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錦離開錦州的那天,天放大晴,陽光明亮的刺眼,灑落在身上,透出絲絲綿綿的暖意,顧如錦一手挑起車簾,一手抱着灌滿熱水的壺子。相比起一般人來說,她的身體要更畏寒一些。
顧如錦看向一旁鈴鐺安靜的睡顏,一柱陽光落在她的眼眸,顧如錦趕忙放下車簾,防止陽光打擾了鈴鐺的睡夢。
想了一個晚上,顧如錦還是決定把鈴鐺帶在身邊,錦玉閣除了李叔沒有人會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可是李叔要打理錦玉閣的各項事宜,難免會疏漏了鈴鐺,想來想去,顧如錦還是擔心鈴鐺的身體狀況以及害怕她會又不好的想法,便把她一起帶在身邊。
鈴鐺的頭枕在顧如錦的肩上,顧如錦感覺鈴鐺動了動,隨後肩上一輕,鈴鐺坐了起來迷濛的雙眼看着顧如錦。“小姐,我們在馬車上?”鈴鐺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是坐在一駕馬車裡,想着自己昨晚還睡在自己的房間,今天怎麼就到了這裡?
顧如錦笑着說道:“你原來不是一直說想去一睹京城的榮華嗎?我們現在就在去京城的路上。”
鈴鐺挑起車簾,外頭的樹木鬱鬱蔥蔥,也看不出來什麼,的確,她原來很想去京城看看,她聽說那裡的人穿的衣飾比其他地方的都要華美,吃的山珍海味也是全北夏最好的,她聽說,京城的男子都長得芝蘭玉樹,神貌俊郎,那裡的小姐都有窈窕身姿,貌美絕倫。
想到這裡,鈴鐺不自覺的想起自己這張醜怪的臉,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一顆心墜落了谷底,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頰,延伸到額角,觸摸到那纏得厚實的紗布,她的手頹然的鬆了下來。
顧如錦看到這一幕,她很明白鈴鐺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是她又能爲鈴鐺做些什麼呢?她只是什麼都沒法做罷了。
“鈴鐺,你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爲了我,我知道說一句抱歉也於事無補了,可是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你這樣難過,我也跟着你難過了……”顧如錦看了一眼撇頭看向窗外的鈴鐺,知道自己的話並不能起多大作用。
鈴鐺點點頭,好像也只是爲了給顧如錦一個迴應,動作間帶着敷衍的味道。
到達京城是在七日後,一路上顧如錦都不急不慢的趕路,一是自己的身體一直很虛,她現在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戰鬥了,她必須照顧到她肚子裡的那個小生命,二則鈴鐺的身體未痊癒,出門也該散散心,一路焦急的趕路只會讓她的病情惡化,所以當顧如錦和鈴鐺到達京城時,京城已經發生了大變。
四皇子賀蘭清明闖了大禍,而禍的根源就在於雲州北狄,那個反叛的賀蘭義燁身上。當然,這些消息也是在她找到了鎮南行府之後才得知的。
顧如錦的馬車悠悠停在鎮南行府的後門門口,那裡是一條窄小的巷子,隔了這條巷子,後頭便是一條熱鬧繁華的大街,顧如錦從那邊過來,人來人往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顧如錦率先下車,鈴鐺留在車上,她扣響了門上的鐵環,聲音很是沉悶,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的人竟然是雲州葫蘆山莊的青衫人,青衣。“柳小姐?”青衣也顯得很是驚愕,瞪大了眼睛看着顧如錦。
顧如錦笑笑道:“我本姓顧,你還是叫我顧姑娘吧,這樣聽起來不會彆扭。”
青衣自然知道顧如錦的身份底細,點點頭,立馬把顧如錦請了進來,道:“顧姑娘先進來吧,這裡人多眼雜。”青衣看了幾眼四周,這後門的眼線要少的多,大多眼線都被賀蘭暮雲暗下處理了,所以整個鎮南行府後門還是相對安全的,顧如錦也是考慮到人多眼雜這一點,才挑選了略偏僻的後門。
顧如錦跟着青衣進了門,青衣看了一眼鈴鐺,眼神不自覺的在鈴鐺額上的紗布處多停留了一會兒,心思敏感的鈴鐺黯然垂神,卻什麼也沒說。青衣亦是收回眼神,沒有注意到鈴鐺神情的變動,他問道:“這位是?”
顧如錦說道:“她是我在錦州認的妹妹,名叫鈴鐺。”
青衣點點頭,道:“在下青衣,見過鈴鐺姑娘。”
鈴鐺不冷不淡的點點頭,以示迴應。
“今日王爺進宮了,宮裡出了些事兒。”青衣道,直接把顧如錦和鈴鐺帶進了一間圍院,她們倆可以住在一起,互相關照。
顧如錦一聽,耳朵裡只剩下“出事”兩個字,整顆心都被懸了起來,她問道:“是出了什麼事?”
