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錦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指尖摸上了茶壺,姿態優雅的給陳夫人棄了一杯茶,緩緩說道:“聽聞陳夫人能巧手拈花,無論是栽種出來的原品還是修剪的盆景,都算得上是一絕。故此,如錦想向夫人學習花藝,不知可否?”
陳夫人的心鬆了下來,原本還以爲她要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來,現在看來只是小事一件,“可是,顧夫人爲何突然想學習花藝?”
顧如錦輕嘆了口氣,說道:“不瞞您說,整日待在深院裡實在無趣,想着修花剪枝也是一件雅活兒,特來向陳夫人學習。再者,這本是件家事,有些難以說出口,但陳夫人爲人和善,如錦一見您就倍感親切,還是坦白說出來吧。”
顧如錦看着陳夫人的神情又放鬆了幾分,嘴角都揚起了幾分弧度,果然人還是愛聽甜話的。她神秘兮兮的放低了聲音,向陳夫人湊近了一點。
“我與母親的感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原先體弱多病,沒法好好侍奉,現在多想些法子去親近一些也是好的。母親愛美的東西,過幾天會有一個小小的家宴,我想陳夫人的花藝最能投其所好了。”
陳夫人讚許的點了點頭,心也被感動了,熱熱的,她沒能生育,也就不能享受膝下承歡的樂趣,沒想到那陰夫人竟這麼有福氣,討了一個好媳婦兒。
“你如此有心,那明日開始你就來巖下酒樓吧,你是我的上賓,可以直接到這間房來。”
陳夫人答應的爽快,顧如錦笑笑,目的已經達到了。
坐了沒多久,陳夫人體虛便先回府了,顧如錦先一步除了這間屋子,免得落下嫌疑。陳夫人雖說這間屋子她可以隨意出入,但誰又想得到這不會是試探呢?
回到之前待的那間雅間,想必柳城已經聽到顧如錦回來的腳步聲,鬆懈了下來,拉着童兒坐下吃東西了。兩個人大爺似的坐着,顧如錦卻沒有任何責備,反而很欣慰他們能越過“尊卑地位”這堵牆。
“餓死了!”顧如錦女漢子的一面又冒了出來,坐下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誰知剛一開始,一旁的雅間又響起了哀傷的曲調,像是纏綿的思念。
顧如錦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眶都泛紅了。眼前就好像出現了一襲白衣,悠遠淡然的身影,如煙一般飄渺,她眼睜睜看着他站在崖邊,卻無力上前。
思念的距離,那麼近又那麼遠。
她咬咬牙,心裡憤恨道,這種地方吹什麼思念的曲調,弄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我倒要看看是誰不讓人好好吃飯的。
說着,顧如錦重重的將筷子拍在桌面上,起身,推門。童兒看她氣勢洶洶,也跟着去了。柳城剛要起身就被顧如錦做了個手勢壓下了。
她起身的時候就想到,人家吹簫也沒什麼錯,連巖下酒樓的人都沒說什麼,自己又憑什麼去指責別人,只不過是自己受不了心中思念在作祟罷了,她換了笑容,決定去了之後好好和人家講吧。
顧如錦走到門外理了理衣襟,來三樓的好像都是上上賓,不是有錢就是有地位,她顧如錦可不能失了風度。清清嗓子,手指彎曲正要扣在木門上,門居然開了。
其實門開也沒什麼,只是爲什麼開門后里面不站一人?剛纔又是誰在開門?童兒小聲驚叫,顧如錦轉手堵住了她的嘴。童兒害怕,哆哆嗦嗦抓住顧如錦的手臂。“夫人,怎麼這麼詭異?”
顧如錦是個實實在在的無神論者,從不相信有什麼鬼神之說。她鎮定的拍了拍童兒的手,“不用怕,柳城不也可以隔空打石麼。”
童兒想想,道:“也是哦。”
“請問有人嗎?”顧如錦禮貌的站在門口,問完之後卻只是餘音繞樑的簫聲,無人迴應。
“裝神弄鬼的……”顧如錦嘟囔了一聲就進去了,童兒緊跟着她一步一步,前面有一扇屏風,上面畫的竟然是唐朝仕女圖樣式,盈盈落了一字,居然是“王安石”,這也太詭異了吧。
“在下無意冒犯,只想問問能不能別在人家吃飯的時候吹這樣的曲子,雖然你的曲子很動聽,但也要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吧。”顧如錦說着,簫聲漸淡,餘音婉轉就要消失不見,顧如錦想着這時候悄悄出去那人應該看不見她吧。
說走就走,她轉身,卻發現童兒不見了,剛纔沒有注意,她以爲童兒一直在她身邊的,可是童兒也不可能什麼也不說就離開了,顧如錦大驚,剛要跑出門外,房門卻是一關,她被一個力量緊緊拉住。
她想回身看看是誰,眼睛卻被一雙溫暖的手蒙上,那人手指冰涼,顧如錦能感受到它的柔軟。那人把她推至屏風後,直到她的背部抵在了一堵冰冷的牆上。
顧如錦剛剛想開口說什麼,那人卻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嘴,一個綿長的吻落下,霸道而又深情,就像要把她一起揉進骨子裡一樣。
“棲雲子……”顧如錦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她溫暖的掌心如此熟悉,不是他,還有誰會給她這樣的悸動?
