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伴隨自己的,只有一盞忽明忽滅的燈光。
婢女上來掌燈,都被姬夜瞳呵斥下去了。此刻,她需要有一片黑暗的角落,來冷靜一下思維,來冷卻一下騷動的靈魂。
屋外,不知何時吹起了北風,將窗戶吹得啪啪響。寒風穿過長廊,響起嗚嗚的聲音,如同狼哭鬼號一般。
少女穿着一襲輕薄的睡袍,手腳已經冰涼。
一牀錦被突然間罩了上來,將姬夜瞳從頭到腳都包裹住了。
回頭,是風間雪。
低頭自嘲,一向敏銳的神經,居然連風間雪進屋來了,都不知道。
“你不要凍着了,凍着了的話,就不能按照計劃行事了,若是計劃失敗,你妹妹怎麼辦?”風間雪的語氣依舊不饒人。
“謝謝。”
“謝什麼?”
望着自顧自在桌邊大搖大擺坐下的少年,姬夜瞳笑了笑,沒有回答。
“明天,你準備好了嗎?”燈光下,風間雪白皙的面容俊秀。
“你認爲我該準備什麼呢?”姬夜瞳冷笑一聲:“妹妹和我,兩條命,都在你們手上,你認爲我還有什麼能夠反抗的餘地?想來真是諷刺!當時帶着姬殘城的命令,嫁過來,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以爲能夠從此站在風間這邊,不用理會那些不高興的事情。幻想着,憑藉自己的所謂本事,能夠逃脫姬殘城的控制,恢復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想到,現在不但沒有逃脫,反而多了兩個能夠控制我的人。”
“父皇和慕容澈?”風間雪側過臉去,留給姬夜瞳一個無法捉摸的表情,聲音也變得低沉:“早就說過了,如果你不是姬殘城的女兒,就好了。”
想起那夜,在月光下的湖畔,酒醉的少年用含糊的語氣說,如果你不是姬殘城的女兒,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寵愛你了。
那時候,是剛好放下刀刃、和平相處的開始。
怪異的沉默,持續了許久。
姬夜瞳突然擡起頭,清澈的眸子望着風間雪,說道:“你相信我嗎?”
“信。”
相視一笑。
風間雪緊了緊自己的披風,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只是過來看看你而已。”
望着故作輕鬆、故意調轉話題的少年,姬夜瞳問道:“看我做什麼?”
“看你……看你還能做什麼啊?
”風間雪瞪了一眼:“想要看看你是不是逃走了。你若是趁着夜色逃走了,那我跟父皇不是還要派人去抓你啊?多費事啊?所以還是我這個太子殿下勉爲其難,過來盯着你好一點。算了,這綠芙苑守衛森嚴,估計你插着翅膀也南飛了。我走了。”
門一開一合之間,少年已經算得上魁梧的身子,消失在了寒風之中。
門外進來的北風,將蠟燭吹熄了。
屋內最後一絲光明,已經消失不見。姬夜瞳依舊呆坐在桌邊,匆忙而離開的風間雪,讓她覺得心中多了一絲安慰。這個不會表達自己內心真實情感的少年,甚至還不太會掩飾,不過,有那個肯定的“信”,已經足夠了。
從最初的截殺、想要置對方於死地到和解,再到現在的信任,轉變的速度,往姬夜瞳本身都有些無法反應過來。
很多情愫,原本就是沒有理由的。
就在少女轉身上牀的時候,一個黑影,飛速閃過窗外!
清晨,天藻宮。
風間雪和慕容澈已經站在城樓之上,凜冽的寒風將兩人的披風錦裘吹起,在風中飄飛着。
姬夜瞳和妹妹姬冉瞳站在另一側。
風間明羽穿着簇擁着保暖絨毛的紫金色裘袍,身後是提着一隻鳥籠的龐毓,緩緩朝着城牆這邊而來。
高高的城樓,正當風口,姬夜瞳的秀髮隨意挽了一個髻,已經被風吹散,便乾脆將玉簪拔了下來,任由一頭如絲般的秀髮在風中飄揚。
姬殘城從龐毓手中接過鳥籠,打開,裡面是一隻白色的格子,黑色的眼珠滴溜溜的,翅膀羽翼飽滿,一看便知道一隻受過訓練的專業信鴿。
一幅繪製好的兵力部署圖,交給了姬夜瞳。
風間明羽的語氣平穩,卻不容許人拒絕:“這是昨夜朕親筆繪製的風眠城兵力部署圖,真假參半,至於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你已經沒有必要知道了。有朕的筆跡和印信,姬殘城是不會有什麼懷疑的,更何況,這還是由你的手,發出去的。”
姬夜瞳將這幅兵力部署圖,捲成卷兒,用防水的油紙包好,然後塞入了空心的小竹筒之中,準備往信鴿的腿上綁。
“姐姐!”姬冉瞳突然叫出聲來。
一切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姬冉瞳的身上。
似乎像是鼓起了勇氣一般,姬冉瞳
上前來,接過姬夜瞳手上的信鴿和裝着兵力部署圖的小竹筒,說道:“姐姐的手段,相信大家都瞭解,冉瞳斗膽,覺得這件事,若是我姐妹倆想要完全獲得信任,還是由冉瞳來放信鴿好一點。”
略一沉吟,風間明羽便答應了姬冉瞳的請求。
姬夜瞳回過頭去,望了一眼一臉堅定的妹妹,沒有說話,而是退後一步。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姬夜瞳手段利落、行事鬼魅,誰都不能保證,在這麼多雙眼睛之下,她還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耍出什麼名堂來;但是姬冉瞳不一樣,她雙目失明,而且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由她來講兵力部署圖放信鴿飛走,是再也合適不過的了。
因爲她,沒有絲毫能夠讓外人懷疑的因素。
寬大的袖袍有些礙事,眼睛又看不見,折騰了一會兒,姬冉瞳纔將雙手舉起,將信鴿放了出去,聽着撲騰撲騰的鴿子翅膀聲越來越遠,姬夜瞳的心卻不知爲何,反而越來越凝重。
一種直覺,殺手生涯培養出來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就結束,所有的計劃,雖然看上去都是沿着正軌在走,但是卻爲何會有一種危機感?
涼風襲來,雖然穿着防寒錦裘,但是少女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信鴿已經飛遠了,消失在了灰濛濛的天際。
風間明羽回過身來,意味深長地望着姬夜瞳,說道:“年底了,等到過了年,就給你跟太子舉行婚禮吧!”
額?婚禮?姬夜瞳的心咯噔了一下!
婚禮……風間雪和慕容澈也是一副複雜的神情。
姬冉瞳伸手拉住了風間明羽,說道:“姐姐年紀還小,就成婚,只怕是不太合適吧?還請皇上好好考慮。”
慕容澈沉着臉,俊美的雙眸,望着虛無的遠處,但是卻集中注意力,傾聽着現場所有人的對話。
風間明羽微微笑道:“成婚了,就安定下來了,朕放心,你們也安心了。皇兒,你覺得如何呢?”
“啊?問我啊?”風間雪猝不及防,趕忙從思緒之中抽身出來,說道:“再過段時日吧!這麼醜的女子,本太子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不稀罕,她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算了,免得本太子心煩。”
風間雪這是在徵求我的意見?
眼中微微露出了驚訝,姬夜瞳不由的看向了風間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