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好大一桶傲嬌醋
“咳。”
側開腦袋輕輕嘔出了一口腥血,原本略顯暗黑的嘴脣瞬間就紅潤了起來,瀲灩得有些妖冶,秦恭狐微擡眼皮,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先是看了右手掌心不斷擴大的紅暈,繼而才挑起眉頭看向白司顏。
對上那兩道戲謔的眸子,洋洋得意之中夾雜着幾分警惕,就算趁機耍了他一道佔了上風,也沒有絲毫的得意忘形,站姿看似隨意,實則充滿了戒備。
秦恭狐眯着眼睛細細地在白司顏的身上掃了兩個來回,終究沒能找到什麼破綻,但也並不打算就此服輸。
因爲……他的手中,還牢牢地握着兩個籌碼!
就憑這一點,就足以跟眼前這個女人斡旋,不必花多餘的心思擔心他的性命之憂。
念及此,秦恭狐淺淺地勾起嘴角,陰冷的面龐上是同樣的有恃無恐。
“夫人可別高興得太早了……本島主看中的東西,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弄到手。”
聽得“夫人”二字,白司顏不由撇了兩下嘴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頓,輕攏慢捻,帶着隱隱的威脅口吻。
“不惜任何代價……就算是死,也沒關係嗎?”
“呵呵……”
秦恭狐低低一笑,卻是完全沒有將她的脅迫放在心上,彷彿中毒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反而捏着白司顏剛剛的腔調,笑着反問了一聲。
“就算是死,本島主也會拉着你們一起陪葬,即使是這樣……夫人也覺得沒有關係嗎?畢竟你們人多,這買賣無論怎麼看,似乎都很不划算啊……”
聽到秦恭狐這樣說,分明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態。
換成是別人,白司顏或許還會懷疑一下,想着這只是對方虛張聲勢的一種手段,丫不會真的捨得就這麼白白送死,畢竟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還沒有嚴重到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地步。
但是……秦恭狐不一樣,這個男人的心思詭變莫測,誰也不知道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錢他有,權他有,美色他有,榮華富貴他都有,別說對他威逼利誘,單是看他連紫炎國辣只讓全國人民聞風喪膽唯恐避之不及的九王爺獨孤鳳凜……都敢眼睛不眨一下地就去挑逗調戲,就足以說明島主大人是個相當難纏的角色,沒有人知道他喜歡什麼,在意什麼,所以也就無法投其所好地取悅他,甚至無法激怒他!
對於一個冷漠到連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屑一顧的瘋子,要是跟他硬碰硬,顯然是分分鐘找死的節奏……有沒有?!
陡然間意識到這點,白司顏只覺心頭驀地一沉,不敢再逼他。
“想要魚死網破?哼……”
就在白司顏和秦恭狐僵持的時候,站在邊上被無端削掉了一截頭髮的獨孤鳳凜在積壓了長久的怒火之後,再也抑制不住,驟然間就爆發了出來,如同燎原之火般勢要焚燒整個天宇!
“那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嗖”的一下,餘光瞥見獨孤鳳凜飛快地收回插在柱子上的長劍,捏了捏五指緊緊地抓在掌心,大步流星地朝秦恭狐殺了過去,一步揮一劍,兩步斬三人,一副大開殺戒的架勢,白司顏不由臉色微變,立刻追上去攔住了他。
“等等!別衝動啊!”
獨孤鳳凜目光如霜,冷冷地盯着她,口吻也是酷寒得可怕。
“你讓開!”
察覺到情勢不太對勁,不說司馬重偃,就連東傾夜和司馬青檸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困在了這院子的機關中,白司顏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極力勸阻。
“不要激動……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沒想到擋在自己跟前的會是白司顏,獨孤鳳凜氣到了極點,就連嘴角的一抹冷笑看起來都驚悚得充滿了殺氣。
“怎麼?他喊了你一聲‘夫人’,你就真把自己當成島主夫人了嗎?”
“這跟島主夫人有什麼關係?我的意思是……能不打架,最好就不要拆房子啊……”
“那如果,”獨孤鳳凜目光沉沉,面色陰冷,“我一定要拆呢?”
見他這麼不上道,白司顏一句兩句勸不住,乾脆甩手不管了。
“好吧,你想找死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是硬要拆房子我也攔不住你,不過……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所以現在能不能請你先到邊上坐一會兒,等我跟島主談完了再拆?”
