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戰績,自然不止驚動了仙人城散亂的九天玄仙們,那剩餘四大勢力的領袖,也都同樣震驚無比。
能在這短短几年間在此處經營出一股勢力,且彼此原本都是極高傲的人,卻不得不與其餘人等並列,當然是因着他們之間的競爭不分上下,誰也奈何不了誰。
自家人知自家事,幾位領袖估算自己勢力的實力,明白他們做不到如此,待那元汀玄仙忽然做到了,打破他們之間的平衡,也絕不能忽視。
很快,就有數十人影,分作數個方位,齊齊而來,落在這偌大的場地之上。
其中有一位雲鬢高聳者,相貌端麗,氣質如雪,其眉眼間有一股狠戾,目光中亦有一絲煞氣。只一看她,就覺得她彷彿帶着無邊的怨恨與愁緒,禁不住地就讓人退避三舍,不願與其親近。
她是個女仙,自號“離恨”,心頭之中,當然滿溢恨意。
在這離恨玄仙身後,跟隨的是十多個婀娜多姿的女仙,每一位的相貌皆極不俗,但相同的,卻是她們也頗冷漠,眸光流轉間,帶着幽怨之意。
而她們,正是離恨玄仙的心腹。
另外三位領袖,則是男仙。
其中有一位氣概英武者,到來後瞧了離恨玄仙一眼,旋即一嘆,視線就落在那些柱子上懸掛的月族人頭顱上,神情很是堅定。
而他卻不曾發現,在他收回目光的剎那,離恨玄仙也回首看來,又憤然轉頭了。
每一位領袖都帶着自己的心腹,待他們真切看清,這些月族人的頭顱乃是實實在在、並無半點虛假時,面上的神色,都不由得變得有些複雜。
既然平衡已被打破,元汀玄仙此舉究竟……是爲何?
隨後,衆玄仙目光移開,卻是在尋找元汀府中人的蹤跡。
那元汀懸掛月族頭顱,總歸不是爲了耀武揚威罷?理應是有所求的。
果然,幾息之後,虛空裡就走下一位威儀深重的藍衣青年,他頭戴高冠,相貌堂堂,並無半點躲避之心。
他一伸手,笑道:“請諸位同道,前往吾府中做客,有要事相商,如何?”
幾位領袖見狀,各自稍一思忖,便都答應下來:“可。”
那元汀玄仙笑道:“請!”
很快,衆玄仙皆進入元汀府裡,而那府中早已大擺宴席,安排了座次,顯然對此準備多時。
四位領袖各踞一方坐下,也不多言,只看着那元汀上了首座,要聽他能說出什麼話來。
元汀玄仙在之前幾日心情激盪之下,殺滅那許多的月族人,又做出這般肆意的舉動,也是爲了調動仙人城裡衆多玄仙的熱血、心氣。不過待事情做了後,會引發的後果,以他的心計,自也不會忽視。
此刻,他便開口說道:“吾等尋找月族人的手段相若,吾能突然誅殺這般數目的月族人,自是有些緣由。只是如今不知諸位是否願意與吾大幹一場,若是肯的,那緣由也當分享,而若是不肯的,吾也不能將隱秘道之,還望諸位見諒。”
元汀玄仙話音一落,那離恨玄仙先冷哼了一聲:“莫非吾等需得投靠於你,方能聽得你這隱秘麼?真是笑話!”
這語氣,着實十分不妙。
元汀玄仙眉頭微皺,隨即鬆開。
他知道這個女仙,與那鈞天玄仙有一段孽緣,因此痛恨天下男子,也絕不會歸附於任何男子手下。
她說出這般言語來,倒也並不奇怪。
所幸元汀玄仙並非是這般的意思,他見另三位領袖也看了過來,就微微搖頭:“非是投靠於吾,而是與吾一同做一件大事,大多事情皆可商議而行,只是若是事態緊急之際,要多信重吾幾分罷了。”
聽了這話,離恨玄仙的臉色好了些,其他三位領袖,亦未有鬱色。
其中那月殞玄仙開了口:“不知是什麼大事,元汀玄仙是否可以先行告知吾等?”
元汀玄仙略作沉吟,似有猶豫。
另一位真鵬玄仙朗聲說道:“若是什麼都不知曉,吾等如何來做決定?元汀玄仙心胸開闊,當不至於處處計較罷!”
