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無力的趴在小黑結實的背脊上,任由寒風從耳邊,臉頰被刮生疼,也不敢有一絲耽擱。
我們要努力的跑,逃離瘋狂的草創世界遺蹟——帕博洛湖;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密閉石室;逃離那些已經不知生死,卻仍然令我噁心、顫慄的人們……
跑着、跑着,奮力的跑着,不顧一起的跑着,我們倆正飛奔在一條不知終點的窄道之上。
明明惶恐,明明不安,明明對前路一無所知,卻仍義無反顧的向着那不可預知的未來,不知停歇的急速奔馳。
只因爲,除了這條看不見前程的道路,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換個舒服的姿勢,把整張臉都埋在小黑濃密的毛髮裡,他的溫暖是我唯一的安慰。
這種倉皇無助的感覺,這種惶惶難安的記憶,是那麼熟悉,那麼……是啦,大半年之前,我不就已經體會過一次了麼?
那個被火焰染的通紅的夜晚,小黑帶着我,不惜向疾風的速度挑釁,只爲了帶我逃離那看不見的,不知道緣由的危險。
而我,卻只能懦弱趴在他背上,除了緊緊的抱住,身體儘可能的與他貼緊,恨不得把自己掩藏在他的毛髮裡,再也做不到其他。
即使是當時,我都不止一次的痛恨自己的膽怯;那之後的歲月,我更無數次的悔恨自己的軟弱。
如果我能更堅強一點,如果我當時能有勇氣去看看,去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就不至於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誰;我就不至於過了兩百多天還不知道親人們生死境遇;我就是至於始終無法得知那個給予我承諾的人正在何方……
我離開了那個安逸地童話之境。經歷過數次兇險。感受過死亡罪臨近地時刻。擊敗過傳說級別地龐大怪物。
我以爲自己變強了。我以爲自己跟那個時候不一樣了。卻沒想到事到臨頭。我還是……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本以爲自己找到了一條通向真相。能夠與家人團圓地康莊大道;卻沒想到。那根本是一座陷阱叢生地獨木橋。
我茫然不知地走啊。走啊。在那麼多朋友地幫助下。好不容易撐了兩百多個日子。到今天卻還是掉下去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挽回?這次摔地這麼慘。我還怎麼站起來……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我要求的難道很多嗎?!我只是想回那個寧靜的小山莊,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家人,我只是想回到原來的生活。
我只是想回家罷了……這個要求很過分嗎?爲什麼連這樣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我?高於世間萬物的意志啊,你真的存在嗎?求你張開眼睛吧!
“求你張開眼睛吧!!”
這一聲吶喊,讓我真切的體會了一次撕心裂肺的感覺。短短几個字,耗盡了胸腔裡的所有空氣,陡然降低的氣壓,破壞了胸腔內外的平衡。心啊,肺啊,所有的內臟都成了真空袋裡的肉塊,被擠壓着,勒的嚴嚴實實。
隨着這難以忍受的痛苦,大腦也跟着混沌了,再也掌控不了控制手臂肌肉的神經。我鬆開了支撐疾馳中的身體,緊握小黑鬃毛的雙手,摔了下來……
那一瞬間具體是多久,我不知道,反正這個摔落的過程肯定不長。
但我卻能清楚的看見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衣服與小黑的背脊的摩擦;繼續飛馳的小黑與因慣性的減弱而逐漸慢下來的我一點點拉開了距離;原本臉部朝下,卻因重心的原因,在下落的過程中一百八十度轉身,變成背部向下的過程;帶着焦糊髮尾的長髮,被空氣支撐着,像水底的海草一樣擺動的樣子;以及耳邊空氣變了調的呼嘯聲……
然後,我落地了,重重的摔在地上,冬日的泥土尚算不得凍結,卻也離鬆軟有着令人絕望的距離。
我的背與地面接觸的霎那,最先感覺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強烈的震感。一瞬間,弱軟的內臟在胸腔、腹腔內最了最大幅度的跳躍,狠狠撞上前胸,然後又相互摞壓着墜到後背。
更難受卻是頸椎,緻密的管家在頭顱的重量作用下,耍了一次甩鞭的特技,各個關鍵次第來了次打伸展,最大限度的考驗了脊椎軟骨和椎神經叢的堅實度。
最後……我岔氣了。連續受創的呼吸道實在頂不住了,用猛烈的咳嗽來表達它的不滿。
我咳嗽,不住的咳嗽,猛烈的咳嗽,咳得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就好象要榨
的最後一絲空氣,做後一屢靈魂……
我要死了。
這樣一個念頭突然涌上心頭,真是奇怪,在真實之間裡,面對那樣強大的敵人,都沒能讓我產生這樣喪氣的想法。現在明明已經逃離了險境,怎麼就突然……
“菲尼蒂雅!”