垂眸,看着白司顏天真善良人畜無害,一臉溫和的表情,眉眼間似乎還夾雜着幾絲無奈,不知道爲什麼……獨孤鳳凜忽然間就生氣不起來了。
她……剛剛是在勸他?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按着她剛纔那句話的意思,她攔着他不是因爲秦恭狐,而是因爲……擔心他?
意識到這一點,獨孤鳳凜沒來由地神經一鬆,瞬間就散開了滿身的戾氣,收手立在了一邊,只擡着下巴倨傲着面色,不無傲慢地哼哼了兩聲。
“不行,要死一起死。”
“懶得理你……”
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確定獨孤鳳凜沒再繼續砍人,白司顏才凝眸看向坐在石桌邊上隱忍着劇痛生生地逼出了一額頭冷汗的秦恭狐。
眼見着他身上的毒素迅速蔓延了開來,白司顏立刻從袖子裡掏出一瓶罐子,揚手朝他擲了過去。
守在秦恭狐邊上的一個下屬立刻伸手接住。
“這是什麼?”
“解藥,只不過只能解一半的毒。”
聞言,那人立刻扒開塞子,倒出解藥作勢就要餵給秦恭狐。
“等一下!”見識了白司顏方纔的手段,站在另一側的下屬卻仍是面露防備,“你說是解藥,就一定是解藥麼?”
挑了挑眉梢,白司顏淡然一哂。
“我要是真想毒死你們的島主,你以爲他還能活到這個時候嗎?”
那人還是有些猶豫。
“可是……”
“她說的沒錯,把解藥拿來吧。”
強撐着一口氣,秦恭狐開口吩咐了一句,倒是不怎麼在意白司顏遞過來的這瓶是真的解藥,還是毒性更烈的毒藥,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在乎今天會不會死一樣。
聽到島主那麼說,下屬便沒再遲疑,立刻將藥丸喂進了他的嘴裡。
服下解藥後,沒過多久,秦恭狐的臉色逐漸就好轉了起來,只是因爲剛纔被那劇痛翻來覆去地折磨了一陣,臉色依舊蒼白得有些嚇人,連帶着身子也虛弱得像是大病初癒一般。
“島主覺得怎麼樣?”欣賞了一番秦恭狐頹態,白司顏的心情瞬間就美麗了起來,一掃先前被他欺壓的陰霾,連帶着語氣都輕佻了不少,“本公子的毒藥,滋味可好?”
“夫人果然是妙人,本島主很是受用。”
儘管孱弱得連嘴脣都還在微微地顫抖,秦恭狐的表情卻並不顯得頹敗,言語上更是不肯輕易讓步。
聽他張口又是一句“夫人”,白司顏揚起的嘴角頓時又放平了,意識到跟這樣的傢伙鬥嘴佔不了什麼便宜,就直接轉移話題,開門見山。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這座島是你的,我知道你要是打算把我們留下來,我們十有八九還真走不了……但是,就算我們被困在了這裡,你也討不得什麼好,總這麼僵着實在沒意思,至於你提的那些要求,我也不可能答應你,所以……”
秦恭狐目光幽幽,垂眸看了眼掌心處因爲疼痛而刺破的血痕,繼而笑吟吟地看向白司顏。
“所以夫人打算怎麼辦?”
再次抽了兩下眼角,對上秦恭狐溫柔如水的視線,白司顏都要覺得他再這麼喊下去,再過兩天她就真的習慣被他叫夫人了!
“入鄉隨俗,還是按照島上的規矩來,再開一場賭局,如何?”
聞言,秦恭狐微微頷首,沒有反對。
“這個主意不錯,是不是隻要本島主贏了,你就會留下來當島主夫人?”
“這個……”硬着頭皮,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白司顏不得不點了點頭,“可以有……”
“那好,就這麼定了,”秦恭狐直接無視白司顏的不情不願,轉而看向獨孤鳳凜,惟恐天下不亂似的,又得寸進尺地加了一句,“最好還能再加上九王爺的一雙手,他的手很漂亮,本島主很喜歡。”
然後,下一秒——
白司顏眼疾手快地撲上去,緊緊抱住了獨孤鳳凜!
“淡定淡定淡定!”
“淡定不了,我要殺了他!”
