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要爲女兒做主!”這天晚上,鍾懷邵從外邊一回到王府,鍾真就哭哭啼啼地跑來告狀道。
“怎麼回事?”鍾懷邵沉着臉問道。
“爹,大嫂她因爲一點兒小事就把女兒的大丫鬟給發賣了!”秋紅一向跟在自己身邊出謀劃策,鍾真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如今不過是打了府內繡娘一個巴掌就被髮賣了,她怎麼想怎麼憋屈。
“一點小事?”鍾懷邵有些不信地反問道。
寧夫人也陪着鍾真一起來的,她態度柔和地笑着說道:“王爺,事情是這樣的。現在天氣炎熱,真兒夏日的衣衫壞了兩件,就想讓府內的繡娘再多做件夏衫來穿,這本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怎知因爲真兒的大丫鬟秋紅與繡針房的繡娘有了點兒誤會,縣主她不但訓斥了真兒一頓,還把真兒的大丫鬟秋紅和秋紅的老子娘全都發賣了。這秋紅跟着真兒多年,就算是有錯也不該罰這麼重。縣主剛掌家還什麼都不懂,再這樣下去,妾身怕下人們都不服。”
“有什麼不服的,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主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以後這種小事就不要來煩我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既然掌家印在她手中,那就都聽她的!”鍾懷邵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爹——”
“王爺——”
“好了,好了,本王還有事,這後宅如今歸逸兒家的管,有什麼事情都去找她,本王忙着呢!”說完,鍾懷邵大踏步往前走,但是寧夫人看他去的方向是曦晴院。
“娘,爹他怎麼可以這樣!”鍾真抹掉眼淚,狠狠地跺了跺腳不忿地說道。
“哼,你爹一直就是這樣!”作爲男人,鍾懷邵一直不愛管後宅的事情,以前寧夫人覺得欣喜,因爲是她掌權,很多事情到了鍾懷邵那裡就能糊弄過去,反正他也不會細問。
可是現在掌家權在秦瀾心手裡,而且賀芳晴和秦瀾心婆媳關係又如此親近,鍾懷邵就更是站在秦瀾心一邊了。
此刻曦晴院內,秦瀾心、賀芳晴和鍾逸又圍坐在一起吃飯,現在玉歸院小廚房根本不開火,重雪現在成了曦晴院的專職廚娘,賀芳晴一天三頓都是她來做,而且只要在王府裡,秦瀾心和鍾逸都會陪她一起吃飯。
“今個兒重雪做的銀耳湯特別好喝!”不知道是不是有兒媳、兒子陪在身邊,賀芳晴現在心情很好,一日三餐也比以往吃的多些。
“王妃,今天的銀耳湯可不是重雪做的,而是兒媳做的,整日裡來您這裡蹭飯,兒媳怎麼也要表示一下!”秦瀾心一邊給賀芳晴佈菜,一邊笑着說道。
“我說味道怎麼特別好,呵呵!瀾心,你現在掌家也不容易,我聽說繡針房那裡出了點問題?”賀芳晴怕秦瀾心初掌家有人找她麻煩,所以讓孫嬤嬤隨時關注着府裡的情況。
“娘,沒什麼,不過是小事!”秦瀾心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地和賀芳晴說了一下。
正說着的時候,門外有丫鬟稟告,說是鍾懷邵來了。
“本王都要餓死了,快添一副碗筷!”鍾懷邵直接走進屋裡,大喇喇地就在賀芳晴身邊坐了下來。
其他三人已經見怪不怪,最近一段時間,只要秦瀾心、鍾逸一起陪着賀芳晴吃飯,鍾懷邵是一定回來的,因此秦瀾心每次都暗中盯住重雪多做一些飯菜。
“瀾心,我聽說今天你把真兒的大丫鬟給賣了?”看着因爲自己的到來而冷場的飯桌,鍾懷邵沒話找話說道。
“回爹的話,是的!”秦瀾心微微低頭答道。
“你剛開始掌家,有些事情不用太過計較,這後宅還是安安靜靜比較好!”鍾懷邵以長者之姿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瀾心她怎麼計較了!她不過是依照規矩辦事,有哪一點做錯了,一個庶女的丫鬟而已也敢在王府囂張打人,還無視主子定下的規矩,如此無法無天,依我看發賣還是輕的,應該當場杖斃!”一聽鍾懷邵有斥責敲打秦瀾心的意思,賀芳晴就不願意了。
“本王也沒說什麼!”看到賀芳晴生氣,鍾懷邵口氣軟了下來,“本王只是希望家人和睦,因爲一點兒小事吵吵鬧鬧或者金銀之物傷了親人感情,太不值當,再說王府又不缺銀子!”