這幾番言語下來,倒算不上是刻意擠兌,但也真是道明瞭幾位領袖的底線。
元汀玄仙明知如此,之前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此時也就笑了一笑,爽快說道:“吾這一件大事,是想要聚集所有玄仙人手,選取實力最爲高強者,一同前去襲殺月族人。就如吾之前數日時那般,待再殺得幾批,月族人必將惱羞成怒,前來攻擊吾這仙人城。吾等事先做好防備,趁機將這月幽之境的月族人,全數殺死!”
說是一件大事,其實中間計劃十分簡單。
但這也的確是一件大事,只一說出,那肅殺之氣便撲面而來,彷彿演繹了一場好大的血腥場面,使在座的衆多玄仙心潮澎湃之餘,亦能感覺到,在元汀玄仙言語中強烈的決心。
幾位領袖有些詫異:“確是大事,可元汀你當真有這把握?”
元汀玄仙深吸一口氣:“諸位同道想來也已知道,那月族人將吾等仙界之人當作美食也就罷了,而今更狼子野心,將吾仙界的女仙,視爲……三日前,吾親眼見那些牲畜行事,令人髮指,倘使他們的計劃果真成功,吾等遲疑的時間愈久,他們的實力便愈強大,此消彼長之下,吾等到那時,恐怕想要反抗,也是不能。”他聲音很是沉痛,“吾等已無太多時間,應當機立斷,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吾寧可戰死,也絕不願被其視爲牛馬而食!”
滿座寂靜。
的確,不僅那葉菁給離恨玄仙帶去了消息,因着元汀府手下的宣揚,幾位領袖甚至整個仙人城,都明白月族人又生出了令人髮指的詭計。
因爲此事,離恨玄仙因手下皆爲女仙,也曾很是擔憂,卻不曾尋到一個得用的法門。另三位領袖手下,也有一些本來獨自或與師兄弟們在城中停留的零散女仙,前來投靠,以保安穩。
然而,有那般兇殘的月族人虎視眈眈,這月幽之境裡,縱使在幾大勢力手下,又哪裡能夠得到真正的安穩?
良久,鈞天玄仙爽快道:“元汀說得是,吾等不能坐以待斃,當主動出手纔是。如今既然你能在數日中斬殺上百月族人,必然有些手段,既如此,吾等拼上一拼,又有何妨!”
離恨玄仙聽他先行開口,面色一變,就要反駁。但她餘光看到自己身後十多心腹,忍了忍,又將這反駁壓了下去。
——她到底不是個爲私怨而毀公心的小人。
月殞玄仙慢了一步,但也正色開口:“吾亦不願落於爾後,此事吾允了!”
這位玄仙原本並非以“月殞”爲名號,而是自打他知曉月族人如此囂張跋扈、以人爲食後,仇恨不能自抑,便立下大宏願,若月族人不全數身殞,他便以滅殺月族人爲己任,不改名號。
如今有這樣一件大事,讓他能同月族人做個了結,他思索之後,當然就沒什麼不願意的。
最後真鵬玄仙也被激發了血氣,同樣應下。而離恨玄仙雖不曾主動說出什麼熱切的言語來,卻是將杯中之酒飲盡,自身也不曾離開。
她同樣允了。
元汀玄仙大喜。
之後,他舉杯相敬,與衆領袖、衆玄仙滿飲此杯,從此結下同盟,再不是各自爲戰,而是要好生定下一個計劃,將這件大事做得圓滿。
飲酒之後,氣氛融洽不少。
儘管從前衆玄仙彼此都有競爭,可如今要合作了,都再無齟齬,也不會針鋒相對。
真鵬玄仙笑道:“如今,元汀你當能將那隱秘告知吾等了罷?”
元汀玄仙也是一笑,就對身側韓天星說道:“去請雲劍仙與徐仙友前來。”
那兩人喜靜而不愛應酬,他心中深知,故而這時有事相商,纔去相請。
韓天星很快去了。
下方几位領袖,卻有些不解。
倒是跟隨在離恨玄仙身後的一位翠衫女仙,神情微微一動。
徐仙友……莫非是當初救了她的那位青衣仙人?
若是他的話,實力高強……
她心頭不知有幾許猜測,卻都不曾說出口來。
左右,稍後便知。
不多時,就有兩位仙人在韓天星引領之下,聯袂而來。
左邊那位一身白衣,氣質冰冷,殺氣凝於周身,雖不言語,卻給衆領袖一種極強的威脅之感——此人是個劍仙,更是一位甚至能對他們造成極大傷害的劍仙。儘管這劍仙並不顯露什麼,可幾位領袖卻隱隱覺得,若是當真對戰起來,自己說不得,就要栽在他的手上了。
於是,衆領袖的目光一凝,心裡一凜。
不約而同地,就對這劍仙生出幾分忌憚來。
隨後,這些領袖纔看向另一人。
這一位看起來便和氣得多,其相貌溫和俊雅,若是多接觸接觸,說不得還要覺得他氣質可親。但領袖們非是隻看其表之輩,他們在剛剛感覺到鬆了口氣的同時,就心頭一動,隨即再來仔細去看,便感覺到一種似有若無的危險感。
彷彿是,有什麼沉寂的恐怖力量,也蘊藏在此人身體之內。
幾位領袖眉頭微皺。
這一位,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不過,元汀此時將這兩人請來,莫非之前殺死那些月族人之事,與這兩人有關?