“安啦!他也就只是說說而已,逞個口舌之快罷了……這嘴巴什麼的長在別人身上,想管也管不住嘛!”
“那我就拔了他的舌頭!”
“好好好!拔拔拔!回頭我給你買一斤鴨舌,你想怎麼拔就怎麼拔!”
“鴨舌……跟他有什麼關係?!”
“走啦走啦,鴨舌是跟他沒關係,鴨舌比他好吃多了!你喜歡吃辣的還是不辣的?”
“不辣的……喂……”
“一斤夠了嗎?”
“夠了……等等……”
“好的,你帶銀子了嗎?”
“沒有……等一下……”
“哎呀那我也沒帶,這可怎麼辦呢……對了鳳一肯定帶了,你去扶他一下,他傷得好像有點重……”
“好……”
不對!他剛纔想說的不是這個好嗎?他想說的是、是……什麼來着?
擺平了獨孤鳳凜之後,白司顏沒有直接去扶司馬重偃,卻是揹着手笑眯眯地走到了秦狼姬和雀的跟前,她給他們兩個下的毒雖然是烈性的,但不會馬上致命,所以剛纔在發作了一次之後,現在已經平穩了許多。
見到白司顏走近,雀立刻上前半步護在了秦狼姬的跟前。
“別過來!”
“緊張什麼……”看到雀一臉警惕,白司顏不由勾脣淺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女人沒興趣的。”
在秦恭狐揭穿了白司顏的女兒身之後,雀雖然對她沒有那麼抗拒了,但還是有些受不了她落在自己身上那種赤果果的視線,故而在她傾身靠過來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小半步。
“那……你想要幹什麼?”
“不是說好了,只要本少爺贏了,你就過來侍奉本少爺一個晚上嗎?都這樣了……難不成你還想耍賴?”
聞得此言,雀的面色驀地一白,咬着嘴脣沒有馬上回話。
懶洋洋地靠在門邊,秦狼姬沒有什麼力氣,精神倒是不差,聽到白司顏這樣說,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從手裡奪走東西,故而多少有些不甘心。
“一定要把雀帶走嗎?能不能……換個別的條件?”
“不能。”
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白司顏面帶笑意,卻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直到看見秦狼姬瞬間暗了臉色,才又笑嘻嘻地擺了擺手,道。
“開玩笑的,本少爺這麼善良,怎麼可能會奪人所愛呢?只不過,既然說好了願賭服輸,本少爺還是要把雀帶走,堂主若是想把雀領回去,就親自上門來道個歉陪個禮,敬杯茶罰壇酒什麼的……說不定本少爺一高興,就放人了……”
“你……”不等秦狼姬開口,雀就搶先斥了一句,對着白司顏怒目而視,“你敢侮辱堂主?!”
伸手撫上雀的下顎,爾後猛然收緊,緊緊地攥住他的脖子,白司顏眸光微爍,露出了幾分狠佞。
“記住,你現在是本少爺的人,這一次是警告,要是再敢冒犯本少爺……本少爺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瞪着眼睛,雀不是軟性子,若非解藥還在白司顏的手上,他自然不甘心被她如此欺凌,只是眼下……就算不爲了自己,爲了堂主的性命,他也只能強忍着不還手。
“砰”的一下,甩手將雀重重地摔到了門外,白司顏回眸,繼續笑着看向秦狼姬。
“堂主想好了嗎?”
秦狼姬微擰眉頭,卻是沉默着沒有說話,似乎還在猶豫。
白司顏也不逼她,一邊說着一邊拍拍手站了起來,淡淡地丟下了一句話,即便轉身走了開。
“時間還早,現在天色還沒暗下來,堂主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來……雖然說雀長得是不錯,可畢竟只是個男寵而已,說起來,堂主倒也犯不着爲了一個低賤的男侍親自出面,丟人現眼……”
秦狼姬還是沒有說話,表情看着有些冷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雀,還不快過來!”
走開兩步,白司顏又回頭叫了一聲,十足的惡人相。
不得已,雀只能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跟了過去。
邁出門檻,款步走到司馬重偃的跟前,這回白司顏連蹲都懶得蹲,直接擡起腿來,拿腳尖輕輕踢了兩下,面上是滿臉的嫌棄。
“喂,你能自己爬起來麼?”
