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瞳和姬冉瞳兩個人互相對峙着，原本姬夜瞳眼中那摸不忍也因爲姬冉瞳的咄咄逼人而早已經消失在了自己美麗的眸子之中，她看着這個長得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妹妹，眼神也越發的冷冽了。
在面對生死存亡的時候，她面對的不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敵人，一個隨時都有能夠知自己於死地的敵人！
姬夜瞳畢竟已經給過姬冉瞳機會，只是她似乎已經完全的被自己眼中的仇恨矇蔽餓了雙眼，她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心中只有報仇的火焰在燃燒。
而這個火焰將會燒盡的不只是她的敵人，而她自己也終將會毀在自己的仇恨之火中！
只是在姬夜瞳眼中的感情慢慢的消失的時候，姬冉瞳的眼神卻越發的迷茫起來了，似乎陷入了眸中回憶之中，滿是複雜：
“你知道麼？當年我穿着喜袍，帶着風眠城的印信作爲嫁妝，歡天喜地不遠千里嫁給他，他卻在當日，將我扔給禽獸一般的龐家軍。你能想象，當年的我，穿着喜袍，在原本屬於我的新婚洞房之夜，卻被無數個男人蹂躪。當時的生不如死，當時的憤恨，你能瞭解麼？我之所以會這樣，無非是當時我用自己的生命作爲詛咒，詛咒風間雪這輩子都無法得到你！”姬冉瞳突然笑了起來，但是卻笑得比哭更加難看：“所以，我知道今日我已經插翅難飛，但是卻也要帶上你一起。”
頓了頓，姬冉瞳突然問道：“你可曾愛過風間雪？”
其實姬冉瞳對於自己的這個姐姐似乎也從未看透過，她不明白自己的姐姐到底是有着什麼樣子的魅力，竟然讓所有的人都那麼的喜歡她，甚至是願意爲了她而去死？！
姬夜瞳想了想，握緊了右手，手指上，那一枚白玉戒指依舊冰涼堅硬。想了想，她回答道：“愛過。”
“什麼時候？”姬冉瞳閉上了眼眸，一臉的平靜之下，是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下的內心的怨恨的波瀾。
“在漠北的五年。”
“那現在呢？”
現在？
姬夜瞳的心怦然一動，沒有回答。
其實這個問題也一直困惑着姬夜瞳自己的，就是連她也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否還愛着那個妖孽一般的男子。只是現在想起了風間雪的同時，腦海之中竟然又出現了另一個遺世而獨立的男人，那個男人總是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候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不管自己做什麼都會在背後默默的支持自己，那個男人是慕容澈。
姬冉瞳睜開眼眸，望了一眼現在一臉沉凝的姬夜瞳，突然嘆了口氣，說道：“不用回答了，我已經知道了。原來我最最在乎、用生命去追隨的人，在你的心目之中，竟然……看來，我是悲哀了。”
姬冉瞳忽然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爲可憐，卑微的人，自己一直追尋的，卻是別人唾手可得的，可人家卻也是偏偏不在意的，這讓她情何以堪？！
這世間最難懂最捉摸不定的，便是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姬夜瞳來自二十一世紀，有着開放的戀愛觀，但是卻也在風間雪和慕容澈兩個男人之間沉淪，深陷。
但是比起不被任何人所愛的人，還是不如那個能夠被人家愛的人好的。終歸姬夜瞳都是要比姬冉瞳幸運、幸福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姬冉瞳忽然冷笑着說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似乎都喜歡你，風間雪如此、慕容澈如此、暹羅傲就算是把你當做一個替代品，但是也是愛着你的。還有姬若玄。”
姬若玄？
姬夜瞳的眼角跳動，她沒有忘記，那個初冬的清晨，那個有着溫暖笑意的男子像是隕落的金翼大鵬鳥一般，從高入雲端的閣樓上墜下，手中潔白的梔子花沾染了他的鮮血，朵朵都是觸目驚心。
要是說風間雪和慕容澈的話，她承認，這兩個人都是應該愛着自己的，就連着暹羅傲也可能是因爲“愛屋及烏”而將自己當成
