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溫僖貴妃 306、平嬪薨(下)
康熙素日或溫柔,或帶着戲謔的丹鳳眼,如今只有森森殺意,看了便叫人不寒而慄。溫皙依舊拘着禮,康熙卻不叫免禮,只瞥了地上只餘下最後一口氣的平嬪,語氣寒氣逼人:“你不是要說遺言嗎?”
平嬪的手按在汩汩流淌鮮血之處,試圖阻止鮮血涌出。但是那一劍,那貫穿肚腹的一劍,顯然是傷着了大動脈,出血過多,現在每說一個字都極爲艱難,“皇、皇...皇貴妃...”
溫皙耳朵一動,她一直想要喚的竟然是自己,而不是“皇上”嗎?血如一條蜿蜒的小河,已經到了她腳下,衣角已經染了血色。溫皙急忙略退開一點,道:“你說,我聽着。”溫皙在自己人面前素來自稱“我”,除了宮門面對嬪妃,都是自稱“本宮”,如今平嬪是將死之人了,何必擺架子呢。
平嬪的嘴巴張了張,聲音已經無法發出,但是溫皙看着她脣的形狀,分明要說的是一個“舒”字,溫皙便知她吊着最後一口氣不肯死,就是還放心不下十公主舒宜爾哈,便道:“我懂得,必定如你所願。”十公主丁點不像她的生母,是個靈動可人的孩子,就算沒有平嬪的囑託,溫皙也會照拂她。
平嬪蒼白的臉色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隨即捂着鮮血流淌處的手也軟了下來,一雙眼睛慢慢合上。
溫皙亦合上眼眸,平嬪薨了。
心中長長嘆息幾聲,才睜開眼睛,看向康熙道:“皇上,平嬪,薨了。”語氣緩緩地說出了這六個字。
康熙忽的站起身來,一步步走來。在靜謐的夜晚,腳步聲格外清晰。康熙冷淡地看了一眼已然氣息全無的平嬪,一把抓住三尺青鋒的劍柄,噗地拔了出來。捎帶出來的鮮血濺到了康熙明黃的甲冑上,還有幾滴飛濺到了他的臉上,平增了幾分凜然的殺氣。
“平身吧。”康熙極力和緩了語氣道。
溫皙的腳已經痠麻。這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急忙遠離了平嬪幾步,不忍去看。從平嬪腳側,繞過走到康熙面前,“皇上傳臣妾來,不知有何吩咐。”
“是她要見你的!”康熙瞥了一眼地上的死屍,道。隨即,那染血的青鋒刷一聲回了鞘。
“平嬪?”溫皙忽的脫口而出,就爲了等她一句承諾嗎?溫皙不由地微微嘆息。爲人母親,坐在她這個份上,的確叫人不能不感動。
溫皙知道,紅杏出牆這種事,男人都無法容忍,何況康熙是皇帝。只是她沒有想到康熙竟然親手刺死了平嬪!溫皙還以爲,頂多是三尺白綾或者一杯鴆酒罷了,死也要給個體面的死法。好歹赫舍裡令儀是仁孝皇后的親妹妹啊!康熙竟然真的一點不顧曾經和元后的情義了嗎?想到此處。心中更加發冷。
溫皙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語氣盡量平緩一些。道:“那麼,皇上還有什麼吩咐嗎?”
見康熙不做聲,溫皙便又福了一福,道:“若無其他吩咐,臣妾想先行告退。”話說話,溫皙一彎身。便要出去。
康熙忽的上前而不,一把抓住溫皙的手。他抓的正是溫皙受傷的那隻手,旋即溫皙因疼痛咬牙發出輕微的嘶聲。只是這一聲還是被康熙的耳朵捕捉到了,更是因爲康熙感覺到了手心的粘稠。忽的送了手,康熙見自己手心染了幾縷血絲。急忙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溫皙把自己的右手收回自己左手中,道:“沒事,只是不小心擦破點皮罷了。”
康熙態度強硬地抓住溫皙的右手手腕,輕輕揭開包裹着的絹子,見裡頭皮肉模糊,不由地語氣高昂了幾分:“爲什麼不上藥?!”
溫皙據實道:“是過來的路上,臣妾不慎從肩輿上摔了下來,來不及上藥。”
康熙旋即怒容有些嚇人,乾涸在他臉上的平嬪的血更襯得眉角眼梢殺氣騰騰,“竟然連肩輿都擡不穩當,留之何用?!打發去慎行司杖斃了!朕會叫內務府給你補上更好的!”
只今日,整個永壽宮的人只怕已經沒有活人了!溫皙進來的時候也察覺了,不但宮女太監嬤嬤全數打發去了慎行司,連偏殿側殿的幾位常在答應只怕也沒了性命!還有看守永壽宮的數十名侍衛!一日之間,血流成河。古來,帝王一怒,伏屍百萬,血流漂櫓。只是若死於戰場,便罷了,只是竟然死於宮闈,爲了不讓有絲毫對皇帝不利的流言傳出,所以他們都要死。
康熙雷霆震怒,溫皙本也想順着他,只是他竟然不由分說便要打殺了擡肩輿的所有奴才,溫皙素來護短,便忍不住道:“臣妾已經說了,是自己不慎,才摔下來的,與旁人無干!” 話說得急促,隱隱有幾分怒氣。
聽着溫皙不善的語氣,康熙被激得要發怒,但是看了看溫皙的手心,怒火不由地消了大半,長嘆一口氣道:“罷了,是朕今日不該傳你過來!你本就膽子小,哪兒見過這種場面?”想到溫皙當初在行宮,不過遠遠殺了幾人就嚇得嘔吐不止,何況今日平嬪便死在她腳下。
“你先回宮吧,朕沐浴更衣之後會過去。”看了看地上僵直的遺體,“平嬪之死,朕要封鎖消息,你也不要對任何人言說。”
“是,臣妾遵旨。”溫皙的語氣僵硬,再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
外頭不知何時起了風,帶着些許涼意。殿中悶熱而血腥,溫皙一出來,便舒緩了許久,隨即胃中翻涌,想着拿氣味刺鼻的鮮血,“嘔~~”溫皙幾乎要嘔吐出來。
“貴主子!”樑九功急忙上前攙扶着,“貴主子這是怎麼了?!”