見狀,司馬重偃只覺心頭一塞,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只垂着腦袋,咬咬牙撐着手臂,想要從地上站起來,然而一連試了好幾下,才站到一半就又搖搖晃晃地跌了回去,不過片刻,額頭上又是成片的冷汗。
“切……”
撇開臉輕嗤了一聲,雀無處泄憤,只能將怨念發泄在了比他還落魄的司馬重偃身上。
卻不想,半口氣還沒來得及呼出去,白司顏忽然擡腿就飛過來一腳,直接把他踹到了司馬重偃的跟前,左膝順勢就跪在了地上,砰的一下撞擊到了石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身後,是白司顏不屑的冷笑。
“你眼瞎啊!沒看到他傷得很重嗎?把他扶起來,揹走!”
擡頭,看着那個大步走開的身影,雀第一次那麼強烈的想殺一個人!
但最後,還是捏着拳頭忍了下來,伸手扶起了司馬重偃。
感覺到從雀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殺氣,甚至連手都在不由自主地打顫,司馬重偃擡眸,對上雀陰狠的雙眸,不由扯了扯嘴角,撇開視線看向一邊。
“白癡,她是在幫你。”
語調平平的一句話,不帶任何情緒,聽起來像是在嘆息,不知道是在說雀,還是在說他自己。
雀聞言先是微微一愣,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直到順着司馬重偃的視線,看到了秦狼姬抓着門框的五指,深深地嵌入了木板之中,才恍惚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約好了三天後再開賭局,因着還有東傾夜和司馬青檸握在手裡,所以秦恭狐並不擔心白司顏會一個人跑路,便沒再做阻撓,直接放他們離開了屠龍堂。
上了馬車,等雀安頓好了司馬重偃,就見白司顏伸手遞過來一個小罐子。
“你的解藥。”
默了默,雀垂眸看了眼近在尺咫的那個小藥罐,繼而又擡頭掃向白司顏,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見他沒有反應,白司顏不由揚眉一笑,催了兩聲。
“拿着呀!本少爺說一不二,說了是解藥就是解藥……再說了,你現在中的毒活不過七天,本少爺還真不用多費心思殺你。”
雖然不是很相信白司顏,但她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雀一時間無法反駁,便就伸手接過了解藥……只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沒想過白司顏的態度會突然間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雀的腦子有點亂,一下子還是接受不了。
“爲什麼……要給我解藥?”
“你以爲你是誰啊?殺了你天上能掉金子?本少爺還嫌髒了自己的手呢!”
本以爲白司顏會說什麼收買人心的話,結果竟然是這種回答……雀凌亂了片刻,越發摸不透白司顏的想法,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然而,一擡眸,對上的卻是一雙深表嫌棄的眼睛,雀在一頭霧水之餘,卻是下意識放鬆了幾分警惕,夾雜着幾分隱隱的失落——
不是說好了喜歡他這種類型的嗎?轉頭就翻臉會不會太過分了?!好歹考慮一下他的心情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第一次遇上像白司顏這樣的傢伙,就連堂主和島主都拿她束手無策,雀自然更加應付不來,乾脆就順水逐流,看看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服下解藥,身子果然舒服了很多,雀微微放鬆了表情。
見他鬆開了蹙着的眉心,白司顏即便勾着嘴角,笑着打了聲招呼。
“怎麼樣?本少爺沒騙你,是解藥吧?”
“嗯。”雀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道,“那堂主的解藥……”
“她的你不用管,只要她今天晚上肯親自過來找你,本少爺就把解藥給她。”
聞言,雀的眸色不由暗了一暗。
“可如果……堂主不來呢?”
“你放心,她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
“直覺。”
雀還是不放心,輕輕地搖了搖頭,露出幾分苦笑。
“我倒是覺得……堂主不會來,她怎麼可能會爲了我跟別人低頭求饒?這是不可能的……你失算了。”
“嗯哼?要不然我們也打一個賭?你配合本少爺演一場戲,她要是肯爲了你向本少爺賠禮謝罪,你就幫本少爺一個忙……怎麼樣?這個賭約不錯吧?你贏了本少爺就放你回去,你輸了……那也算是賺到了,怎麼看都不虧啊!”
