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白聽到衆人的慫恿並沒有在意,而是考慮如何讓茯苓這種傲慢自大的人折服。葉秋白覺得要不要給她留面子,既然她要比,那自己便跟她比!
一聽有好戲可看,醫館裡的衆人藥也不買了,紛紛擠到了回春堂大廳看熱鬧。因爲醫館空間有限,好多人只能擠在外面,伸着脖子往裡看。
葉秋白和茯苓分別在診桌的兩側坐下,接着便開始替病人診療。
第一位接診的客人是位三十來歲的男子,坐下後沒有說話,張嘴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葉秋白只瞧了一眼,便低頭開始寫方子。
茯苓還在給病人把脈,皺着眉頭冷聲道:“脈不把就能確診,你當自己是神仙嗎?”
“這點小病就要把脈,這是你茯醫師的本事嗎?”葉秋白不緊不慢的回答道。
圍觀的衆人不禁發出一片鬨笑聲。
“你!”茯苓氣的瞪了葉秋白一眼,“那你倒是說說,他得的是什麼病,該用什麼方子。”
“咽中傷生瘡,說不出話,咽喉局部有紅腫破潰及分泌物,應該是先前燙傷或者被異物戳傷所致。”葉秋白淡淡道。
聞言,那個患者一下把手從茯苓手裡抽出來,一邊啊啊叫着點頭,一邊不停的衝葉秋白豎大拇指。
茯苓面色鐵青,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十分尷尬難當。她很驚詫葉秋白說的如此準確。
起初茯苓也看出來了,但她又怕是少陰客熱引起的咽痛,所以保險起見還是把了下脈,畢竟這兩者病症較爲相似,容易誤診。
少陰病證,乃是中醫病證叫法,指傷寒六經病變的後期出現心腎功能減退,全身陰陽衰憊的虛寒病證。少陰病通常是傷寒病變發展過程的後期階段,也是病情最危險的階段。由於少陰爲心腎,統水火之氣,故少陰病證則有從陰化寒與從陽化熱兩類。
茯苓沒想到葉秋白眼光如此毒辣,不用把脈,一眼便能辨別出病人的症狀。茯苓不敢怠慢,急忙開了一個苦酒湯方,往前一推,才發現病人早就拿起了葉秋白的方子,跟他開的方子一模一樣。病人一邊起身,一邊連連對葉秋白豎大拇指。
“再來!”茯苓咬了咬牙,她不相信第一局就這麼認輸。
接下來病人是個中年男子,只見他身形消瘦,面色泛黃,手捂着腹部,聲音有些虛弱道:“大夫,我已經半個月沒好好吃飯了,前段時間肚子不舒服,有些便秘,就吃了一些通便藥,結果開始肚子脹疼,飯都吃不下去,吃了不少中藥,也沒見好。”
葉秋白和茯苓聽完他的描述,分別爲他把了脈,隨後都低頭寫方子。
只見茯苓寫的是:桂枝三兩、甘草二兩、芍藥六兩、大棗十二枚、生薑三兩需切,右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溫分三服。
而葉秋白寫的跟他差不多,只不過藥方裡多了一味大黃二兩。
“你是想吃死人嗎?”茯苓掃了眼葉秋白的方子,突然冷聲道:“我開的桂枝芍藥湯已經足以,你爲何還要加一味大黃,藥劑這麼重,會出人命的你知道嗎?”
茯苓這話其實有些誇張,雖然大黃久服確實會傷損脾胃,而且還有可能引起噁心、嘔吐、頭昏等症狀,但不至於要人命。
不過好容易逮到葉秋白的空子,茯苓自然要把後果說的嚴重些,而且她說的也並不全無道理。或許葉秋白加的這些劑量對常人而言沒有什麼,但是這個病人恰好是脾胃受損,此時再加大黃,對脾胃而言確實是一種負擔,容易引發其它併發症。
聞言,醫館圍觀的衆人頓時一陣騷動,尤其是在他們聽到大黃能吃死人之後,開始對葉秋白頗有微詞。
“太不負責任了吧!”
“靠,這傻瓜又犯病了吧。”
“怎麼當大夫的,開錯一味藥,就能害死之人的知道嗎?”
“這麼點常識都沒有,還看個屁的病!”
茯苓見成功挑起了衆人的怒火,瞥了一眼葉秋白,暗想讓你得意,沒想到自己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吧。
面對衆人的指責,葉秋白神色依舊安定自若,開口解釋道:“加一味大黃確實藥劑偏重,但是他這個症狀必須得加大黃,你的方子治宜溫陽活絡,力難勝任,加大黃以瀉實導滯,方能治癒。”
“笑話,他這病本屬於太陽病症候,因爲誤服攻下藥,邪陷太陰,脾傷氣滯絡淤,以致發生腹滿疼痛等症狀。”茯苓剛纔把脈頗爲仔細,認爲自己不可能看錯。
“你說的沒錯。”葉秋白點點頭,茯苓聽完這話,有點洋洋得意。
不過葉秋白接着說道:“但是腹滿疼痛有輕有重,這位兄臺每次疼起來的時候,恐怕很嚴重吧?”