“爹,其實……其實王府現在很缺銀子!”秦瀾心也是這兩天集中整理王府的賬目並且去王府名下的店鋪、莊子暗中走訪才發現,恭親王府其實早已經入不敷出。
“你說什麼?”這下子飯桌上的賀芳晴和鍾懷邵都齊齊看向了她,只有鍾逸眼神裡閃過幽深的光。
“爹,娘,我也是這幾天整理賬目、派人暗中查探店鋪後才知道的,這本是大事,我原打算先和夫君說的,既然爹孃今日都在,吃完飯,我再和你們細說!”這王府“入不敷出”的確是大事,鍾懷邵作爲當家男主子,其實造成現在的狀況和他不願分家有一大半的關係。
“現在哪還有吃飯的心情,瀾心,你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賀芳晴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種狀況,孫嬤嬤和紅賞她們也查過賬目,沒什麼問題呀。
秦瀾心讓重雙去她的書房將一個放賬冊的小箱子和重喜一起擡過來,這邊曦晴院孫嬤嬤也讓人不要打擾他們四人在屋中說話。
等到賬冊全都拿過來之後,秦瀾心打開箱子拿出幾本賬冊分別遞給鍾懷邵、賀芳晴和鍾逸,然後說道:“爹,娘,夫君,你們手中的賬冊都是王府這些年的總賬冊,從賬冊上看,恭親王府名下的店鋪、田莊每年都是有盈利的。”
“沒錯,年末的時候這些賬冊本王也都過目過,沒什麼問題!”恭親王府有一個倉庫原本存放賬冊,到了年中和年末的時候,田莊管事和店鋪掌櫃都會拿來賬冊給他過目。
“這些賬冊是沒問題,就是王府庫房裡的那些賬冊也都找不出毛病,可是這些賬冊並不是田莊、店鋪的真實收入賬冊,換句話說,這些賬冊至少有十年以上全都是假的。”秦瀾心負責查對王府倉庫的賬冊,而金算盤鐵傲則是從外邊王府的幾家店鋪暗中入手,很快就發現了貓膩。
“假的?這怎麼可能!”鍾懷邵一時無法相信,而且還是十年以上,那不就是說他被當傻子耍了十多年。
“瀾心,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賀芳晴相信秦瀾心不會拿這種事情看玩笑,她嫁進王府之後,對於府內的田莊、店鋪之事她不擅長也從不過問,所以並不知道王府內部賬目的真實狀況是什麼樣子的。
“娘,這是去年還沒來得及銷燬的真實賬冊,你來看看!”秦瀾心又拿出一本賬冊遞給賀芳晴,“這是王府名下一家首飾鋪的賬冊,上面賬目做得很仔細,包括工匠的月錢,玉石採辦的銀子,還有成品賣出的價格,鋪中夥計、掌櫃的銀兩,你再對比去年這家鋪子送到王府的賬冊上所寫的銀錢,仔細算一下就會發現,這家鋪子不但在工匠的人數、月錢上造了假,就是東西賣出的價格也有差別。”
“你說的沒錯,這本賬冊上寫的是兩名工匠,送到王府這本寫得是四名工匠,玉石的價格也變貴了。”不看不知道,真是一看嚇一跳,這些鋪子裡的掌櫃膽子也太大了,賬冊上的失誤如此明顯,怎麼就沒人發現呢!