溫皙擺一擺手,深深地喘了兩口氣,道:“我沒事。”
“樑九功!!——”殿中爆出一聲康熙的吼叫。
樑九功頓時一急,溫皙艱難地笑了笑:“本宮安好,你進去吧。小心着點。”
“嗻!”樑九功雖然是老胳膊老腿兒了。這會兒倒是跑得極快。
溫皙踩着三寸的花盆底兒鞋,腳下踩着零落成泥碾作塵的美人蕉,回首看了看在夜色籠罩中的永壽宮。這裡原本是一處十分華麗的宮殿,如今竟然有了頹廢灰敗之感。夜裡的霧濃如牛乳,風亦吹不散,整個宮殿便平添了幾分迷離。不似仙宮,倒似地府,慘白的月光之下顯得鬼蜮森森。溫皙急忙加快了腳步。
“主子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看?”竹兒急忙上來攙扶着。
溫皙扶着竹兒的手,坐上肩輿,深深地喘息了兩下,沉聲道:“回宮吧。”內中之事,溫皙到底不方便與人明說。
一路涼風習習,倒也緩解了不少嘔吐感。竹兒眼尖,溫皙坐上肩輿之後。便瞧見了溫皙繡着牡丹纏枝的裙角染了不少血,便小聲問道:“主子是月事提前來了,才臉色這麼不好的嗎?”
溫皙搖了搖頭,道:“這不是本宮的血。”是平嬪的血,衣裙上沾了她的血,彷彿又看到了她肚腹間汩汩涌出血腥撲鼻的血腥場面。溫皙急忙用左手掩住口鼻。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聽到死了多少人,或許不在意。但若真的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血液流盡而死。有幾個不害怕?
竹兒心下咯噔一跳,立刻臉色發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溫皙道:“你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竹兒忙不迭地點頭,涉及到宮闈秘辛,自然要裝聾作啞了。
回了宮,溫皙換了一身常服。竹兒備了酸梅湯端上來,這東西酸酸的,下口一些,又加了甘草等物,能止嘔吐。溫皙便喝了半盞。果然舒服了幾分,想着康熙待會兒還會過來,便問道:“十七阿哥睡得還好嗎?”
竹兒笑道:“主子放心,十七阿哥睡得很熟。”
溫皙點點頭,又問道:“西偏殿,十公主睡下了嗎?”
“回來的時候,西偏殿還亮着燈,想必還沒睡下。”竹兒道。
溫皙嗯了一聲,道:“去瞧瞧,要是沒睡,就給請過來。”平嬪託付的事兒,小蜜桃的事兒,還是儘早解決了好。
換了十公主來,一起等着康熙過來。只是等了大半個時辰,舒宜爾哈坐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顯然是睏倦了。溫皙便把她抱到榻上,蓋了個薄棉被,叫她先睡着。
小鹿子悄聲跑進來,打千兒稟報道:“主子,皇上回了養心殿,便吩咐了古承宗去永壽宮給平嬪娘娘診治惡疾。”
還有什麼好診治的?人都死了!只不過是康熙要掩蓋平嬪之死罷了!不過是因爲現在得勝,是個喜慶的時候,平嬪死了,委實不吉利。溫皙搖搖頭,問道:“還有旁的嗎?”
小鹿子躬身道:“然後便請了太子去養心殿,這會兒太子爺還沒出來呢,聽說皇上發了好大的火兒。”
溫皙淡淡地嗯了一聲,太子不會怎麼樣,康熙殺了平嬪,也是要保全太子。如今縱然火發得再大,也不會廢了太子,頂多禁足懲戒一下罷了。只不過,用不了多久,索額圖想必就要倒黴了。
小鹿子不禁露出幾分畏懼之色,道:“皇上還下旨,叫吧毓慶宮伺候的太監全數送去慎行司杖斃了!”
溫皙長長嘆了一口氣,“今夜...是血流成河了。”
小鹿子也略有哀嘆,在毓慶宮伺候是光鮮,可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前後皇上已經杖殺了好幾次毓慶宮的奴才了!太監都是賣身進宮的,不及宮女好歹是內務府包衣三旗出身,夠了年紀就可以出宮,宮女不是太監,不會被輕易打殺,太監的命也比宮女的要賤多了!除非像他這樣混個首領太監,小鹿子不禁有幾分慶幸!
“還有就是,皇上身邊的樑公公連夜去內務府,叫準備了大量冰塊送去永壽宮。” 小鹿子道。
自然需要大量的冰了,平嬪死了,要秘不發喪,就要保持遺體不腐爛,自然要足夠的冰,凍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