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宣德皇帝的聖旨就送到了忠毅侯府,指派邱振曄到大胤朝國土東北的遼州去當總兵,雖然環境艱苦了一些,地方偏了些,但好歹給他升了官,在邊疆也是一把手。遼州是苦寒之地,地方多爲平原,山地在和高沽麗接壤的地方。上次高沽麗被大胤打敗,心裡多少有些不服氣,宣德皇帝派邱振曄盯着那邊的動向。現在正是二月的天氣,雪化花開,去遼州正好適合。
楊初月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反正家裡的主要人物都在一起,她現在只擔心留在京城的楊老三夫妻和楊寶弟會出事,晚上邱振曄回屋的時候提了提:“我娘他們……”
“他們不過是小老百姓,在京城掀不起風浪來。怕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你放心,我會派人暗中盯着他們。”說起楊老三夫妻,邱振曄又是一陣冷笑。現在貞妃避鋒芒自保,皇帝又有了新寵,他又是助皇帝登基的功臣,底下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必須保證楊家在京城不給他惹麻煩,他們一家在遼州才能安心。
“你雖然這樣說了,可我還不怎麼放心。我爹孃沒什麼見識,容易被說動,京城心懷不軌的人多了,他們經不起騙,寶弟利益薰心一心向往上爬,我就怕他急功近利。有時候我勸他們,他們也沒聽進去多少。”楊初月說道。
邱振曄心中瞭然,說:“明天你到楊家向岳父岳母道個別,不管他們聽不聽,你都要說。”楊初月點了點頭。
楊老三夫妻在宅子裡收到皇帝賞下來的金銀和下人沒多少天,就聽到邱振曄要離開京城的消息。“五妹啊,侯爺怎麼要去遼州啊?我聽說那邊比西州比回州還偏還苦,侯爺身份尊貴怎麼受得了?還有譽寧和煒霆那麼小,他們怎麼吃得了那份苦?”柳四娘剛從得到皇帝賞賜的喜悅中回過神來。
“是皇上的旨意,必須得去,說高沽麗那邊有異動,侯爺是武將,現在皇上能用的人不多,就派侯爺去了。估計侯爺不會短時間內回京城,所以我今天就過來和你們說一聲。”楊初月給柳四娘解釋說。
“我聽說遼州人粗魯野蠻,長得像強盜一樣。另外那裡四處都是荒野密林的,人也少猛獸多,你們去了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那該如何是好?”楊老三聽過不少遼州的事,心裡對它的恐懼不比西域邊疆的回州少。
“侯爺有官職在身,那裡的平民百姓總不能謀殺朝廷命官。再說侯爺那一身的本事你們還沒見過,他厲害着呢,能保我們母子平安。”楊初月說。
在京城楊家人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楊初月和邱振曄,要是楊初月和邱振曄都都走了,他們在京城怎麼辦?雖有楊小雨在,但他們對楊小雨虧欠頗多,不敢也沒那個膽子進宮求楊小雨幫他們。況且皇宮不是他們這等平民百姓能去的,就算出了什麼事楊小雨也不可能及時出面解決。
邱振曄雖可怕,但還是他們在京城裡最便利最近的靠山。現在他要走了,柳四娘和楊老三心慌得不行。京城複雜,不是他們能擺平的,更何況他們剛到京城不久,連地皮都沒踩熱。但邱振曄去嚴遼州是皇帝的旨意,他們也沒法,要跟着去遼州他們還不如回豐萊鎮的好。
“娘,我和侯爺去那邊不知道要多久纔回來,你是明理之人,在京城要多勸勸爹和寶弟,不能讓他們兩個做糊塗事。京城是非多,不比鄉下來得簡單。宮裡的娘娘多,三姐又得皇上的寵愛,嫉妒她的人也多,你們不要在京城給她添麻煩。另外宮裡的娘娘們都出身世家,三姐是農家之女,當年還曾在煙花之地待過,你們在京城也要安分守紀。爹,你尤其要管着寶弟,不能讓他在京城亂來。”楊初月叮囑他們說。
楊老三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我曉得。”
“娘,我和侯爺離開京城後你和爹還有寶弟在京城一定要當心,不可貪便宜惹事出來。侯爺不容易,邊關苦寒。三姐雖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面上光鮮,可比誰都過得艱難。現在家裡的日子好過了我們也不能求太多。”楊初月做不了別的,只能多勸她。
柳四娘和楊老三比從前靠譜明事理,但遇到楊寶弟和楊秋月的事多半會犯糊塗。“你也別怪我說的話太實太難聽,寶弟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人了,該自力更生了,秋月已經嫁人了,娘和爹不能再寵着她,他們兩個總不能依靠家裡一輩子。”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唉。遼州貧苦,你和振曄去了要當心。只是你們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柳四娘只得這麼說道。
“娘,侯爺給你們留了人,你們在京城放寬心。至於找弟媳婦的事,勞煩二老多費心了,找個門當戶對的就好。”楊初月出門前叮囑道,“不管去多久,總要回家,你們放心吧。”
