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幾位畫師的工筆還真是沒的說的!”隨意展開一卷畫卷,上頭的美人手中絹帕半遮面,美眸顧盼生姿,肌膚勝雪、腰肢如柳,端的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叫人如何不動心?
桌案上滿滿地碼放着滿桌子的美人畫卷,每一副都是那麼完美!
坐在繡墩上的瓜爾佳言容有些坐不住了,眼中不禁露出幾分焦急之色:“貴妃娘娘真的要呈遞給皇上嗎?”
溫皙挑眉道:“爲什麼不?”
瓜爾佳言容忽的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婢妾得寵全賴貴妃娘娘所賜,那日之事,絕非婢妾有意接近皇上!”
溫皙唔了一聲,嘗過了得寵的滋味,就更加畏懼失寵了,而那些小腳美人,個個比妖精還好看,萬一入了皇帝的眼,可不是要頂替了她好不容易纔得到的恩寵?自然是急了。
溫皙轉頭道:“本宮的那幅畫怎麼還沒畫好,安畫師未免也太慢了點,青紗去催一催!”百十來好秀女的畫像都畫好了,他一幅畫還沒有畫好!溫皙這樣有耐心的人,也等得不耐煩了。
吩咐了之後,溫皙纔看了看還跪在地上的瓜爾佳言容。這個表妹其實還是很識趣的,從來沒有口呼表姐、表姐得黏上來,人前人後都是恭恭敬敬,一點也沒有自詡這點子親緣關係來求親近。這也是溫皙容忍她得寵的最主要原因,一個看得清形勢的人、一個知趣的人。自有她的用處。
“起來吧。”溫皙放下手中的畫卷,淡淡地道。
瓜爾佳言容心有慼慼,眉眼含着愁色,望着溫皙,“貴妃娘娘,這些小腳女子多爲狐媚之色,萬一皇上真迷戀上了,可就不好了!”
溫皙挑眉:“你怕什麼?小腳女子不得入宮,是太皇太后定下規矩!”就算康熙迷戀上了。也只在一時,不會帶回紫禁城。
“可是、可是”瓜爾佳言容手裡攪着帕子,滿腹擔憂,心緒也亂了。
溫皙道:“杭州織造孫文成進獻了些血燕,皇上如數都送到了本宮這兒,本宮待會會叫人送去飲芳齋。你記得吃就是了。”
瓜爾佳言容急忙點頭稱是:“多謝貴妃娘娘!”
小全子打簾子進來,打千兒道:“給貴主子請安,給貴人小主請安!皇上晚上會過來用膳,請貴主子早早預備着。”
“知道了!”當初那瓶避孕藥的事兒,肯定是這小子發現瞭然後告密的!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溫皙看這個小全子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小全子脖子一縮。可能是感受到了溫皙不善的目光,急忙諂媚地笑了笑。又道:“今兒下午,那位西洋畫師給貴主子做的畫已經呈遞到皇上跟前了。”
嗯??!溫皙挑眉,那個安其羅是什麼意思?畫好了,不送到她這兒來,卻送到康熙跟前?溫皙當初可是承諾了,若是畫得好,會爲他向康熙舉薦。他莫非是怕溫皙不受承諾啊!所以直接送到康熙那兒了!
小全子又道:“皇上看了,稱讚了好一通。已經下旨封了安畫師爲文淵閣待詔了,等啓程回京的時候也一通回去。”
“待詔?”表面意思就是等待皇帝傳詔的意思,“是幾品官?”
瓜爾佳言容笑道:“他也算頗有時運的人了,一下子就是從九品待詔了。”
從九品?自古官員分九品,從九品就是最末的,比知縣那種芝麻綠豆大的官還要低好幾級呢!溫皙撇撇嘴,康熙忒小心眼了!就給個從九品的小官?
瓜爾佳言容又補充道:“待詔官雖小,但也是時時能夠被皇上傳召入宮的,非同尋常。”
再非同尋常也是從九品!不過呢,比起那些熬了一輩子還沒有品級的畫師來說,他的確是頗有時運了!一幅畫,換了一個官兒,也算是一筆相當合算的買賣了!只是不知,他畫得到底有多好,能夠讓康熙交口稱讚,隨口就封了官?還能隨駕回京?
這時,瓜爾佳言容起身道:“婢妾還惦記着飲芳齋爐上煒着的紅棗銀耳羹,先行告辭了。”
溫皙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她很識趣。
一個時辰後,康熙還沒來。說過來用晚膳,天黑了都還沒過來!然後小全子又跑來一趟,說杭州織造孫文成又急事啓奏,康熙晚膳後再過來。溫皙癟癟嘴,別又是要進獻美人了!既然不過來吃了,溫皙就懶得等了,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該吃吃、該喝喝,吃飽喝足上牀睡覺,她纔不會熬夜等康熙呢!