“你說銷燬是什麼意思?”鍾懷邵雖然對這些東西大而化之,但是此事若爲真,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幫弄虛作假,那他當傻子一樣玩耍的人。
“據我的人暗中查探的消息,王府名下加上孃的店鋪,在京都一共是十三家,其中至少有八家店鋪的掌櫃是暗中勾結在一起做假賬的,另外六家都是生意本就不好的店鋪,別說掙錢,有時候還要讓王府貼錢進去。那些做假賬的,爲了夜長夢多怕以後有人查起來露餡,所以每年都會把真賬本給銷燬,這樣一來就算王府裡有人覺察出什麼問題,他們也能圓回來,再加上王府每日裡消耗本就大,也不會有人細算這一天花出去了多少銀子,弄成了糊塗賬。”
當然,還有一點秦瀾心沒說,那就是這些年來,無論是鍾懷邵這個男主人還是賀芳晴這個女主人,甚或是她夫君這個王府繼承者,都沒有在王府的賬目上去費過心思。
否則,那些店鋪的掌櫃根本不敢如此膽大包天,連王爺都敢欺瞞。
“你還查到什麼?”沒想到短短時間內秦瀾心就發現了這樣的大問題,鍾懷邵臉已經變黑了,是被那些做假賬的人給氣得。
“我還查到這幾家做假賬的鋪子是京都的旺鋪,一年到頭能賺不少銀子,不過經過做假賬,真正賺來的銀子只有很少一部分進到了王府的庫房裡,另外府裡的賬目也存在很大的問題,例如採辦這一塊,其實府裡所吃用的東西大半都是從自家莊子裡拿來的,但最後賬目上寫着要拿出一大筆銀子去購買糧油蔬果之類的。還有,公中的銀子一直都是咱們這房來出,其他三房從來沒有往公中添過錢,但是他們房裡主子、下人的月錢依舊從王府的賬上領。打個簡單的比方來說,王府的銀子就好比一缸水,現在缸上有很多孔,有大有小,甚至連底部都裂開了,再加上倒的水越來越少,那麼過不了多久,這缸怕是要乾了。”
這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世人都道她嫁進了顯赫王府,靜等着榮華富貴享受好日子,豈不知這王府都快成了一個空殼子,做農家女也罷,做富家媳也罷,看來這養家餬口都不簡單啊!
“這麼嚴重?”鍾懷邵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因爲他這個王爺從來也沒覺得銀子有什麼重要過,再說他手裡也從來沒缺少過金銀之物。
秦瀾心點點頭,恭親王府加上主子、奴才有好幾百人,這些人從上到下都有等級劃分,欺上瞞下的事情多得是,有些人只要遮住鍾懷邵他們的眼睛,還不是私底下想怎麼作威作福都可以。
“爲什麼寧夫人掌家就沒發現這些問題?”鍾懷邵凝眉低問。
但是沒人回答他,秦瀾心也保持了沉默,因爲她還不知道鍾懷邵對於寧夫人是個什麼樣的態度,所以有些東西現在還不適宜拿出來。
“哼,她那麼精明會看不出來!”賀芳晴卻是毫無顧忌,畢竟是在後宅呆了那麼久,寧夫人中飽私囊的事情整個王府誰不知道,也就鍾懷邵“耳聾眼瞎”。
鍾懷邵看了一眼賀芳晴也不吭聲了,今天晚上秦瀾心這些賬冊和說法給他的震撼太大了,這麼多年他從未管過府內諸事,如今想來是他的滿不在乎助漲了那些人的膽子,以至於讓他們做出如此膽大妄爲的事情來。
從曦晴院出來之後,鍾懷邵回到了自己的嘯風院,並且把大管家鍾江和嘯風院管事鍾威父子都叫到了自己的書房。
“江伯,我來問你,王府庫房賬目上的東西可是沒什麼問題?”鍾江是王府老人,也是鍾懷邵最信任的人。
“王爺,您今日怎麼問題這件事情來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鍾江並沒有直接回答鍾懷邵的問題。
“江伯,難道連你也不對本王說實話嗎?你老實告訴我,王府庫房裡是不是根本沒多少銀子了?”鍾懷邵聲音冷冷的,恭親王府不能到了他手裡就垮掉了。
“王爺,您終於還是知道了!老奴有罪呀!”說完鍾江就跪在了鍾懷邵的面前。
“竟然是真的!爲什麼?爲什麼要瞞着本王!”深深的背叛感傳至全身,鍾懷邵顯得怒不可遏。
這時,鍾威也跪下說道:“王爺,請您息怒!這件事情上我爹也是無可奈何,每年各家鋪子送來的銀子都逐年減少,說是生意不好,中饋一直都是寧夫人管着,我爹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鍾懷邵也知道這件事情上怪不到鍾江,他是王府的大管家沒錯,但是能管的事情也有限,而且這麼多年來,細想想看,他不是沒提醒過自己,甚至很直接地告訴過他王府的鋪子和田莊可能有問題,但自己根本沒當一回事。
現在想來,恭親王府變成這樣,最應該被問責的那個人應該是他自己纔對。
“都起來吧!”