顧如錦讓青衣一同坐下慢慢聊,鈴鐺則是回了自己的寢居室,青衣神情輕快非常,顧如錦都看不出預想的焦急和緊張神色來,青衣道:“事實上是對王爺有利的事情,並且,這是由王爺一手操縱而成的。”
“怎麼說?”顧如錦又被他弄得疑惑了。不過這顆心是放了下來,只要不是對賀蘭暮雲不利就行。
“賀蘭義燁要反是王爺說他要反,皇帝本就想削弱雲州北狄的力量,自然會抓住這個機會,不會輕易放過他,等於賀蘭義燁是被逼造反的。可是王爺在暗中調節,北夏皇軍瀕臨城下之時,賀蘭義燁又不反了,而是大開城門,繳械投降,賀蘭義燁本人則要求面見皇上,有冤要申訴。”
青衣把事情簡述出來,省掉了多處細節,聽起來着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顧如錦知道,現實不像青衣說的這樣輕描淡寫,現實是很殘酷的,其中的陰謀詭譎,不是顧如錦所能體會的。
青衣頓了頓,繼續開口說道:“賀蘭義燁投降是在賀蘭清明的意料之外,賀蘭清明好大喜功,再加上王爺的人在一旁調節,賀蘭清明隱瞞賀蘭義燁開城投降的真相,將賀蘭義燁及其舉家關押起來,進行嚴刑拷打,迫使其簽下罪狀書,誰知賀蘭義燁最終死在了嚴刑之下。”
“賀蘭清明能夠隱瞞賀蘭義燁投降的真相,也能夠隱瞞賀蘭義燁死在嚴刑下的真相,倘若死守秘密的話,他也是可以逃過責罰的。”顧如錦說道,一下子發現了話中的重點。
青衣嘴角勾起,笑得神秘莫測,“這正是重點,王爺埋在賀蘭清明身邊的人可不是白埋的,周晉是你的老相識了,他是皇帝極其信任的良臣,他說的話,皇帝不會不信。更何況皇帝盯了賀蘭清明許久,賀蘭義燁已死正得皇帝心意,剩下的賀蘭清明,皇帝會藉此機會挫挫他的銳氣。”
原來遭難的是賀蘭清明,顧如錦心道,自己所站的這個立場,看到賀蘭清明遭難的確是大快人心的,只不過這還不到最後一刻,最後的勝利是歸屬於誰方還不知道,不知道未來有一天,賀蘭暮雲也遭到了重擊,他的敵對方又會怎麼想?
“皇帝就因爲這件事把他召進宮了?我記得原來雲州派人來京城進貢,不出幾日就會被送回雲州,這次爲何停留如此之久?”顧如錦害怕,事情真的會朝慕遠說的那樣發展,賀蘭暮雲會被皇帝變相囚禁在京城,一輩子。
“王爺進宮已是常事,皇上會經常找王爺進宮喝茶看戲,還有下棋,至於這次爲什麼召王爺進宮,屬下也不是很清楚,看時間王爺就快要回來了,到時候您可以問王爺。”青衣回答她,誰知說曹操曹操到,賀蘭暮雲大步流星的跨了進來。
賀蘭暮雲的目光灼灼的落在顧如錦的身上,肚子上,彷彿就要燃燒。青衣十分識趣的退了下去,只留賀蘭暮雲和顧如錦在房間。
賀蘭暮雲在皇宮中收到顧如錦來到京城的消息,原本在大殿中,因此事事關於賀蘭義燁,他必須在場,並且他需要做出一些舉動來讓皇帝與賀蘭清明之間徹底決裂,只是知道顧如錦來了,他再也顧不了其他,立馬有病裝病,出了皇宮大院。
賀蘭暮雲什麼也不說,衝上去一把將顧如錦抱入懷中,顧如錦的頭窩在賀蘭暮雲的頸窩,暖暖的,帶着他特有清新淡雅的味道,安全感油然而生。
“我來了……”顧如錦在他耳邊輕語,溫和的如同冬日的陽光,讓人慾罷不能。
賀蘭暮雲右手食指勾起,將顧如錦的下巴擡起,原本紅潤的脣如今變得有些蒼白,忽然他的心裡有些生氣,她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麼能這樣瞎跑?他懲罰性的吻了下去,咬住了她的下脣瓣,在嘴裡蹂躪。
顧如錦安靜的躺在他的懷中,沒有推開,這一刻,靜謐無聲,安靜的可以聽見他胸膛後面有力的心跳。
“你已有身孕,爲何還如此奔波勞累,你存心要我擔心你麼?”賀蘭暮雲想要嚴厲的警告顧如錦,可是話到嘴邊,他卻變成了軟聲的責備,他怎麼忍心去呵斥她?
顧如錦驚愕,“你怎麼知道我有了身孕?”
賀蘭暮雲沉了沉聲,他想到單惠娘那裡出了差池,他就沒法原諒自己,讓單惠娘待在顧如錦的身邊,簡直是放了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藥包。“這個我晚些給你解釋,你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