“我的曲子礙着你吃飯了?是吃飯重要還是我重要?”棲雲子放下了覆在她眼上的手掌,淡笑道。
顧如錦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握着小拳頭在他肩上捶打,“爲什麼來了京城不告訴我?是不是我不來,你就不見我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棲雲子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抱緊了她。“本想讓你置身事外,卻發現沒有你我根本行進不了,比起你待在慕家,倒不如放在身邊讓我安心。”
“我拿到休書了,事情一辦好我就和你走好不好?”顧如錦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心下還是澎湃的。
未來閃爍着明亮的光,指引她朝美好的方向走去。
棲雲子顯得很是淡然,“即使沒有休書,我也會把你帶走的。”
顧如錦嘴角勾起,那是一抹滿足的微笑,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事實上,棲雲子說這話並不單單是給顧如錦一個承諾,而是出於對慕楓的瞭解,這人心高氣傲,即使是一紙休書,也不會輕易讓顧如錦如願。
只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會帶她離開的。
“爲什麼回來巖下酒樓,還是三樓?”兩人坐下來好好談,童兒之前被人點了昏睡的穴道,現在已經被顧如錦安撫好了,她又給童兒和柳城創造了一個獨處的空間。
顧如錦收了收心思,道:“爲什麼我不能上三樓?”
“不是不能,是不會。顧如錦怎會在意身份的象徵,如果可以,你應該只會待在一樓吧。”況且你一來就找上了陳夫人,這個舉動真是不正常。只是這一點棲雲子沒說罷了,因爲他怕顧如錦會反感他這樣暗處盯着她。
顧如錦嘆了口氣,“是這樣的,陰夫人這一段時間很不正常,進了這間巖下酒樓很久都不出去,我怕她在打什麼歪主意。而且,這間酒樓似乎也不像看上去這麼簡單。”
“交給我吧,我幫你。”
“我猜你來京城是掩飾了身份吧,我不想你因爲而染上麻煩。我已經……”
“巖下實則是一座賭場。”棲雲子的話讓顧如錦生生愣住。
賭場?酒樓其實是賭場?這怎麼可能,更何況巖下酒樓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來往的都是達官貴族,如果是一座賭場的話,又怎麼會不被人發現?
京城管理賭場的法律是嚴苛的,可以說根本不會讓賭場這種東西在這裡生根發芽。
棲雲子就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繼續說道:“達官貴人又怎樣,巖下做的就是他們的生意。”
“可是這樣的話……陰夫人怎麼可能和賭坊染上關係?”顧如錦還是不相信,陰夫人就算再怎樣尖酸刻薄難以相處,也不會去賭吧。
棲雲子搖搖頭,“難說,我幫你吧,你可以繼續接近陳夫人。”
顧如錦妥協,點點頭。
回到南麓公府,還未到晚膳的時間,顧如錦回到自己的住處,裡邊居然是有人的模樣,寶笙說是公孫姨娘來了,等了好一陣。
顧如錦心下一思量,進了門。“如錦見過公孫姨娘,公孫姨娘來此,如錦沒能及時接待,實在抱歉。”
公孫姨娘神情複雜,站起身來,直接握住了顧如錦的手,“沒事,我有事找你,關於周雪瑤的。”
周雪瑤?顧如錦雖然已經救回她了,但她在府中的日子還是很不好過。公孫姨娘把周雪瑤看得很重,她本來是一個出生卑微的女子,所以知道身份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她對慕楓寄予了太多的希望,她必須幫他抓住每一個對他有利的東西。
“我知道娘想說什麼,只是這件事情看似簡單,實則複雜,我一時也解決不了。”
“我知道你有能耐,只要你肯幫忙!”
顧如錦一笑,“自然會,娘你也會幫我麼?”
公孫姨娘一愣,隨後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