他們自然不能相信。
若是區區二人就能左右一族生滅,他們這數千玄仙被困在此地,豈非是個笑話麼!
然而,元汀玄仙卻是說道:“能殺滅那許多月族人,這兩位仙友當居首功。”
言下之意其實已很是明白,若無這兩人,他們也仍舊如從前那般,根本不可能得到上百月族頭顱的戰績!
下一刻,真鵬玄仙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元汀莫非是在說笑?”
元汀玄仙搖頭道:“於大事之上,吾從不說笑。”
此言一出,另三位領袖,面色也都不好看。
就連性情最是豁達的鈞天玄仙,此刻也是嘆道:“非吾等不信,實難信也。”
似乎早已知道會遇上這般的情景,元汀玄仙笑道:“吾既有言,自不會哄瞞諸位。如今不若諸位先挑選幾位好手,隨吾等出行一次?事實如何,一見便知。若是幾位仙友想要親眼一見,亦是無妨。”
其餘四位領袖聽得,就沉吟起來。
在短暫被欺騙的憤怒之後,他們很快冷靜下來,立時明白元汀必然不會以如此簡陋的謊言作弄他們。以元汀一人之能,如何能抵得過他們四方勢力的怒火?那麼恐怕元汀當真所說爲真。
而既然他們無法相信,那麼挑選些人,或者乾脆自己親身前往,也的確是最好的法子了。
想定後,衆領袖就點了點頭:“既然要信你元汀,吾等自不會輕易毀約。”
說罷,他們果然就開始挑選人手,要擇取實力最高的幾位心腹,和自己一起前往。
不多時,終於選中的,每一方勢力皆有十人,再算上元汀玄仙一方,就是五十人。
他們之中,領袖等級的玄仙能對付一個月族人,其餘的玄仙,也大多可以同月族人周旋,不至於立刻喪命,其合擊之術,更是高明。
如此精心準備之後,縱使遇上什麼不妥之事,也足以應對了——更何況,雖不能信任區區兩人可左右戰局之事,但衆領袖卻也不會懷疑元汀玄仙是刻意聚集他們,要將他們害死,來爭權奪利。
堂堂九天玄仙中的佼佼領袖,縱使心有算計,也絕不會做出背族之舉來!
那些領袖們商議得熱烈,徐子青與雲冽,卻是靜靜坐在一旁。
雲冽此來是爲積蓄殺氣,歷練自身,徐子青此來是爲除惡,印證所學,兩人自然是有本事的,也有意藉助元汀玄仙的威望,將這裡的月族人先殺上三回再說,至於其餘幾個大勢力的領袖是否相信他們,則並不被他們在意。
徐子青暗中算了一算,對雲冽傳音道:“若是之後我讓容瑾出來享受一番,叫那月族人也嘗一嘗被當做美食之感,師兄以爲如何?”