聽她這麼一說,雀總算是摸到了些許端倪,知道白司顏之所以幫他,是因爲有求於他。
只是她這個局佈置得相當巧妙,如果她直接開口對他威逼利誘,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但是現在,她先施恩於他,叫他放下了戒備,然後又拋出這樣一個讓人心旌搖曳的賭約,來吸引他的注意,甚至精準無誤地捏住了他的死穴,誘惑他一步一步走近了她設下的圈套裡。
正是因爲賭約存在着不確定的因素,誘人心生遐想,而不會像談生意那樣,把利弊說得直白露骨,在開口之前就已經建起了高高的防線,所以……手法雖然迂迴了一些,效果卻是很顯著的。
比如眼下,在白司顏循循善誘之中,雀已經逐漸放鬆了警惕,忍不住好奇了起來,想要知道……秦狼姬是不是真的會來救他?是不是真的像白司顏說的那樣,如此在乎他?
倘若因爲這件事,秦狼姬能意識到他的重要性,能看清楚她對他的感情,能從此珍惜他愛護他……那麼就算被白司顏利用了一次,雀也認了。
就當是禮尚往來,對她的回禮——
“好,既然輸贏都不吃虧,那就賭一次吧!”
“啪”地打了個響指,白司顏爽快一笑。
“就這麼說定了!”
邊上,見他們兩人聊得歡,獨孤鳳凜倒是沒插嘴,更確切地說……自從在屠龍堂見到白司顏踹了雀那一腳之後,他就已經十分喜聞樂見地把那隻男寵排除在了情敵的行列之外,至於司馬重偃,還有待考察!
然而,出乎獨孤鳳凜意料的是,一路從屠龍堂回到客棧,白司顏竟然都在跟雀聊天!
甚至下了馬車,那兩個人還是說說笑笑,忽然間就從鬥得你死我活的敵人變成了閨中密友,而且時不時還捂着手湊到耳邊說……悄!悄!話!
眼看着他們兩個人要小手牽着小手走進同一個房間裡,獨孤鳳凜再也忍無可忍,一把握住了白司顏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將她拉了開。
“跟我過來一下。”
“哎……你幹嘛……”冷不防被他拽了過去,白司顏沒站穩,只能順着他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回頭跟雀招呼,“你先去房裡,把東西準備一下,我馬上回來!”
聽到這話,獨孤鳳凜更氣悶了,拉過白司顏走進房裡,緊跟着“嘭”的一聲重重摔上了門!
白司顏心裡想着別的事,沒怎麼跟他計較,等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緊緊地按在了門板上,而獨孤鳳凜則是一臉不爽地抓着她的肩頭,居高臨下……真的是居高臨下……地盯着她。
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白司顏忍不住扭了兩下身子,皺着眉頭側開了腦袋。
“你幹什麼啊?神經兮兮的……沒看見我很忙嗎?快點放手,我還有事情要做……”
“忙什麼?忙着跟那個男人聊天?!他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這麼愛不釋手,一步都捨不得走開?!”
被冷落了一路,獨孤鳳凜好生氣好生氣,本想着能憋下來,到時候找個機會心平氣和地跟白司顏談一談,但越是忍着,爆發出來的時候就越是不受控制……哪怕他知道他現在說出來的話很可笑,可就是沒忍住說了出來。
“哈……”
換做平時,獨孤鳳凜端着唯我獨尊、大家都要把他當成中心衆心捧月一樣擁護着的架子,白司顏勉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吐槽了。
可是現在,司馬青檸和東傾夜還被困在屠龍堂,那個秦恭狐又是個變態中的領軍人物,白司顏擔心還來不及,哪有時間陪九殿下玩過家家?!
冷笑着拍開他的手,白司顏剔着眉梢哂笑着嗤了他一句。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反正比你好就是了。”
看到白司顏沉下了臉色,獨孤鳳凜眸光微動,不由收斂了幾分,轉口問道。
“不是說擒賊先擒王嗎?你不把堂主抓過來就算了,拉個男寵回來是什麼意思?!”
“獨孤鳳凜……你是真傻還是跟我裝傻?人家是一孕傻三年,你都還沒懷上呢,怎麼腦子就不靈活了?當初是誰跟我說,屠龍堂堂主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的?你的屬下雌雄不辨,錯把雀當成了堂主……這說明什麼?”
被白司顏滿是鄙棄地罵了一通,獨孤鳳凜才緩緩冷靜下來,恢復了正常智商。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女人雖然是堂主,但實際上並不管事,真正手把手打點屠龍堂事務的,是那個叫雀的男寵?”
