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楚撥開侯希白的手,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慢慢地穿起衣服。
侯希白的春%藥下得份量之足,絕對錶現了他的決心,寧楚到最後實在也受不了了,摸出扔在牀角落裡的藥瓶,塞了一顆止情丹過去,世界立刻寂靜了。
“我去燒熱水。”侯希白攬着寧楚的腰,吻了他一下,便迅速地穿好衣服閃去屋後的柴房,還能隱約聽見他嘴裡哼着愉快的曲調,證明他的心情無比的歡喜。
寧楚摸着脣,不由得被他的好心情所感染,在牀邊發了半晌的呆,纔想起來他急着要起來的原因是擔心在院外昏迷的黑墨。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初冬的晚風徹骨,一下子就迎面吹了過來,即使他身懷內力並不懼寒暑,也被凍得精神一振。
天空上開始飄着雪花,地上已經鋪滿了薄薄的一層白雪,在月光的映照下猶如片片冰晶,整個世界都亮起來了一般。
寧楚站在臺階上愣了片刻,因爲他被石之軒拋棄在雪地裡等死,所以他最恨的就是冬季,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下雪,所以他和步三爺定居的小谷是在南方,是很少下雪的地方。
寧楚皺了皺眉,還是走下了臺階,雪花印在臉上,冰冰涼涼的,讓人有種煩躁的感覺。他繞過巨大的桂花樹,發現黑墨早就醒了,但是卻沒有進屋,而是一臉警惕地盯着站在小院中的石之軒。
寧楚心下一驚,沒料到石之軒還在,難道他剛纔一直在聽牆角?當看到石之軒手中的酒壺時,寧楚便安下心來,至少一開始的時候沒發覺他拿着酒壺,定是出去之後又回來了。
對於石之軒,寧楚真的不想再有交集了,但是他卻無法迴避對方。先不說他的武功高到變態的地步,首先他是侯希白的師父,現在這裡又是侯希白的家,他總不好代替侯希白把他趕出去。
寧楚想起石青璇的話,對付這種人,他們只能用漠視的手段。
所以寧楚就把和雕像一般的石之軒當成空氣,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彎腰在黑墨的頭頂摸了摸,示意它跟他進屋去。
黑墨朝石之軒齜着牙,但是卻沒敢發出聲音。作爲野獸的他,對力量十分敏感,自然判斷得出來眼前的男人它根本沒有一拼之力,可是它還是沒忘記之前究竟是誰把它打暈的,兇惡地盯着對方,絕不善罷甘休。
寧楚好不容易纔勸得黑墨跟他回屋,剛走了兩步,就聽到石之軒出聲喚道。
“青璃。”
寧楚充耳不聞,腳下不停。
“……寧楚。”石之軒迫不得已地改變了對寧楚的稱呼。
寧楚停下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他看着桂花樹上被雪覆蓋的桂花,覺得今年的這場初雪下得有些早了。
石之軒看着寧楚的背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沒有當父親的經歷,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在石青璇三歲的時候,他就離開了家,之後石青璇根本沒有見過他一面,每次他都是偷偷地遠遠地看上她一眼,確認她幸福安好便已經滿足了。而至於他很早就拋棄的青璃,他根本就沒想過他還活在人世間,這些年裡早已經成爲了他的夢魘。
他的徒弟楊虛彥,只是看在和廢太子楊勇的交情份上才從法場救走,給楊家留一條血脈。至於如何培養他,石之軒自問並沒有下多大的功夫。
而收養的侯希白,雖然身世和他的青璃相似,也是作爲青璃的替代品而養育,可是他們總歸是隔了一層。侯希白早熟,又深深地畏懼着他,根本不能像是親生兒子般對他撒嬌發脾氣。
所以此時寧楚對他不理不睬,石之軒也並沒有動怒,反而覺得理所應當,更加放柔了聲音道:“兒子,和我走吧,我會找出治療心疾的方法的。”石之軒何嘗看不出來,寧楚與人雙修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這些年來他雖然專心武學,但也從沒放下過關於心疾的心結,收集了不少偏方,也許下意識裡,他就覺得他兒子沒有死。況且現在他的青璃已經長大成人,能受得住他的傳功,要比當年的情況好得多。
寧楚撇了撇嘴,石之軒這時候跟他裝什麼慈父啊?他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轉過頭淡淡地朝石之軒說道:“我一直都有一個願望。”
“是什麼?爹爹肯定盡力幫你辦到!”石之軒雙目一亮,迫不及待地說道。他早就想補償寧楚了,可是卻不知道從何入手。他頓了頓,生怕寧楚不開口地續道:“不是爹爹誇口,這天下還少有爹爹辦不到的事情。”
寧楚聽到他一口一個爹爹,厭煩地眯起了眼睛,而他此時才注意到,石之軒雖然和他一樣站在風雪中,可是與他滿身的雪花不同,石之軒身上的單薄儒服上半片雪花都沒有,詭異非常。所有雪花落在他的身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隔擋了一般,翩然消失。