鍾威這才扶着老父鍾江站了起來。
“江伯,王府幾家鋪子掌櫃暗中做假賬欺瞞本王的事情,你可知曉?”鍾懷邵又問道。
“王爺,這個老奴不知道,不過前幾年寧夫人掌家的時候,和幾家鋪子的掌櫃走得比較近,而且據老奴所知,寧夫人這些年也在外邊以二少爺、真小姐的名字開了好幾家鋪子。”因爲家中每個真正主事的,有些事情鍾江沒有確切的證據也不敢貿然出手。
“她可真是好大的膽子!”鍾懷邵氣得一掌拍在了椅子上。
這些年,他心裡清楚寧夫人、玉夫人這些妾室喜愛爭風吃醋,所以有些事情他就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沒想到竟然把恭親王府都快掏空了。
“王爺,不只是寧夫人,就是三老爺和四老爺這些年也沒少從公中拿銀子,就是咱們的鋪子他們也沒少進去拿過東西。老奴知道您重兄弟情義,可繼續這樣下去,王府就真的撐不下去了。”鍾懷洋和鍾懷建私底下沒少拿大房的銀子辦自己的事情,平時更是仗着王府的名聲撈了不少的好處,鍾江就算是王府的大管家可始終是個奴才,他能做的也有限。
鍾懷邵沒再說話,他不是不知道其他三房的情況,只是想着都是自家人,讓他們佔一些小便宜也沒什麼,可卻沒想到他們的胃口都這麼大了,現在竟然是“入不敷出”,堂堂王府沒銀子,這說出去都笑掉大牙。
同一時刻,回到玉歸院的秦瀾心和鍾逸洗漱之後,兩個人躺在牀上並沒有休息,而是也說起了賬冊的事情。
“夫君,王府賬冊出問題的事情,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剛纔在曦晴院,只有鍾懷邵和賀芳晴的表現有些震驚,鍾逸臉上的表情始終如常。
“也不是早知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臉上的那道鞭痕嗎?”鍾逸將秦瀾心的手放在胸前把玩,並說起四年前初遇的事情。
“當然記得,那時候你到百味食肆的時候,臉上的鞭痕還沒有癒合。那鞭痕是誰打的?”秦瀾心側了身定定地看着他問道。
“是我爹打得!其實知道王府幾家掌櫃有問題,還是蕭非幫的忙,也是他通過他家在京都鋪子的掌櫃知道了那些人有問題,後來仔細查探之後,我才知道王府已經快被這幫蛀蟲給掏空了。從小,三爺爺就教導我作爲鍾家的兒孫我身上應該有的擔子和責任,我也一直很努力地想要重振鍾家,不僅僅是恭親王府,還包括鍾家二房,可是房樑屋角全是老鼠,他們把鍾家都給啃壞了。我想要把這個實情告訴我爹,希望他不要像個傻子一樣任由這種情況下去,但他一怒之下卻拿鞭子抽了我。”鍾逸苦澀一笑,那時候的他還有着少年的任性,可是從那一鞭子之後,他就被迫變得成熟起來。
“那你當時到底說了什麼?”秦瀾心問道。
“我說分家,結果三叔、四叔全家都跑到爹跟前鬧,我當時正年少,話說得也重了一些,當衆落了恭親王爺的面子,所以就狠狠地捱了一鞭子,又加上被逼着離開了青龍營,所以就離家出走了。”鍾逸笑着說道。
“離家出走?呵呵,原來當初你是這樣來到福江口的!”秦瀾心雖然笑着,但心裡能感覺到鍾逸心裡的酸澀。
當時,他也是煩惱至極吧。明明一腔熱血想要振興家族,卻發現自己一心想要保護的地方早已經變得千瘡百孔,而且身邊的人也都沒有能幫自己的,他也是需要一個發泄口的,這才騎着越影走的吧。
“嗯,其實我很感謝那一鞭子,當時我離開京都的時候,見到了三爺爺,聽他說福江口有一家面很好吃,也不知怎麼騎着越影就到了百味食肆,後來才知道三爺爺說的地方就是你家。”如果沒有鍾敬軒無意中提起外漁巷,當年鍾逸或許不會去走福江口那條路,如今他倒是慶幸極了。
“我家的面可是飄香十里的。夫君,你不用擔心,現在既然已經發現王府的問題,我會來解決的。”別的不在行,掙錢做賬她還是最拿手的。