一夜無夢,睡到日上三竿。
溫皙睜開朦朧的睡眼,看直直對上一雙含着笑意的丹鳳眼,揉了揉眼睛,溫皙懶懶地道:“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康熙戳了戳溫皙的腦門道:“你倒是好睡!朕是昨夜快子時纔過來的,幸好你沒等着。”
溫皙舔着臉笑道:“臣妾用了晚膳,原本是在牀上等着的,等着等着就犯困了,然後就睡着了。”然後眉眼嬌俏地一笑:“孫文成又給皇上進獻了多少美人,讓皇上一直辛苦到了子時?”
康熙撲哧一笑:“你的小腦袋瓜子裡就只會想這些東西嗎?!是前明餘孽的事兒!”
溫皙哦了一聲,沒有繼續問下去。涉及政務,溫皙都會很識趣地退避,絕不多問。她可不會自以爲是寵妃,就能夠無視後宮不得干政的鐵律!
康熙道:“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朕打算擇日迴鑾。”
“這麼快?”溫皙眨巴眨巴眼睛,脫口而出道。
“再不走,莫非要在這兒過年?京中皇瑪嬤也是催了好幾次了!”
溫皙哦了一聲,其實她反而希望在這兒多呆些時日,宮裡那麼些嬪妃不提,單單是孝莊那個人老成精的傢伙就夠她頭疼的了!
康熙笑道:“皇瑪嬤聽說你有孕了,很是高興!信裡也說很想念你呢。”
溫皙眉頭聳動,想念?溫皙可一點也不想念她!便拉着康熙的衣袖撒嬌道:“可是,皇上還答應臣妾要去靈隱寺和淨慈寺呢!”
康熙唔了一聲:“這幾日剛下了冷雨,道路泥濘,你又有着身孕這樣吧,朕回程的時候要經過曲阜,到時候帶着你一塊去祭孔!”
溫皙總算得到點安慰,便起身傳了宮女進來,洗漱更衣。早點吃得清淡一些,鳳尾燒麥和水晶蝦餃做的很是不錯,蓮蓬豆腐、薑汁魚片、砂鍋煨鹿筋、山珍蕨菜、燴酸菜、清蒸江瑤柱、炸繡球、櫻桃肉、水晶肘子、三鮮魚翅等,都只是淺嘗輒止。
早膳後,康熙叫小全子呈上畫軸給溫皙看,“這幅畫,你也等了多日了,安其羅畫得很傳神。”
傳神?西洋畫像,不都是務求寫實嗎?溫皙默默展開畫卷,不由地眼中驚訝之色浮現,畫得正是當日在披雪堂的她,那日的溫皙着一身銀紅色刻絲萬字錦底青蓮纏枝鑲邊的旗裝,外套着件白狐毛滾邊的紫色繡葡萄如意的五彩軟緞小坎肩,腳下穿着雙鸞牡丹紋的月白底兒繡鞋,而畫上畫得如照鏡子似的,連衣裳上頭細小的紋飾都不落!畫中人懶懶地,一手託着下巴,一手託着琺琅彩小暖爐,身子略斜着,眼睛微微眯着,一副慵懶睏倦之態,無怪乎康熙說“傳神”了!
溫皙忍不住地摩挲着畫中的自己,愛不釋手,這樣好的畫工,如此精細又傳神,怪不得要七八天的功夫!慢工出細活,安其羅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呢!都說,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真真是一點不錯,一幅畫換來了從九品待詔,可不是所有的畫師都有這般時運的!他倒是很會把握機會!
康熙笑眯眯道:“這西洋畫雖然少了幾分意境,卻也頗有可取之處!你若喜歡,等回了京師,朕便常常傳他進宮作畫!”
溫皙笑盈盈道:“對了,那些美人兒們的畫像也都畫好,皇上要過目嗎?”
康熙挑眉:“你不吃醋了嗎?”
溫皙鼻子一哼,嬌俏一笑道:“臣妾要是那麼較真兒,一早就把自己給酸死了!”
康熙吸了一口氣,戲謔道:“朕現在就聞見刺鼻的酸味了!”
溫皙佯作生氣,順手把手裡的畫卷給撩在案上,道:“皇上這幾日是隻顧着言容了,所有隨行妃嬪都給拋諸腦後了!”
康熙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可不是你把她引薦給朕的,這會兒子又吃哪門子醋?”
溫皙一愣,唉,連康熙都誤會了!更遑論其他嬪妃了!這也是這段日子瓜爾佳言容如此順風順水的原因吧!溫皙鼻子一哼道:“那天不過是趕巧罷了,臣妾可不是賢惠的,就算再交好,也大度不到把旁人引薦給皇上!”讓人獨佔鰲頭,哪有評分春色來得更叫她放心呢?
康熙哦了一聲,“就算是朕會錯意了吧!瓜爾佳氏雖然長相不出衆,性子還是不錯的!可惜嬪位只剩下兩個了”
溫皙不由地暗暗心驚,言容這番後發制人,還真給康熙留下了極好的印象!若非她出身不及佟佳素婉和赫舍裡令儀,只怕年底封嬪也有她一份兒了。
溫皙不動聲色,點頭道:“是啊,不若皇上賜她個封號,也算聊以安慰吧。”
“如此,也好。”康熙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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