寧楚心中一凜,此時才知石之軒的武功實在是高到他難以想象的地步,連護體真氣都能強大成這樣,這天下果真很少有他不能辦到的事情。
“放心,這件事你肯定能做到。”寧楚微微勾起脣角,看着石之軒期待的表情,他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我這輩子不想再見到你。”
石之軒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脣邊,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寧楚也不再去管他,帶着黑墨,毫不留戀地轉身進屋去了。
石之軒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巨大的桂花樹後,想起之前在洛陽天津橋上,他的青璃曾期盼地問他,他真的不後悔嗎?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石之軒仰首望向天上藏在烏雲背後的半邊彎月,擡頭迎向從天際朵朵飄落的雪花,片片拂在他的臉上,然後化成冰水,一滴滴的流過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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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希白敏感地發現寧楚的心情變得很差,他自然也知道這肯定和他師父有關。身爲夾縫中的他,最聰明的做法自然就是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
寧楚泡過澡後,便已經累得昏昏欲睡。侯希白沐浴過後,也鑽入了被窩和他同眠,寧楚不知道他是怎麼趕走黑墨的,但寒冷的冬天裡,他自是更喜歡身邊有人的溫暖,睡得正香時,隱約聽見侯希白說是要出趟門。
知道天已經亮了,但寧楚還是不願起身,摟過侯希白的脖子蹭了幾下,在對方的笑聲中放開,嘟囔了幾聲又埋頭睡去。而當他又睜開眼睛時,發覺屋內的氣息不太對勁,一轉頭便看到一身素白的婠婠正蹲在地上,逗着黑墨玩耍。
寧楚無奈地擁被而起,不知道該批評黑墨有異性沒人性,還是該檢討自己沒有危機意識。只是這時醒來,寧楚才發覺身體像是要散掉了一樣,昨晚做得實在是太過了,而且和侯希白在一起沒有和寇徐兩人雙修時的益處,只有純身體的快樂,對他的心臟還是有一定負擔的。
“寧公子可算是醒了。”婠婠嫣然一笑,站起身婷婷嫋嫋地走到牀前,讓人看了絕對想不到他們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是生死搏鬥過。
“婠大小姐可有事?”寧楚淡然地問道,心中自是提防着婠婠突然發難。“男女授受不親,你我現今同處一室,對婠大小姐你的清譽有礙啊。”
婠婠晶瑩通透的玉頰飛起兩朵令她更是嬌豔無倫的紅雲,跺足嗔道道:“啐,誰不知道寧少爺風流多情,婠婠若是能做您的入幕之賓,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寧楚敗退,對這個什麼話都敢說出來的婠婠實在是無話可說,而且看樣子她今日不像是來打架的。
婠婠收起笑容,定定地看着寧楚道:“現在整個長安城都鬧翻了,傳說昨晚寇仲和徐子陵那兩個小子開啓了楊公寶庫,因爲觸動了機關,反而被反鎖在了沼氣池內,已經斃命了。”
寧楚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紋絲未變。同時也知道了婠婠爲何前來,自然是想從他這裡探得消息,證實是否寇徐兩人真的死在楊公寶庫裡了。
可是他卻早就知道,那機關應該根本就是寇仲自己關下的,那楊公寶庫裡第一道是假庫,再往下才是真庫,寇仲和徐子陵恐怕是因爲開啓寶庫的機關聲響,驚動了一直窺探寶庫的李閥人,而棄了假庫,隔斷了真假寶庫之間的關聯。
婠婠細細地看着寧楚的表情,卻驚訝地發現他根本無動於衷。不是不信她的話,那就是寇徐兩人平安無事。
婠婠放下心來,知道邪帝舍利不會落到李閥人或者楊虛彥的手中,心情大好,開始有了調戲寧楚的心思。她忍不住朝寧楚靠了過去,用指甲拈開他身上鬆垮垮的中衣,然後驚歎地看着他身上斑斑點點的靡亂印記。
寧楚無語,卻知道他若敢動手推婠婠,後者肯定會大呼小叫地責令他負責,下牀的路線又被婠婠巧妙地封住了,他只能無奈地向後仰去,避開婠婠的魔手。
可是他越躲避,婠婠就越想欺負他,寧楚瞪向一旁的黑墨,卻見它歪着頭一臉好奇地看着他們,絲毫沒有上前干涉的意向。
寧楚不知道婠婠到底是怎麼博得了黑墨的好感,但此時他已經避無可避,婠婠已經整個人都靠在了他懷裡,正想清清嗓子讓婠婠自重時,卻聽到有人翻窗子的聲音,寇仲的大嗓門隨之響起道:“小楚,我們來啦!”
可就在寇仲看清楚牀上婠婠強壓着寧楚的一幕時,驟然色變道:“婠大姐,你居然連小楚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