“心兒,真正不用擔心的是你,雖然恭親王府已經沒什麼銀子了,但是你夫君我手裡還是有幾家賺錢的鋪子的。”鍾逸這幾年賺來的錢幾乎都放在了南郊小碼頭和千鶴山莊上,不過他手裡從三年前開的鋪子也賺了不少。
“這麼說,你還有自己的小金庫!”秦瀾心一個翻身壓在鍾逸胸前笑着問道。
“心兒,這是我爲你存的小金庫,明天就主動上交!”鍾逸大手一按,秦瀾心整個人趴在了他的身上,姿勢極爲火熱曖昧。
“爲什麼是明天?還有你的小金庫你留着,我不需要!”鍾逸辦事也需要銀子,現在估計王府裡銀子比她多的沒幾個。
“不要也得要,今晚拿點利息!”鍾逸掌風起,牀簾落,一室溫存到天明。
只是,到了第二天,秦瀾心和鍾逸怎麼也沒想到,被氣暈的鐘懷邵竟然直接把王府十三家鋪子的掌櫃都給叫到了王府,也不知道他對那些人單獨說了什麼,反正當天下午好多人主動辭了店鋪掌櫃一職。
而這也造成王府十三家店鋪同時關門的情況,在京都也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到了晚上,鍾懷邵把秦瀾心和鍾逸同時叫到了自己的書房,然後給了秦瀾心一個小木箱,裡面是滿滿一箱子的銀票。
“瀾心,以後王府的十三家鋪子都歸你來管,這些都是那些混賬貪墨的銀子,你拿着來貼補家用吧!”鍾懷邵似乎顯得有些得意。
“怎麼會這樣?”這也太快了,一天的時間鍾懷邵就把這些人解決了,只是秦瀾心怎麼覺得這麼像兒戲呢!
“呵呵,這有什麼,他們都是鍾家的家奴,如今做了背主的事情,我想怎麼處置他們誰都管不着,爲了活命他們自然把該交的東西都交出來了!”鍾懷邵笑着說道。
“爹,您到底是用什麼辦法讓那些人交出這些銀子的?”雖然這些銀子看着也不小,但秦瀾心敢斷定,那些老奸巨猾的幾家掌櫃絕對沒有全部拿出來。
“還能用什麼辦法,當然是威脅了!”鍾逸代替鍾懷邵做了解答,一直以來,鍾懷邵做事都是如此,在他看來這樣的辦法最有成效,想着這次他定是威脅那些掌櫃,如果不把貪墨的銀子交出來,就殺了他們或者把他們全家都關進大牢。
“不好,那些人肯定要逃!”秦瀾心沒想到鍾懷邵會用這麼直接的辦法,她還打算掌握足夠多的證據和信息,然後讓那些掌櫃把這些年貪圖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呢。
現在,鍾懷邵打草驚蛇,肯定有人要逃跑的。
事實證明,秦瀾心的擔憂是對的,自從鍾懷邵當衆揭穿那些掌櫃的做假賬的事情,他們各自回家之後變賣了所有的家產,然後先讓自己的家人拿着錢離開京都,他們自己則拿着極少的一部分來拖延時間。
等到晚上鍾懷邵再派人去找這些掌櫃的時候,他們早就不知所蹤,人去屋空了。
因爲他們很清楚鍾懷邵的脾性,就算留在京都,也只是死路一條。
這些人的消失倒是讓寧夫人大大鬆了一口氣,當然暗中她也是插手幫了忙的,要不然不會一點兒消息都傳不到王府裡。
碰上這樣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公公,秦瀾心也是無奈了,雖然鍾懷邵的方法極端了些,但也幫她省去了麻煩,至少不用浪費時間和那些掌櫃的磨嘴皮了,只是這樣一來王府以往的損失怕是追不回來了。
還有,她手裡一下子多出來沒了掌櫃甚至連夥計也都跑了的十三家鋪子,要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於是,她在每家鋪子外邊都掛了一個“停業整頓”的大木牌子,既然自己接手了,那就重整店面,重找掌櫃和夥計,重新開張營業好了。