“還算你能聽懂人話,只能能把雀拉攏過來,到時候對付島主……至少也能留條後路,不然這蘅陽島上那些個費了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機關,還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闖出去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賭贏島主?”
“不是賭不贏,是怕他賴賬。”
見白司顏說着扭頭就走,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半點兒留戀都沒有,獨孤鳳凜不由又拉了她一把。
白司顏有些不耐煩:“你還要幹嘛?”
“你剛纔跟雀打的那個賭,我聽到了,要是堂主不來的話……豈不是白費了這麼多心機?”
對於這一點,白司顏卻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她會來的。”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不要跟我說直覺,我不信那個。”
微勾嘴角,白司顏擡手摸了摸下巴,露出幾分玩味的表情。
“當然不只是直覺那麼簡單,你見過哪個皇帝會把所有的權力都交到一個妃子手裡的?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就說明他非常信任這個妃子,甚至把她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那也只是很重要而已,該割捨的時候還是會割捨……有時候就算是自己的手臂都會親手斬下,更何況只是一個得力的下屬?而且,我並不認爲那個女人會爲了一個男寵跑來求情,更何況……你只要了他一個晚上,沒說要他的命。”
“這個嘛……就跟人的獨佔欲有關了,我要是說殺了雀,堂主不見得會來,可我只要了他一個晚上,堂主心裡肯定就會不痛快,然後一直想啊想的,在牀上輾轉難眠……再加上她平時大多時候都是跟雀睡在一起的,如今突然空出了一個位置,漫漫長夜就更加難熬了……”
“她有那麼多男寵,就不會叫別人侍寢麼?”
“她會找別人,可她現在滿心滿眼想的都是雀,所以一個一個挑過來,看誰都不順眼,最後還是覺得……雀纔是最好的那一個。”
“那她就算按捺不住親自趕了過來,也不見得會爲了那個男寵委曲求全。”
“所以啊,我得趕緊回去佈置一下,到時候演場好戲給她看,刺激一下堂主……等到堂主發現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是雀,別說讓她賠禮謝罪,就算讓她死,恐怕都不會有半分的猶豫吧?”
“呵……”
聽到這裡,獨孤鳳凜忍不住扯了兩下嘴角,笑出了聲來。
白司顏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你笑什麼?”
“你對別人的感情,看得倒是很透徹……”
“必須的!要是這點觀察能力都沒有,我還怎麼在道上混?”
獨孤鳳凜挑眉:“道上?”
“咳……”得意過頭,不小心說漏了嘴,白司顏立刻轉移話題,“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對了!我警告你,今晚給我安分點,別老出來拆我的臺,壞了我的大事……否則,我分分鐘把你毒成啞巴!”
“知道了。”
獨孤鳳凜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難得配合了一次。
送走白司顏,獨孤鳳凜果然沒再繼續糾纏,一下午都呆在了自己的房間裡,只在鳳一醒來的時候,去看了他一次。
屏開其他人,鳳一動了動因爲缺水還略顯乾涸的脣瓣,遲了片刻之後,終於一咬牙開了口。
“爺,有一件事……我說了,你別生氣……”
獨孤鳳凜微微頷首。
“說吧,什麼事?”
“這個……就是……”
猶豫了一陣,大概覺得自己一個大老爺們而這麼扭扭捏捏的不像話,鳳一不由深吸了一口氣,繼而在獨孤鳳凜狐疑的目光中,“唰”的一下就從枕頭底下抽出了一塊……嗯……搓衣板!
看着鳳一遞到面前的板子,獨孤鳳凜還是一臉莫名。
“這是什麼?”
一鼓作氣之後,鳳一瞬間又蔫了,耷拉着腦袋不敢擡頭。
“這是搓、搓衣板……”
“搓衣板……又是用來幹什麼的?”
“一般的人,是拿它洗衣服用的……”
聽出鳳一的話中有話,獨孤鳳凜眯了眯眼睛,覺得這麼問太浪費時間,便直接開門見山。
“你直接說吧,百里少爺讓你帶了什麼話給我?”