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我從冰冷的地上扶了起來,搖搖頭甩開覆蓋雙眼的模糊物,我才找到了這個詫異的答案。
我說怎麼回突然出現一雙男人的手臂呢?巨大的身體,鋒利的獠牙都退去了,在做將我環在臂彎裡的,是個有着異色眼瞳的俊朗男子。原來是小黑。
“太好了,還能使用完全體實在太好了。”小黑能立即改用完全體,說明剛纔的半完全體並沒有給他造成太多的負面影響,真是太幸運了。
“沒事的,菲尼蒂雅!沒事的,菲尼蒂雅!你是菲尼蒂雅菲爾葛茲,在創世神的領域裡,你是不會有事的!”【注一】
可不是嗎,我是菲爾葛茲家的菲尼蒂雅。
如果我現在放棄,不就等於死亡了麼?就這樣離開,就只能放棄親人,放棄家園,放棄整個過去,放棄自我,放棄菲尼蒂雅菲爾葛茲這個名字。隱名埋姓,偷偷的找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生存……
這難道就是那條未知前路的結局麼?
“不!不!”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我不甘心!那些傢伙,那些躲藏在陰溝裡窺視我的可惡傢伙,他們憑什麼奪走我的一起!
“冷靜!冷靜下來,菲尼蒂雅!”小黑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雙臂緊緊的箍住我的身體,將我壓在他堅實的胸膛裡,讓我最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焦急、他的溫暖、他的心意。“別怕菲尼蒂雅。有我,有我在吶,我就在你身邊,我會一直,一直……”
我展開了雙臂,也緊緊的抱住他,讓自己和他貼着緊的不能再緊。將他所有的溫暖都吸都自己身上。
漸漸的,寒風似乎沒那麼凜冽了,寒冷似乎沒那麼肆意了,疼痛似乎沒那麼強烈了,苦悶似乎沒那麼強大了……連我身體的顫抖,也逐漸停歇了。
“冷靜下來,一切都會好的。”小黑低沉的聲音在我頭頂喃喃想起,像條熱氣騰騰的毛巾,敷上我的心靈。
這是什麼感覺呢?
不炙烈,卻溫暖;不榮顯,卻安穩;不深沉,卻平靜……
對了,是安全的感覺,是我離開了遙遠山之後,就徹底失去了的,安全的感覺。
在這一刻,在小黑臂彎這麼大的小小的範圍裡,我再一次感受到久違的,安全。
我閉上了眼睛,放鬆了全身的肌肉,做着時間就此停止的美夢。調動了所有的感性,仔細的體會着每一秒帶來的舒適感受。
我知道,當我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就是選擇的時刻了。
“菲尼蒂雅?”
“唔?”
“菲尼蒂雅……你沒事的吧?”
“我沒事了。”我張開眼睛了,大大的張開雙眼,毫不遺落的接受每一束投注而來的光線。笑着對:“咱們回去吧,回菲爾葛茲主宅!去拿回父親和塞戈萊納叔叔的日記。”
小黑詫異的注視着我的眼睛,一會兒之後才展開欣慰的笑容。纖長的手指輕輕擦去猶自掛在我臉頰上的淚水,說:“一切都聽你的。”
“謝謝。”
————我是今天特別勤奮的劇中分割線————
再次回到已經變成“敵人的巢穴”白魔法塔並不是我一時任性,實在是老爹和小受叔叔的那兩本日記太重要了,絕對不能讓別人看見。
我雖然在藏日記的地方織了“遮光結界”,但是這個防範那些侍女還行,若真是有個高位魔法師去搜查,鐵定穿幫。
回去滿是敵人的地方雖然危險,但好在我和兩家長翻臉的時間還不長。
雍容胖子和刺蝟頭瘦子兩個老傢伙給我擺的這次鴻門宴,實在不易聲張,處於對工會長老會保密的目的,他們也不敢讓太多人知道。所以知道他倆開始對付我的人一定很少很少。
而“真實之間”那邊,雍容胖子現在光應付暴走的帕博洛湖,處理生死不明的刺蝟頭瘦子就夠他忙的了,只有我們能在消息傳回去之前,搶先一步到達菲爾葛茲主宅,就不會出事。
這樣來看,只是短時間內,我們還是安全的。
————C的廢話分割線————
注一】請各位讀者記住這句話,一定要記住這句話,這是個很關鍵的線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