“瀾心,那人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賀芳晴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情,對於鍾懷邵的做法她和鍾逸一樣都已經習慣了,而鍾懷邵也習慣了憑藉他自己的喜好來辦事,全然不想前因後果或者有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娘,沒有!這些店鋪掌櫃的確是有問題,尤其是那些做假賬的,真要是我一個個來和他們糾纏,估計也要費不少時間,這下倒是省事了,我當接手新鋪子,重新找合適的人來就可以了。”秦瀾心笑着說道。
雖然之後會很累,但這也是她掌家的一部分,倒也不至於焦頭爛額。
“娘雖然沒做過生意,可也知道一個好掌櫃不是那麼好找的,丟下這麼個爛攤子給你,唉!”經此一事,賀芳晴也不能真的再像以前那樣坐穩曦晴院,“瀾心,以後這府裡的事情娘和孫嬤嬤幫你,你就先忙鋪子裡的事情吧。”
“娘,沒事的,我能忙得過來!”秦瀾心已經制定出了一些新章程,而且府裡的賬目她也查清了,到時候把該換的人換掉,該罰的人罰嘍,相信王府會變得好一些。
“你就一個人兩隻手,要是王府、鋪子兩頭忙,身子累壞怎麼辦!娘把掌家權給你,本想是圖個清靜,不愛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現在王府內裡成這個樣子,娘在這曦晴院也坐不安穩,以後這王府是你和逸兒的,娘說什麼也要幫你們護住。”以前賀芳晴不愛管,是她沒拿這裡當過歸宿,可是鍾逸執意不肯離開王府單過,她也只好儘儘力。
秦瀾心知道賀芳晴這是因爲幫他們小兩口才來掌家的,心中很感動,於是接下來就把一切章程還有要處理的人和問題都告訴了賀芳晴和孫嬤嬤,便不再管王府內部的事情,開始把精力都放在鋪子上。
玉歸院書房內,重鷹、重飛、重雙、重喜還有鐵傲、白梅、田娘都站在秦瀾心的面前。
“王府現在共有十三家鋪子都關了門,這些鋪子你們這段時間都暗中接觸過,也知道都有些什麼,四條十里街上一共是九家鋪子,包括瓷器鋪、首飾鋪、綢緞鋪、藥鋪、糧鋪、酒樓等。我現在手裡一時找不到那麼多人,重鷹,你暫去瓷器鋪當大掌櫃,重飛你去首飾鋪,鐵傲你就去綢緞鋪,白梅去酒樓,田娘就先去糧鋪,另外這是你們各自鋪子裡需要重改的圖紙,讓工匠們按照它來重新裝修一下。”秦瀾心讓書香把自己連夜畫好的圖紙給了他們,這些鋪子她一家一家的全都去看過,在京都地段、佔地面積都不錯。
之後,秦瀾心又拿出銀票給他們,而這些並不是鍾懷邵給她的那些,而是她自己的錢。
王府每日的消耗很大,秦瀾心已經將那些銀子都給了賀芳晴,現在先把窟窿補好再說,回頭再說其他幾房的事情。
吩咐完他們之後,秦瀾心也沒有閒着,她來到了西里街上的一家書肆,這也是王府十三家店鋪中的一個,而且十三家店鋪掌櫃一共跑了七個,還剩下六個。
這六個中只有三個掌櫃沒有被鍾懷邵給威脅,不是他們膽子大,而是他們的鋪子本就生意不好,那是想貪也沒機會。
這家西里街上的學深書肆便是其中一個,掌櫃的姓溫,今年四十來歲,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與書爲伴,顯得身上有書生氣。
“溫掌櫃!”秦瀾心讓人查過這家書肆,掌櫃的是個老實人,每年十三家掌櫃往王府送進項的時候,他永遠是排在末尾,沒少被人恥笑,但書肆生意不好,他也沒辦法。
“小的見過王妃!”店鋪關門之後,溫掌櫃在王府見過秦瀾心一面,之後秦瀾心讓他照常開鋪。
“鋪子裡好像沒什麼人!”秦瀾心走進來之後發現這書肆有些亂,書籍和代賣的筆墨紙硯都擺的比較亂,地方倒是不小,但屋子裡的光線並不是很好。
“啓稟王妃,書肆的生意大多都是如此,不溫不火的!”溫掌櫃顯得有些羞赧,他也想把書肆經營好,但是這京都書肆也有不少,他這個地方有些偏僻,平時來的人本就少。
“是嗎?不過我要是來買書,估計也不會進這個書肆的,這裡太亂了,你平常都不收拾的嗎?”秦瀾心問道。
