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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並沒有完全建成,只是初具了規模,依舊在四處動工。張嚴前面帶路,七拐八拐地便進了交輝園,也是四處動工的痕跡。張嚴同我笑道:“爺說您來就把您帶去書房。福晉不知道,爺打小就是認真的性子,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爲,辦妥帖了才放心……”看了看我又略略不好意思地笑,“瞧奴才這話說的,這些福晉自是都知道的,見了您太高興就沒話找話說了。”
我笑吟吟地說:“不妨事兒,你接着說,我不在這幾年他可好?”
他暗了臉色嘆氣,“怎麼好得起來啊?身上是時好時壞的,厲害時去木蘭養了一陣子病。爺心重嘴上不說,可都看得出來是真想福晉您呢。”
我聽完呵呵笑了。
小丫頭行了大禮後便打簾子讓我進了書房,他坐在書桌後面色凝重,神情一絲不苟。許是太投入了一時並沒有發現我,我坐在外間的凳子上眼睛忍不住跟隨着他:頭頂有幾絲銀髮晃得我心裡慌慌的,前額的發許是有一陣子沒剔了,隱隱泛着青,他皺眉的時候額頭的紋印已經很深,明朗的笑也漸漸變得疲憊不堪,不知不覺間,這許多年時光就這樣匆匆過去了,從他弱冠至他不惑,二十多年這男人佔了我整顆心,爲他哭爲他笑爲他心傷憔悴也爲他傾心愛戀。正淚眼迷濛地看着他,他卻站起來走向了我,伸手撫着我的臉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偷偷爲我哭的?”
我淺笑着回憶往事:“八歲時就開始了呢,有一陣子天天被人嘲笑,一度哭得傷心。”
從少時開始,他笑起來眼角便有褶子。直到現在也一直追隨着他,那笑因爲這些紋路也變得生動起來,越發襯出年歲在他身上雕刻下的成熟風度。
“這兩年去了哪兒?”
“從張家口去了山西,在太原範家做了一年教書先生,認識了範清平,後來又去了介休。得知了你散出來的消息,於是便又回了京。”我事無鉅細地向他彙報,年少時好似最喜愛用這種方式纏着他對他撒嬌。
“範清平……”他拉着我的手進到裡間思索記憶,“範毓賓家的老二,七七之後就去找的他?”
我毫不驚訝他會知道,京城這地界兒上,要想瞞他似乎很難,“嗯,他要離開京師,我去給他送行。”
他坐在凳子上,我依舊站着,只是手被他握在手裡。他語調平靜地問:“你們很熟?”
“知己罷了,他瞧不上我的。看來我這人是真不怎麼好,難怪您不要。”
他被我的話逗得哭笑不得,握着我的手嗔怪說:“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了?”
“您也從來沒說過要。”我說完就低了頭,有滴淚沒忍住就直直砸在了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