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返京

日復一日, 轉眼進入來到澄海縣的第三年。這一年,張鵬在修路的基礎上,重新組織擴建了原有的碼頭, 因爲交通狀況的極大改善, 澄海縣也成爲了周邊貨物的集散地。來往的人多了, 自然帶動了當地的餐飲業、住宿業, 甚至還有人搞起了澄海一日遊的旅遊項目。令戴文暄不由大大佩服古人的智慧, 不用進行什麼引導,有人氣,有自由空間, 自然就會有發展。

張鵬的事業順風順水的開展着,戴文暄也沒閒着, 她又懷孕了。這兩人都不過20多歲, 還年輕, 曾經的心結打開後,轉而進入戀愛模式, 親親熱熱。於是戴文暄很快再傳喜訊,懷上第二胎。

要說這中間有什麼不盡如人意的事情,那就是京城的張夫人生病了。要讓戴文暄來看,完全是給氣的累的。陳氏和朱明麗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天天和唱大戲一般, 針鋒相對。哪個受了委屈, 都要找張夫人哭訴一番。張夫人勸了這個勸那個, 時不時再把張安拎過來教育一下, 忙不完的煩心事。

如果張夫人自己想得開, 丟開手不去管,倒也好了。可她偏是個認真負責的性子, 一輩子賢惠慣了,總想着要把這個家維護好,不能亂。於是來者不拒,天天斷案,天天談心相勸,又不見成效,那兩個人照樣我行我素,該吵吵,該鬧鬧。張夫人心力憔悴之下,一場風寒,就臥牀不起,再沒有好轉。

這天張鵬回到家中,發現一片安靜,小博樑不知被抱到哪裡去玩了,戴文暄一人坐在牀邊。

張鵬一邊走一邊道:“我回來了,文暄你在幹什麼?博樑呢?”

走到近前,張鵬看到戴文暄滿臉淚痕,不由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戴文暄遞給張鵬一封信,信是加急送來的,卻是說張夫人已經病故了。

張鵬當場呆愣,不可置信地反覆看了幾遍,拿信的手抖個不停,問戴文暄道:“這,這是真的?”

戴文暄含淚點頭:“剛收到的。我們怎麼辦,馬上回去嗎?”

“當然,是,沒錯,我們現在就回去!”

此後,張鵬向朱知府辭官,將剩餘的錢財託付給澄海縣商會,負責繼續修路和運營碼頭,戴文暄等人則匆忙收拾行李,定船返回京城。

只說到了出發的那天,不知怎麼消息傳開,附近幾個村的村民自發來到縣城,從縣衙一直排隊到碼頭,路兩邊全站滿了人。

張鵬等人出門,均被嚇了一跳。隨着他們車隊的行進,各種祝福、不捨的聲音此起彼伏,張鵬騎在馬上不斷揮手,臉上掛着笑,眼圈漸漸紅了。戴文暄在馬車中早就悄悄地抹淚,與這一程百姓相送相比,來這裡以後的三年辛苦努力實在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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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張鵬戴文暄到達京城,此時儀式早已舉行過,只待扶靈返鄉。張鵬一家在靈堂痛苦失聲,磕頭守靈,盡上一份孝心。

此次回到侯府,張鵬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記憶中曾經親切的親人全變了樣。父親,變是冷漠和嚴肅,不苟言笑;兄長,終日報怨不停,言下之意,竟是守孝三年耽誤了前途。他們三人除了偶爾坐在一起回憶一下張夫人,竟再無話可說,反而是各自待在各自的書房時間居多。

對於戴文暄情況則好一些。大嫂陳氏在前年終於生了兒子,底氣足了許多,已不大把犯過錯的張鵬兩口當作對手,因爲此時她有一個勁敵—朱明麗。

回來後的第三天,戴文暄看天氣還好,便帶着小博樑在花園畫畫。博樑已經5歲多,依着孃親的指點,用不同顏色,畫着他眼中的天空草地。

戴文暄只見陳氏帶着一衆人,呼啦啦走了過去,過一會兒,又呼啦啦走了回來,不由凝神望着。

冬雪嫁人後,提拔上來的大丫鬟春杏小聲道:“奶奶可是奇怪大奶奶在幹什麼?”

戴文暄見博樑在認真畫畫,便拉着春杏走到一邊,輕聲問她:“你知道嗎?”