溫掌櫃被她說的更是低下了頭,他有個愛讀書的兒子,每次他把書肆整理的乾乾淨淨的,他兒子就會把書翻得亂七八糟,到後來他索性也就不收拾了。
秦瀾心也沒多說什麼,又在裡面走了一圈,然後說道:“溫掌櫃,以後這書肆你就不用管了,我來親自接手。”
“王妃,小的以後會好好收拾的,您別把小的趕走!”溫掌櫃一聽就跪了下來說道。
“溫掌櫃,這不是收不收拾的問題,而是這間書肆我準備重改店面,還有做生意永遠固守一個地方也沒什麼意思,你以後去糧鋪幫忙吧!”既然開書肆不賺錢,那她就做點別的吧。
“王妃……”溫掌櫃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秦瀾心打斷了他。
“溫掌櫃,你在這個地方開書肆也有十多年了吧,按理說,這家書肆對面不遠處就是京都的泰衡書院,每日裡都是學子經過,生意怎麼會這麼差呢?你應該想想自己的原因。”守着這麼一處做生意的風水寶地卻不賺錢,這讓秦瀾心也是十分不解。
“王妃,可是這附近的書肆大多都是如此呀!”雖然知道秦瀾心說的是實話,但溫掌櫃多少還是有些不滿的。
他這些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而且他不像其他掌櫃的背地裡貪錢或者做了對不起王府的事情,他一直都兢兢業業的歪心思都沒有一個。
“溫掌櫃,這開鋪子是爲了賺錢,別人家同樣的鋪子不賺錢不代表你不可以,我知道你對王府的忠心,也知道你是一個不錯的人,所以我才讓你去糧鋪幫忙。”這家書肆不賺錢,秦瀾心覺得一方面自然是和經營的方式有關,這另一方面應該就和溫掌櫃自身的性格有關,不思進取,只想安穩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也因爲他的老實本分,這鋪子的掌櫃一做就是好多年。
“是,小的明白了!”溫掌櫃雖然還有些想不開,但秦瀾心現在是王府的掌家人,就連王爺都說以後這些鋪子都聽她的,他一個奴才能說什麼。
等到溫掌櫃一家搬到糧鋪後院去住之後,秦瀾心重新來到了西里街,她讓人先把書肆裡的書全都搬進了書肆後院。
學深書肆在西里街上不算小,而且是二層的小樓,樓上平時用來堆放雜物,後院住着溫掌櫃一家。
等到全部空出來之後,秦瀾心讓人打掃乾淨,然後又在一層和二層各開了一個大窗戶,這樣一來上下都變得通透光亮了很多。
接着,她讓人重新打造的書架也搬進了書肆裡,並且將所有的書都分類放好,並且掛上了標識牌,如史書、雜文、話本等等。
而且在靠近窗戶光亮的地方還特意擺上了桌椅板凳,桌子上還擺放了文房四寶。
不僅如此,在一樓還有專門的展櫃,擺放的乃是成套的筆墨紙硯,顯得十分地雅緻。
二樓同樣擺上了書和桌椅之類,並且樓上、樓下皆有四季花卉,後院秦瀾心還讓人挖了一個小池塘,種上了移植來的青竹。
這些都弄好之後,她重新給書肆起了名字,改爲“萬卷樓”,並且在萬卷樓的店鋪外邊掛了一幅只有上聯的殘對,名曰:“煙鎖池塘柳。”
此千古絕對一出,萬卷樓登時就變得異常熱鬧起來!
“萬卷樓?呵呵,真是有意思,一間小小的書肆也敢稱爲萬卷樓,我看連百卷書都沒有吧!”萬卷樓的出現最先引起泰衡書院學子們的注意,不過對於這改名換姓的書肆,他們似乎都有些瞧不起。
“別管有沒有萬卷書,這門口的對子倒是難得很!”有些學子一直站在門外聚在一起說道。
“難?有什麼難的,不就是意境好一些嗎!”有些人依舊不屑一顧。
“容易你來對,你可看仔細嘍,這五個字的偏旁分別含有火、金、水、土、木,不但要對的公正,這字也很考究的!”看出對子門道的人冷哼一聲說道,這萬卷樓的主子倒是有些學問。
“是嗎?”衆人又仔細看去琢磨,還真是,這萬卷樓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