“呃……”沒想到獨孤鳳凜會這麼直接,而且一猜一個準,鳳一頓時就有些慌了,連說話都不由自主地磕巴了起來,“是、是這樣的……百里少、少爺說……要跪、跪在搓衣板上認錯,纔算是真心誠意地……認錯……”
鼓起巨大的勇氣把話說完,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像是耗費了鳳一大半輩子的精力。
而且,更可怕的是,接下來九爺的反應……恐怕纔是真真的煉獄!
死死地垂着腦袋,鳳一目不轉睛地盯着地面,連眼皮也不敢擡一下,明明一點都不熱,額頭上的汗卻像是晨間的露水一樣,圓滾滾地順着臉頰啪嗒啪嗒滴在了被子上……時間在滴答滴答地過去,獨孤鳳凜卻是沒有任何反應,既不吭聲,也沒有動作,彷彿一尊雕塑坐在了牀頭。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鳳一繃緊了神經,差點兒支撐不住厥過去,卻聽獨孤鳳凜“咔”的一聲把搓衣板捏了個粉碎,爾後擡起頭來,看着他一字一頓,口吻倒是十分的平淡。
“這是什麼東西?”
“屬下……屬下不知。”
“聽說浣衣女洗衣服的時候要用到搓衣板,你見過嗎?”
“屬下沒見過,爺要是想看,屬下可以去找一個……”
“不必了。”
片刻後,看着獨孤鳳凜的身影消失在門邊,鳳一纔敢擡起手來,拿袖子擦乾了額頭的冷汗,心想……九爺這般自欺欺人掩耳盜鈴,也真是醉了……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問得那麼明白,朦朧一點不是更好嗎……
門外,獨孤鳳凜一走出屋子,就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繼而換上了夜行衣,蒙上了面巾,趁着夜色推開窗子,以閃電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動作快得連守在屋外的暗衛都沒能來得及看清!
乘着夜風,在屋頂上一路飛奔而過,直至路過一個院落,見到有婦人坐在井邊,點着燈洗衣服。
獨孤鳳凜眸光一凜,揚手擲出了一枚飛鏢,打翻了不遠處的一個晾衣架。
那婦人聞聲不由站了起來,狐疑地走過去瞧了幾眼,隨即嘮叨着把晾衣架重新扶了起來,抱着落到了地上的髒衣服罵罵咧咧地走了回來。
一坐下板凳,擡頭就不見了木盆裡的搓衣板,婦人四下轉了一圈,忍不住嚷嚷了起來。
“誰啊?誰這麼缺德?連搓衣板都偷?!這還讓我怎麼洗衣服啊,真是太過分了……誰大晚上的這麼無聊幹這種事情?!”
忽然間,又聽“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掉進了面前的水盆裡,濺起一大灘的水,婦人罵罵咧咧着伸手去摸,爾後忽然整個人都僵住了,再然後……顫顫巍巍地從水裡捧出了一大錠銀子,霎時間激動得跑到一邊的空地上跪了下來,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謝大爺賞賜!謝大爺賞賜!”
用絲綢捆好搓衣板,包了個嚴嚴實實,獨孤鳳凜再次以電閃雷鳴的速度,飛快地回到了房間。
走過去關上各個窗子,確定沒有任何空隙之後,獨孤鳳凜纔拿着搓衣板走到了牀上,放下簾子,拆開包裹,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塊木板……發呆……
而在屠龍堂,秦狼姬休息了半日,恢復了五成的元氣,身體上基本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適,只覺心頭堵得慌,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惱火之下把所有的男寵都喚到了屋子裡,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一個個掃過來,又掃過去,怎麼都挑不出一個稱心的。
“滾!都給我滾!”
一甩手,把人都轟了出去,秦狼姬兀自在牀上躺了一會兒,爾後忽然一個鯉魚打挺,跳到了地上,隨手抓了件衣服,就匆匆出了門。
揚鞭策馬,在夜色深深的青石板上,踢踏出迅疾的馬蹄聲,泄露出了馬背上的人焦灼暴躁的情緒。
趕到白司顏所在的客棧,秦狼姬勒馬而止,忽然就冷靜了下來,正猶疑着要不要上去,卻聽頭頂上的房間隱隱約約傳出了低低的悲鳴。
“不、不要……”
“要還是不要?”
“要……不要……求你了……不要……堂主……”
聽到最後兩個字,秦狼姬不由猛地一顫,終於忍不住縱身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騰身飛到半空中,繼而一腳踹開了窗子,翻身跳了進去!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