“知道了,你放心走吧。”柳四娘心不在焉地說道。沒邱振曄這個最直接的靠山在,她想找個家世好模樣好的兒媳婦也找不到。
楊小雨在楊初月離開京城之前見了她一次,楊初月進宮見到平安,她又長高了許多,在宮裡被人捧着,她也沒被寵壞。楊初月聽邱振曄說,平安在鄉下待了幾年,皇帝擔心她涵養不夠,在教養這塊兒十分上心,寵的時候很寵她,嚴厲起來沒人能勸住。這樣也好,至少平安不會恃寵生嬌,將來在身份上被人說事。平安見到楊初月來,又和她說了好久的話,直到嬤嬤來抱她去學琴才離開。
楊小雨賜了座,說道:“你生煒霆那會兒當真兇險,昏迷了半個月,連宮裡的太醫都說你能不能醒過來得看自己的造化。看到你毫髮無傷的站在這裡,我也安心了。”
就算楊小雨不在楊初月面前擺架子,楊初月的禮也不能廢,“謝貞妃娘娘關心,已經挺過來了。”
楊小雨讓伺候的宮女退下,對楊初月說:“我聽說六妹進京了,寶弟也在京城中找媳婦。你要去跟着遼州,我擔心他們在宮外惹事。”楊老三夫妻和楊秋月楊寶弟姐弟惹事的能力她在豐萊鎮的時候就見過了。
這世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楊初七前半生被耽誤了,待在豐萊鎮上守着一個鋪子,安心的養育兒女,楊十三嫁人後,安心爲人婦,楊十九最開始愛慕虛榮事事好強,嫁到徐家後也變得安生了,現在就是楊寶弟和楊秋月了。
楊初月一直想楊寶弟在萊川縣做生意,掙一些家業娶妻生子在縣城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楊秋月嫁了萊川縣首富之子,就好好的做孟家的大少奶奶。但他們總想過得更好,一心攀比,就跟着到京城了。
說到底楊小雨和她一個成了皇妃,一個成了侯府夫人也是巧事。宣德皇帝不是昏君,就算再寵楊小雨,也只在適度的範圍內,沒給楊家更多更好的待遇。更何況皇帝現在最寵的不是楊小雨而是嫣嬪。邱振曄更不用說,他本就不待見楊家人,在錢財上可以幫忙,想爭取更多利益那是想也別想。
“貞妃娘娘放心,爹孃小弟住的房子是侯爺置的,身邊伺候的人也是侯爺派過去的。他深知安置好楊家的重要性,不會放手不管。至於秋月,她已是孟家的媳婦,自有孟家約束。孟家好歹也是萊川縣的大戶人家,不會讓自家兒媳做出有損門面的事來。”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楊小雨鬆開楊初月的手說。
楊初月見楊小雨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在豐萊鎮的時候楊小雨就知道楊初月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她也不多隱瞞楊初月,說道:“我雖身在妃位,但到底家世薄弱,我能依靠的只有你和忠毅侯,現在你們要去遼州那麼遠的地方,我有些擔心。”她擔心的不止她自己,還有平安。她雖是煙花之地出來的,見過女人之間的鬥爭,但她的確不會那些,尤其是在後宮裡,女人之間鬥爭比她想象中的可怕,王府和現在比起來,只能是小巫見大巫。
“娘娘,您現在的處境,要麼成爲皇上最寵愛的女人,成爲衆矢之的,成爲所有後宮女人的敵人。要麼斂其鋒芒,韜光養晦平平靜靜的過後半輩子。公主不會對皇子造成威脅,您出身低微,也不會對各位娘娘們有威脅。您當時決定回到皇上身邊,就該想到會有今天的局面。另外,您要不要再生一個皇子,還得三思而行。”楊初月直接說出心中的想法。
成爲皇帝最寵的女人,楊小雨有那個資本,雖然是所有女人的敵人,但還有皇帝做靠山,也註定要捲到是非漩渦中,但皇帝的寵愛到底靠不住,萬一哪天失寵,她只會摔得更慘。收斂鋒芒,好歹能保住一條命。現在有一個風頭更勝的嫣嬪在她前頭,還有即將臨盆的李賢妃和陶貴嬪,她的存在不足以產生大的威脅。
楊小雨撥弄手裡的玉佩沉思,細想楊初月剛纔說的話,她不是個善於謀劃算計的女人,在後宮裡爭不過那些女人。有強大的孃家做保障的嬪妃她惹不起,只能選擇後者:“我明白了,自從嫣嬪進宮後我想通了好些事。君恩不長久,我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做。你放心去遼州,爲了平安,也爲了自己,我會小心的。”
楊初月出宮的時候遇到一個十分美豔的女人,她膚如凝脂,明眸善睞,青春年少,她有所有女人羨慕的臉蛋和身材,有所有貴女的矜持和驕傲。送她出宮的宮女對她耳語說:“那位衣着華麗的美人正是最得寵的嫣嬪。”
宮裡被男人寵着的女人身上都有一種張揚豔麗的美,嫣嬪正是如此。爲不給楊小雨添麻煩,楊初月只得在遠遠的地方站着行了福禮,等嫣嬪從她身邊過了在離開。要是避開被眼尖的宮女發現,只會惹出更多是非。
嫣嬪的父親是永安侯王政,與邱振曄同爲輔佐宣德皇帝登位的功臣之一,兩人在政見上相左,以後的是非只怕更多。嫣嬪從楊初月身邊走過,只斜瞟了她一眼就帶着宮女太監高傲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