地的楊樹耳中,恍如一根根利刺狠狠的紮在心臟一般,他強忍內心撕裂的劇痛,冷眼看這一切,記住了每一個親戚的嘴臉。
保生五叔瞪着楊秀林:“大哥,有你這麼說話的麼,我老五聽不下去了,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辱我二哥,別怪我不講兄弟情分,楊家雖大,但我這幾年結識的社會朋友也不少,可別被一把火燒個乾淨!”
楊秀林諾諾了幾句,內心對這個交友廣泛的五弟很是忌憚。
“老五,你這話就不對了,老二家的娃娃,本就不是那塊料,我們說說難道還錯了?這娃不行,還不允許我們長輩說說,這可太沒道理了。”輩分最老的二祖叔,不滿的說道。
“可不是嘛,五哥,你把名額給老二,我們是替你覺得不值,楊開那孩子剛纔說的對,虎子一定比保生強,說不定真能被實驗班收入。”保生他爹的六弟,在一旁接茬道。
楊開得意的一笑,添油加醋的說道:“這一切都是他們一家人自找的,我和我爹之前就勸過,可沒用啊,他們一家人都是驢脾氣,倔啊,現在撞牆了,賴誰啊。”
楊軒面露不忍之色,說道:“保生他……”
沒等他說完,楊軒他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楊軒語氣一滯,輕嘆一聲,不再插嘴。
保生五叔暗歎,沉聲道:“誰再提此事,就是和我老五過不去,這事就這麼結了,保生這孩子沒被選中,只能說是沒有福分,與其他無關。保生,你也別放在心裡,實在不行就跟五叔出去做生意。嘿嘿,實驗班五叔說不上話,可若是社會上的各大牛鬼蛇神,五叔討個面子,還是可以的,到時你和你弟弟虎子一起去,我本就打算把他鍛鍊一番。”
楊開一聽這話,立刻大笑,輕蔑的說道:“保生,我看五叔說的行,你去吧,到時候就和人家說,你是被實驗班淘汰下來的廢物,說不定人家一聽這話,立刻就可憐你了呢。”
楊樹緩緩擡起頭來,漆黑的眸子木然的在周圍那些嘲諷的親戚身上掃過,最終放在楊開身上,一字一字說道:“楊開,你聽好,你和你爹對我們一家人的嘲諷,我會一一記在心頭。”
楊開冷笑,正要譏諷,五叔眉頭一皺,對楊開喝道:“小兔崽子,你他媽再囉嗦,我現在就廢了你,把你弄成白癡,我就不信到時實驗班還會要你!”
楊開父親面色大變,急忙上前把楊開拉在身後,疾言厲色道:“老五,你敢!”
四周地親戚。全都面帶冷笑。看着眼前地一幕。
保生五叔哈哈一笑,目中寒光閃爍:“哦?我不敢?”隨即盯着楊開父親,冷笑一聲。看了自己二哥一眼,點了點頭,拉着保生與保生父母離開了大宅子。
遠遠的。楊樹耳邊隱約還能聽到院子裡親戚們地嘲諷之聲。一家人踏上回家地路程。
路上一陣寂靜,保生父親內心感嘆,說不失望那是假的,可保生畢竟是他兒子,他暗歎一聲,開口道:“保生,這算啥,沒事,你爹當初離開家門的時候,比你還沮喪,後來不也一樣堅持下來。你聽爹的,回家好好讀書,明年考試爭取考個好成績,若是不喜歡讀書,就和你五叔出去做生意。”
楊樹望着爹孃,點頭說道:“爹,娘,你們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不用你們操心。”
保生他娘把保生摟在懷裡,低聲道:“保生啊,一切都過去了,咱不想這事了。”
母親溫暖的懷抱,讓楊樹心靈的傷口漸漸有了癒合的跡象。楊樹這幾天太累了,心力憔悴,疲憊不堪,隨着汽車的跌宕起伏,他漸漸睡着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成爲了實驗班學生,帶着父母在世界各地遊學……
深夜,保生醒了,他看着四周熟悉的小屋,輕嘆一聲,目光閃動,內心的打算更加堅定。出了小屋,他向爹孃的房間深深的望了一眼,拿起紙筆留下一封書信,揣着上次父母給的生活費,離開了家門。
“實驗班之路,我不會放棄。據一起參加這次測試的考生口中得知,市裡面有一個更厲害的實驗班,我一定要再去嘗試一下!即便還是不收,也一定要進市裡的普通班。”楊樹目光堅定,揹着書包,離開了山村,向外走去。
此時月光鋪路,星痕指向,把楊樹的背影拉着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