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北涼世子到了!”
裴王妃身邊兩個婢女丫鬟是靖安王趙衡特意安排的。
平日裡,便是裴王妃吃了什麼東西,穿什麼顏色衣服,與誰說了什麼話,都要一一彙報。
墊着腳一陣觀望,兩個婢女終於瞧見了那爲聲名如雷貫耳的北涼世子殿下。
這蘆葦蕩之中,飄絮紛紛,馬蹄踐踏,泥土飛揚,卻沒有一點落在他身上。
真是奇怪得緊!
於走廊間,大街上,偶爾聽聞,這位北涼世子殿下乃真龍轉世,難道是真的?
丫鬟們小跑着來到馬車旁,小聲說,北涼世子到了。
裴王妃一手勾住衣裙,一手攥緊那封只有寥寥數語的信封,緩緩下馬。
站於馬車旁邊,亭亭玉立。
遠遠望着那個白衣身影,不知可恨還是可笑的登徒子,騎着白馬慢慢靠近。
不知爲何,她手心已滲出汗水。
離蘆葦蕩裴王妃的車隊還有一段距離,車廂之中,徐鳳年懷抱枯木割鹿刀,閉眼假寐。
聽着外頭呼呼的風聲,他也覺着,這是個很好的埋骨之地。
徐千秋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對一旁寬鬆道袍,已消失兩日不見蹤影的魏叔陽道:
“魏爺爺,這幾日準備得如何?”
九米老道魏叔陽拱手執禮,撫須而笑,道:
“回殿下,已準備妥當,三百六十柄桃木劍,無一缺失,品質上佳,我都一一檢查過。”
徐千秋點點頭,眼眸之中,一絲陰寒,稍縱即逝,道:
“王明陽的弟弟,王明寅,天下第十一,今日也來了。”
聞言,魏叔陽神情瞬間凝重許多,道:
“此人武道修爲極爲深厚,任何兵器到其手中,都是殺人的最佳利器。
若非如此,也不會連續三十年,連續登上武評第十一。
別人覺得這名頭好笑,老道卻半點笑不出來。”
徐千秋腦海之中,閃過昨夜青鳥送來的情報名單。
今日蘆葦蕩圍殺,高手不計其數。
各方勢力,共計六個門派,其餘高手,數不勝數。
約莫百餘人,全是驍勇善戰之輩。
趙衡好大的手筆!
京城傳來消息,若能讓北涼世子死於青州,靖安王之位,便可世襲罔替。
事情若成,北涼世襲罔替名額,便會給予青州。
未免萬一,趙衡萬萬不敢讓他死在襄樊城之中。
至於城外……
卻不在顧慮之列。
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兒郎死江湖。
便是朝廷,也不便插手其中。
知他愛好美色,甚至不惜以裴王妃爲誘餌。
那日於廂房之中,一再暗示,可搶,可搶,可搶……
這些年吃齋唸佛,卻不過麻痹世人罷了。
終究還是惦記那九五至尊之位。
當年只差一線,若此生無望,踏入墳墓也不得安寧。
雙眼翻白之前,總還是要再爭上一爭的。
放緩速度,徐千秋伸手扣了扣馬車,道:“天下第十一,及四具符將紅甲都來了,暗中高手無數,今日或許有場惡戰,還望前輩護住家眷一二。”
姜泥掀開車簾,聽聞他此言,由一臉狐疑,瞬間變了臉色,嘟囔道:
“誰是你的女眷!”
徐千秋颳了她一眼,平淡道:“今日只要到了這蘆葦蕩,不是自己人,就都得死!
莫說區區天下第十一,便是天下第一,我今日也殺定了!
你果真確定不是自己人?”
小泥人張口,欲言又止,冷哼一聲,合上車簾。
邋遢老頭兒一面扣着腳丫,一面往嘴裡丟着花生米,道:
“徐驍讓我護你江湖遊歷,如今看來,更多的,卻只是讓我當個看客。”
徐千秋笑笑,道:“前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若無性命攸關,自然不敢勞煩。”
老劍神學着二公子徐鳳年的模樣,撇撇嘴。
心裡暗道,其實他也想練練手,在姜丫頭面前威風威風,讓她好好跟自己練劍,莫要動不動就生出棄劍練槍的念頭。
卻不曾想,今日如此大場面,這混賬小子竟沒把他計算在內。
於襄樊城之中游山玩水,待了三日之久,老劍神也漸漸摸透這小子的心性,大概是想將這一路的刺客,一網打盡。
擴散感知,周圍約莫兩百餘人,境界都不低。
確定不要自己出手?
這小子武功境界奇奇怪怪,今日一直上下浮動。
出城門是九品,現在是二品巔峰。
轉瞬,又到了金剛境。
吩咐魚幼薇及姜泥今日不要下車,徐千秋雙腳微微夾了一下馬腹,向前走去。
裴王妃孤苦伶仃站於馬車旁,身邊丫鬟、馬伕、侍衛,早已離去。
騎於馬上,無言俯視。
裴南葦,年近四十尚能進胭脂榜,而且排名尚在襄樊李雙甲之上。
他雖沒見過白玉獅子滾繡球的場面,但若是與眼前這位風韻絕佳女子相比,兩者挑其一。
相信大多數男人都會選擇後者。
俯視而下,希望從其眼中看出些別的什麼信息。
只是可惜,這女人與活死人別無二致,眼中毫無波瀾。
瞧着,她尚且不知,自己已半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而這佈局,卻是她身後那位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靖安王。
徐千秋不過順水推舟,助其一臂之力罷了。
時間緊迫,大戰在即,徐千秋當即開門見山,問道:
“你確定不跑?”
裴王妃擡頭,眼眸平靜至極,道:“我爲何要跑?又能跑到哪裡去?”
說罷,將手中信封遞了過來,淡然笑道:
“靖安王要我交給你一封信,我已親自驗看過,信上沒毒,你大可放心。”
徐千秋接過信封,卻沒看,雙指轉動,那信封無火自燃,化爲灰燼。
裴王妃終於微微皺眉,心中疑惑,道:“你不拆開看看?”
徐千秋環顧一週四面八方蘆葦蕩,輕笑道:
“我不看也知道,送君千里,四字寓意,送我下黃泉。
既已知信中內容,又何必多此一舉。
便是我猜錯了,嬸嬸不也看過嗎?大可直接告訴我便是。”
裴王妃雙瞳微微縮了一瞬,後退一步,道:“你是人是鬼?”
她心裡很清楚,也很確定,靖安王寫這封信時,身旁並無第二人。
處靖安王自己外,便只有她知曉信中內容。
也是方纔偷看方知。
而眼前之人,他從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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