春杏點點頭:“我們一回來就聽說了。朱姨娘不是剛生了個小小姐嗎,大奶奶說動大爺,要將小小姐養在她身邊,大爺也同意了,只待小小姐出了月子,就要抱走呢。最近大奶奶每天都要過去朱姨娘那裡,說是看看她們照顧得精心不精心。但是我聽說,每次大奶奶去,都不過看上兩眼小小姐,主要是將朱姨娘、奶孃等人叫去訓話。每次大奶奶走後,朱姨娘都要哭好久。”

戴文暄嘆口氣,所以她最煩宅鬥什麼的了。

第二天,戴文暄中午醒來,春杏進來稟告說,朱姨娘讓人傳話過來,請戴文暄過去坐坐,有話要說。

戴文暄心裡一陣膩煩,一個姨娘,還是個曾經覬覦自己相公的姨娘,有什麼話非要說給自己聽,還要自己過去,想得美。

反而是旁邊的練嬤嬤咦了一聲,奇怪道:“我上午看到朱姨娘出門了,我還特意問了門房,說是朱姨娘要去廟裡上香,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戴文暄一聽正好,馬上說:“那我就不用過去了,想必是傳話的搞錯了。”

於是安心留在房中,叫上張鵬一起教博樑描字。

到了傍晚,突然大房那邊熱鬧起來,哭喊不斷。過了一會兒,有人來通知說侯爺讓張鵬和戴文暄過去。兩人來到正房,只見外廳站了大房不少下人,有人通報道:“二爺二奶奶到~”。只聽內屋傳來定國侯的聲音,“你二人進來吧,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張鵬二人走進內屋,只見定國侯坐在正中,一旁坐着張安,朱明麗懷中抱着個襁褓,靠在張安肩膀上哭泣,另一旁則是陳氏,她直直地站在那裡,面現氣憤。地上中間還跪着幾個人,分別是朱明麗房中的丫鬟、小小姐的奶孃等伺候的下人。

張鵬恍惚覺得這場面似曾相識,正在想着,只聽定國侯開口道:“老二媳婦,今天下午你在哪裡?”

張鵬忽然回憶起來了,那天,他也是這般懵懂的被叫到軍營,一進門就被定了罪。當下惱怒起來,說道:“怎麼,侯爺大人審問過我,還不過癮,還要審問我娘子?”

定國侯喝道:“住口,我沒問你,不用你答話。老二媳婦,今天下午你在哪裡?”

戴文暄定定心神,沉穩答道:“兒媳一下午都和相公、博樑在書房習字,哪裡都沒去。”

定國侯道:“那麼你沒有去過朱姨娘那裡了?”

戴文暄答道:“是。兒媳沒去過,兒媳根本就沒出過二房的院門。這點二房所有下人都可以作證。”

定國侯轉向地上跪着的奶孃,問道:“你可聽到了?”

奶孃跪地磕頭道:“許是奴婢看錯了,奴婢本來就只看到一個背影,也是不敢肯定的,只依稀記得不知是大奶奶還是二奶奶有那麼一件花色的衣服。”

陳氏聽到此處,撲上去打她:“你這個胡言亂語的賤人,死後定下拔舌地獄。”打了幾下,又轉向朱姨娘道:“小賤人,是你做的吧,想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你作夢!我行得直坐得正,不怕和你對峙。今天下午我是去了你那裡,但我是和房中的下人一起去的,走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睡着覺呢。倒是你,又跑去了哪裡?”

朱姨娘哭得更大聲了,喊道:“我不過一個下午不在孩子身邊,她就遭了你的毒手,我苦命的孩子啊。”

朱姨娘擦淚時,身形微動,戴文暄正好看清了她懷中的襁褓,只見裡面的孩子面色蒼白,嘴脣發紺,嘴巴四周還有淤痕,一動不動,竟是已經死了。難怪進來後這般嘈雜,也不見她哭鬧。

正在戴文暄心中驚詫時,定國侯對張鵬和戴文暄道:“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先回去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都是家裡的事,不要對外亂說。”

回到房中,戴文暄是越想越怕,她雖然看過不知多少小說電視,但真正直面要死人的宅鬥卻還是第一次。她顫聲對張鵬說:“那個孩子,你看到沒有。我看她好象是死了?”

張鵬點點頭,看着戴文暄慌慌張張地起身去找練嬤嬤,不一會兒又抱着博樑回來,知道她是怕了,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不管怎麼看,那孩子都是死在家裡,被親人下的手。

這一晚,戴文暄輾轉反側,這見鬼的地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她對張鵬說道:“孃親的靈柩不是要運回老家安葬嗎,不如我們跟隊送去吧。你還要守孝三年,乾脆就留在老家待三年。行不行?”

張鵬立時同意,其實他也不樂意待在侯府,只覺得壓抑。原本他就有這個想法,只是覺得纔回京,就又要去鄉下,怕戴文暄不高興,因此沒有主動提出。現在戴文暄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便在第二天立刻向定國侯請示,由他們一家送靈柩返鄉。

直到張鵬戴文暄出城的那一天,關於這個可憐孩子的死因仍然是個謎。只張安對陳氏是越發不喜歡、不耐煩,朱明麗更加得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