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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這般思忖過一會,擡眼時,就見到雲天恆坐立不安,眼中滿是渴盼,卻又不敢多言。

他便一笑,說道:“你且將手遞我,讓我看一看。”

之前徐子青不過查探了雲天恆的靈根,確信他有修仙資質,但具體爲何才使得習武有礙,他卻不得而知。

故而此時還要再仔細瞧瞧。

雲天恆聞言,立刻將手伸出:“多謝前輩!”

徐子青見他激動,也不計較,就三指按在他脈搏之上。

下一刻,分出氣息探查進去。

雲天恆只覺這青年手指溫軟,但從中似乎傳出一股十分暖和的氣流,很快傳入他的體內,在他經脈裡運轉起來。

這力量很是柔和,半點也不讓他感覺痛楚,正是極爲舒適……約莫過了有半刻工夫,這氣流卻陡然收了回去。

他方回過神來,一時竟有些不捨。

雲天恆看向徐子青:“前輩,如何?”

徐子青略沉吟,就說道:“你經脈狹窄,容不得勁力運轉,爲保你身體康健,纔不能凝聚出來。”

雲天恆一聽,便有些絕望。

習武之人,最重不過是經脈,雖說也有些藥物可以拓展、穩固經脈,但若是經脈已然羸弱到勁力不能運轉,那幾乎便等同於絕症了。他身爲嫡系,這幾乎便等同於廢物,讓他如何能夠甘心!

然而徐子青話未說完,他又繼續說道:“另外你手三陽經、手三陰經也因經脈太弱,與其他經脈相接處,就有堵塞。”

雲天恆原以爲經脈羸弱已是絕境,未料到竟還有堵塞之患……若是單單隻有堵塞,他尚可去求莊中老祖以先天之氣爲他打通,想來也只是困難些,可如此經脈,連勁力都不能容納,若是真的勉強去打通它們,恐怕更加不成。

到此時,雲天恆目光已是黯淡下來。

他當真不知自己前路何方了。

徐子青說出這話後,也細細查看雲天恆反應,而見他喪氣至此,心裡也有不忍。

想了想,他便說道:“我看你所習功法太過霸道,既然不能練出勁力來,還是莫要繼續打磨,以免傷身更甚。”

雲天恆捏住拳頭,點點頭:“是,前輩。”

徐子青嘆口氣:“我既已答允你,你如何這般灰心?”

雲天恆猛然擡頭:“前輩可以助我?”

徐子青就笑道:“你也莫高興太早。我這裡有一門功法,應比你家傳之法溫和不少。到時我可先以藥物爲你溫養、疏通經脈,再要你習練此法。只是此法對悟性要求極高,且見效頗慢,你若是沒得悟性,又沒得耐性,就還是儘早放棄得好。”

雲天恆得知有了希望,哪裡還計較那些,當即說道:“我自然有耐性,悟性、悟性也是有的!”

徐子青輕笑,到底是個孩童,不快之事忘得倒快。

隨後他便又道:“你若要與我學,雖不收你束脩,但所需藥物頗爲昂貴,我手裡並無存物,孤身一人也無法蒐集。因此還得有你雲家莊準備這些,否則也不能成事。”

雲天恆欣喜過後,立刻點頭:“我這就回,同我父親說去。”他很快說道,“到時我父親來,前輩能見一見麼?”

徐子青點頭道:“不必他來,我三日後便去你雲家莊,若是他願見我,我便同他相見,若是不願,我也該離去了。”

雲天恆着了慌,馬上說道:“我定會說服父親!”

兩人說到此時,徐子青也不多留雲天恆,就讓谷中藤蔓將他送出。

待他身形消失後,徐子青才微微嘆息,袍袖一拂,這竹屋已是變作了一個山洞。

徐子青盤膝坐在蒲團上,他身後,正放着一張石牀。

石牀上布着法陣,一個相貌冷峻的白衣男子坐在其中,周身縈繞着淡淡的殺意,還有一種彷彿凝聚在他身上的鋒銳之氣。

這便是雲冽的肉身。

徐子青站起身,穿過法陣,走到牀前。

他伸出手,好像要輕輕觸碰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來。

只有肉身而沒有元神,畢竟不是真正的師兄。

然後徐子青停了片刻,握住雲冽肉身手腕,把真元透入進去。

說來奇怪,十年前兩人被截殺之後,他分明看到師兄的丹田毀損、金丹破碎,但這些年間,他一次偶爾查探師兄肉身時,卻發現那丹田處的重創,已然在慢慢好轉。

——尋常的修士哪裡受傷,必然要服用丹藥。

可師兄不僅沒有服食什麼藥物,更是元神都已託生,爲何反而這般痊癒起來?