“非常嚴重,就跟有人拿鑽子在我胃裡鑽一樣。”病人急忙點頭。
“剛纔我爲兄臺把脈的時候,脈象沉穩,但症狀不減,營衛不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兄臺很有可能已經服過這個方子了。”說着葉秋白把茯苓寫的藥房往他面前一推。病人低頭看了眼藥方,眼前一亮,連忙道:“不錯,就是這個方子,我吃了有一個多星期了,也沒見效,聽說您是神醫,所以便趕過來了。”
茯苓瞬間面色大變,不可能啊,爲了怕出錯,自己特地多把了一會兒脈呢。
衆人不由一片譁然,紛紛爲自己剛纔誤解葉秋白而自責,“不好意思葉醫師,我們誤會你了。”
“以爲存仁館的人有多厲害呢,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真才實學!”
“是啊,趁我們不懂,在這忽悠我們呢,好在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在這!”
面對衆人的奚落,茯苓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青一陣白一陣。
“你按我這個方子去抓藥吃,不出幾日,便會好轉。”葉秋白把自己開的方子推到了病人面前。
接着葉秋白擡頭安慰茯苓道:“你的診斷其實沒有錯,但是中醫講究望聞問切,你下次記得多問問病人,便可少走很多彎路。”
“不用你可憐我,少在這裡裝好人。”其實茯苓是有真材實料的,年紀輕輕能有如此醫術,已經很不容易,葉秋白對她也有些敬佩,只可惜她某些時候爲人太高傲了。
“哼!”茯苓一彆頭,葉秋白的安慰在她聽來更像是嘲諷。她此時,狠不的騎到葉秋白身上痛打他一頓。
“葉醫師,您這藥方……沒事吧。”病人還是有些不相信葉秋白,畢竟他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雖有神醫的名號,以前畢竟是個傻瓜。
“你按照方子抓吧,沒問題,三劑便可治癒。”葉秋白輕聲說道,讓病人放心服用。
三局兩勝,本來這比試已見分曉,但是茯苓怎麼能委屈自己嫁給這個傻瓜。
“我還沒比完呢?五局三勝,我們早先也沒有規定說是三局兩勝啊?”茯苓十分的生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不用再比了,你不是我的對手,從明天開始,準備嫁妝吧。”葉秋白得意笑道,眼睛笑吟吟的看着茯苓。
這麼多人看着,茯苓臉面上着實有些掛不住,雖然自己並沒有犯什麼大錯誤,每次診斷也都合理,但是跟人家葉秋白比,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哎,不行,我就是賴皮也要比下去。在醫學上,用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來形容,絲毫不誇張。
現在看到茯苓不認輸的脾氣,看樣子要拿出看家本領來了。葉秋白不由謹慎了許多,除了一些有把握的病症不用切脈,其它的都要認真把一下脈,隨後再開方子。每次開的方子,葉秋白跟茯苓的幾乎一模一樣,就算不一樣的,也只是稍有出入,不過相較而言,葉秋白的更優,所以整體來說,葉秋白算是稍稍佔了上風。
茯苓自從學醫以來從未有像今天一樣,痛快淋漓的給人看病,她一邊看病,一邊不由自主的瞅一下葉秋白,每次瞅幾眼換來的卻是內心的澎湃起伏。慢慢的兩人越鬥越有興致,越鬥也越發欽佩對方,每次看到對方跟自己開的方子相同,都會相視一笑,幾乎忘了比試的事情。茯苓對葉秋白的記恨和偏見早已經一掃而光,反而內心生出了幾分愛慕之意。
韓雪看見二人相視微笑時,感覺怎麼像是情人見面約會一般。我是給人家下套,還是我給自己下套呢?怎麼感覺這個女人要和我分享老公。不對,哼,我纔不要這個傻瓜老公呢?韓雪雖然如此想,但是心中仍然對葉秋白放心不下,她也不明白什麼時候開始不討厭這個傻瓜了。
很快醫館的病人就被診治的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圍觀的衆人目睹了這麼一場精彩絕倫的比鬥,也是大呼過癮,在醫館病人都被診治完之後,衆人齊聲鼓起了掌。
在他們看來,這場比鬥最後是以葉秋白取勝。
就在此時,從門外突然擠進來一對年輕夫婦,掃了眼屋裡,忙問道:“請問哪位是葉醫師?”
“我就是。”葉秋白急忙應道。
“葉醫師,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女子聲音裡帶着哭腔。一旁的男子面色虛白,神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