雲冽道:“且不必,讓些功勞與人,以待來日。”
徐子青稍一思忖,有些恍然。
也是,如今他還是先行磨練那自創仙法的兩式相加之法,待日後月族人有大行動時,再把容瑾釋放出來。
許多洞窟裡地方仍是小了些,容瑾施展不開,他又要吞噬所有血肉,落在這些玄仙眼裡,須不好看——再者那些月族人的屍身,如今也還有用。
這邊師兄弟兩人傳音言語幾句,那邊元汀玄仙等諸位領袖,也都準備妥當。
不過此時其餘幾位領袖對徐子青與雲冽並未有結交之意,但因着某些緣由,也有淡淡招呼。反倒是那離恨玄仙身後跟隨的葉菁女仙,發覺果然是救命恩人之後,便朝徐子青含笑點頭,以示敬意。
徐子青莞爾,不以爲意。
隨後,他與雲冽跟在元汀玄仙左右,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各使遁光,一齊出去了這仙人城。
前文有言,城外分有數條道路,皆歸屬幾位領袖分別所有,那元汀玄仙所有的道路上,月族人一路被其誅殺,如今也不知還剩下多少,又不知其他月族人是否已知道有如此多的族人隕落,做出了什麼陰謀詭計來。
但衆領袖經驗豐富,即便他們齊齊出山,卻也留下許多好手,在仙人城中召集衆仙,一旦月族人襲擊此地,必然有所感應。
而現下,他們只需先挑一條道路罷了。
元汀玄仙道:“既難以決定,吾不妨在此處祭祀月族屍身,指明方向。”
他有上百具屍身在手,浪費些許,也是無礙。
然後,在幾個路口處,衆領袖分別取了一具月族屍身,祭祀起來。過了須臾,那些銀角、心核碎片,都飛快地指明瞭月族人的消息。
衆玄仙斟酌一番,就挑選了其中一條道路。
在這條道路里,有十多個月族人,就在千里之內。
他們來作爲衆領袖合作的第一戰,當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也許是因着這羣月族人聚集之地離仙人城較近,他們所在之處,並不曾抓住幾位女仙要來糟蹋,但他們的巢穴之內,不能啃盡的骨頭,倒是還有幾根。
就有玄仙認出來,這骨頭本是一位仙體極盡鍛鍊的玄仙所有,因其修煉功法之故,骨頭、血肉皆呈淡金之色……沒料想,他竟也已然受害,被吃得只剩殘骸了。
月族人作惡太甚!
每每見到,衆玄仙皆不由心頭火起。
下一刻,幾位領袖就分別指使自己的心腹強者,分作數隊,去圍剿月族人了!
——不僅是元汀玄仙有隱匿的手段,其餘的領袖,其實都有。
他們無聲無息而來,把月族人全都包圍了住。
同時,另四位領袖,卻是仙識外放,在注意雲冽與徐子青的表現。
他們倒要看看,這兩人是憑藉什麼來左右這僵持多年的對戰!
雲冽神色不動,忽然間化爲一道白芒,如同閃電一般,直接殺向了一個月族人。
他這回也不曾再如之前那般細細體悟月族人的攻擊手段,而是殺意迸發,劍氣如虹,其足踏劍意,身法之快,竟不比那月族人燃燒血肉後慢!
只見得一道銀光迸射,又是一記極清脆的聲響,那月族人居然還來不及如何反應,甚至雙翼纔剛剛展開,他的心核就已然被雲冽碎劍點中,連續兩次後,皮開肉綻,心核碎裂,就此殞命。
雲冽這兩劍點出後,似已知道結局,半分不曾停留,而極快閃身到另一月族人身前,他稍稍用出數招繁劍,就將月族人籠罩,使他不能再去攻擊其他玄仙,而後他又猛然閃身,同樣是快速來到他的身前,碎劍點心,將其連震而往。
這隻在電光火石之間,雲冽已連殺兩人。
其殺意之盛,其身法之快,其劍術之凌厲,幾乎都叫人震驚。
他似乎更是遊刃有餘,那月族人傷不到他,反而是他穿梭其中,彷彿月族人是他的獵物,殺得酣暢淋漓。
幾位領袖屏息一瞬,不得不承認,此人戰力非凡,一人堪比十人,甚至更多。
這樣的人以快打快,只要能在月族人遁入虛空前將其殺死,確實有大功勞,能做出極強的成績來。
而另一位……
還未等衆領袖仔細去看,就已然發覺,這洞窟,似乎變得擁擠起來?
隨後他們目光閃動,視線所及處,皆是那身形高大、面目死板的青光人。
這些青光人好似兵將,散發出來的大道氣息極是濃郁,每一尊都等同於一位九天玄仙,他們密密麻麻地貼在洞窟的每一處,居然也如同封鎖一般,讓外面之人不得入,讓裡面之人不得出。
元汀玄仙面帶笑意:“諸位且再看。”
幾位領袖心頭微動。
他們明白過來,這些青光人,是那徐子青的仙法。
這豈非是……一人若萬人?
但這些領袖何等眼力,當然亦能察覺,在這其中,必然有些缺陷。
而這缺陷,恐怕就是時間。
只是接下來,待這些領袖發覺,在月族人遁入虛空後,這些青光人竟能齊齊伸長手臂,將他們全數從中強行拽出時,才終於禁不住一嘆:“若能如此,便有缺陷,也足夠了……”
修煉空間之道者不及月族人精純,不修煉空間之道者,只能任憑月族人逃竄。
而這徐子青,他卻能讓月族人無處可逃。
就算他能堅持的時間不足,可其他玄仙,亦非是可以小覷之人。
在大戰之際,這等本領,當真是太有用了!
那一場大事,必然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