徐子青思索許久,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了“仙魔之體”這個緣由。

既然這種體質被傳得那般出衆,這種痊癒之力,想必也是其妙處之一罷。

果然十年過去,徐子青多番查探,都能見到那丹田正在修復。

現下已然好了八成,再過段時日,想必就能徹底完好。

但毀損的金丹便已然是毀損,卻不能就此重新凝結。

可如若元神尚在,則境界不變,之後只消將修爲補滿,結丹之事就毫不困難。

今日照例查探過後,徐子青便收拾些什物,將儲物戒、儲物鐲中諸多物事,也都重新整治一遍。

若是他所料不錯,三日之後,他便該搬入雲家莊居住了。

且說雲天恆告別徐子青後,立刻拔腿跑出,就在路上碰到了前來尋他的雲天玉。

雲天玉先是將他訓斥一通,又將飯食交予他手。

雲天恆才發覺腹中飢餓,匆匆吃過後,便問道:“父親現在何處?”

雲天玉見弟弟神色焦急,心裡到底一軟,才說道:“父親同族長大伯商量事務,你若尋父親有事,不妨去家中等着罷。”

雲天恆聞言,自然是趕緊回去,半點不肯停下。

只留了雲天玉一人心裡疑惑,卻不知這弟弟究竟是怎麼回事。

傍晚,雲鎮山回來,就見到獨子云天恆在院中徘徊,時不時就往門外看去,神色有些焦躁。

他心裡一個“咯噔”,就喚一聲:“天恆。”

雲天恆猛擡頭,見到雲鎮山,立刻奔過去:“父親!”

雲鎮山越發不解,神情仍是威嚴:“如此毛毛躁躁,成什麼話?”

雲天恆才深吸口氣:“父親,我有要事要同你說。”

父子兩人關在屋中,就是一番交談。

雲鎮山十分震驚,他早知這獨子在武道上似乎有些瓶頸,卻也只道是大器晚成,想着待獨子年紀更增長些、再定下心,也未嘗不能更進一步。但他此時卻聽聞,竟是經脈上出了問題?

原來雲天恆受了限制,不能將徐子青問過雲天罡之事說出來,但其餘之事,則並未隱瞞。

雲鎮山便知道是後山禁地裡有一位奇人,因他獨子偶然闖入,不知爲何得了他的眼緣,才爲他查探過身子,找出了獨子遲遲不能突破的根由。

但他卻並非毫無懷疑,單單雲天恆寥寥之語,並不能將他說服。

猶豫一番後,雲鎮山決定去見過族長,也是他的親生兄長,雲鎮海。

許是因着早年練武太過、損傷身體之故,雲鎮海早早成婚,卻多年未有子嗣。

然而十年前他夫人懷孕,生出的長子,卻是體質羸弱,不僅不能習武,竟是性命都時時堪虞。

雲鎮海心疼*子,早早延請一位名醫在雲家莊坐診,多年來,也不知耗費了多少奇珍妙藥,纔將長子養大到這年歲。

即便後來他夫人又生出一名健康的幼子,他也仍舊對長子十分精心,並無半點怠慢。

雲鎮山此次去見雲鎮海,就是想要請那名醫爲他獨子診脈,也好生查驗一番,是否當真是經脈有礙。

雲天恆多年來身體健壯,與其他孩童並無不同,他當真不願此事爲實。

雲鎮海與雲鎮山一母同胞,自然感情深厚,聽雲鎮山說明來意後,便立時招來名醫,讓他隨雲鎮山前去一趟。

名醫這許多年受到豐厚財物,也就很是順從,跟他去了。

待他仔細查探過後,果不其然,那雲天恆的經脈,就有那無救之症!

雲鎮山長長吁氣,心裡很不安穩。

而云鎮海也得知雲天恆所言奇人之事,便一同做下決定,要在三日之後,掃榻相迎。

最起碼,也要見一見那奇人,若是當真有救……便也值得。

三日後。

雲家莊外,有數人靜立在烈日之下,他們衣衫周正,神情也很肅穆。

正是雲鎮海、雲鎮山兄弟,再並幾名莊衛,幾個僕從。

雲天恆手指動了動,踮起腳向遠方看。

他比起其餘人來,更加顯得緊張。

辰時過後,在莊外數十丈出,忽然出現了一抹青色。

那青色越來越近,十分輕盈,不多時間,已然現出清晰的人影。

雲天恆立時喜道:“前輩來了!”

他到這會兒,心裡才鬆了口氣。

雲鎮海等人也精神一震,就朝那人看去。

那正是個相貌俊雅的青衣人,若只憑面貌來看,不過像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

但若雲天恆所言爲真,他既十年前就到禁地之中,應當並非這般年輕纔是。

青年氣質溫和,行走時仿若熾熱都要爲之退避,顯示出一片清涼。

在看清他的剎那,衆人也似乎沒那麼燥熱了。

青年很快站立在衆人身前,隨後他微微一笑,便說道:“在下徐子青,是一位遊方的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