替身一樣的愛着，只是姬若玄的話……
姬夜瞳從未想過他對自己的感情，因爲他是自己的親人，是自己同母異父的親哥哥，所以似乎對於姬若玄對於自己的好，她覺得是血脈相連，是親情，是一個哥哥對心愛的妹妹的愛……可現在姬冉瞳的意思，明顯不止於此。
雖然這個地方十分的昏暗，但姬冉瞳還是看見了姬夜瞳臉上的遲疑。
“他愛着你，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愛你。”姬冉瞳悽慘一笑：“爲了你，他可以去死。姬夜瞳，你究竟對這些男人施了什麼妖術？讓他們一個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甘願做你的裙下之臣？而我，一心追尋心中那個人，卻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不過也好，現在的你，跟我也一樣，深陷囫圇。唯一的不同，便是我無論輸贏，都是死路一條，要麼死在你手中，要麼被外面的風間雪帶着憤恨刺死。而你，若是勝了我，便能昇天。”姬冉瞳凝神靜聽着外面的聲響，說道：“現在的風間雪，應該已經在想方設法救你了。”
雖然風間雪那麼的對待姬冉瞳，但當她看見風間雪的時候，依舊發現自己竟然還是對這個男人無法相忘，她還是愛着這個男人的，雖然他絕情，雖然他根本就連看自己一眼也不願，雖然他從未愛過自己……
但是可悲的是，即使經受了那麼慘痛的代價，她依舊還是深愛着這個男人的，其實有的時候又多麼的恨，便是有多麼的愛，而她就連自己的恨也不願意發泄在風間雪的身上，而是全都轉移到了姬夜瞳的身上。
要是說起來的話，其實姬夜瞳就是姬冉瞳發泄自己對風間雪恨意的“替代品”而已。
姬夜瞳不說話，手臂上的傷口鮮血還未凝結，而姬冉瞳，腰間也被自己的匕首刺了一刀。
兩人實力相當，鹿死誰手，就看命運的造化了。
姬夜瞳微微側身，抿着脣，她知道，兩個人之間的牽連，已經不是單單的愛恨情仇四個字能夠概括的了。她說得對，除了生死，別無選擇。
姬冉瞳突然鬼魅一笑，然後隨手撿起身邊桌子上的一個花瓶，朝着那鑲嵌着夜明珠的壁燈砸過去。
清脆的聲音響起，夜明珠被砸落在地上，滾落着，最終消失在了傢俱之下。整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姬夜瞳心一驚，姬冉瞳曾經有過一段失明瞭的日子，黑暗對於她來說，是有明顯的優勢的。現在，她只能控制着呼吸，儘量不發出聲音，然後睜大着眼，努力適應着黑暗的空間，尋覓着姬冉瞳的身形。
姬夜瞳此時十分的小心，她直到現在自己本就因爲失去光源而落了下風，而現在比的又是細心和耐力，所以她必須要在這個上面更加用心才能夠有勝的希望，不然想必等待自己的將會是失去自己的生命。
屋內，只剩下兩個人的微弱的、儘量控制着的呼吸聲，還有砰然的心跳聲。
生和死，就在一瞬之間。
都心知肚明，今日，能夠走出這個屋子的，只有一個人。
姬夜瞳心思如發，她知道，這是關係到生死，而她，一定要活下去！所以，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很多時候，命運之神會眷戀於敢賭一把的人。
今日，在這無限的黑暗之中，自己劣勢，只能賭一把了，用生命做賭注，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微微移動着雙腿，將匕首緊緊握在手中。姬夜瞳凝眉，臉上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聽到姬夜瞳腳步移動的聲音，姬冉瞳憑藉着自己對聲音的準確估算，朝着姬夜瞳的方向而去。手中的長劍，像是赤虹一般，帶着破空之音，朝着姬夜瞳而去。
她子啊黑暗之中的敏銳度，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老天意外奪去她光明的那一段時間，也在無形之中將她的敏銳度鍛鍊到了外人無法企及的程度。
似乎
對於自己眼“盲”的事情，也算不上全是壞的呢！
而這個也是爲什麼就連着姬殘城都未發現她的雙眼並未失明的真正原因了，其實她是真的盲了一段時間的，只是後來好了，但她未和任何人說而已。
姬夜瞳倒在了地上，鮮血順着腹腔，流淌到地上，溫熱溫熱的，帶着腥甜的氣息。左腰之上，冰冷的刺痛感傳來，讓她整個身體忍不住顫抖、痙攣！
姬冉瞳的估計沒有錯，手中的長劍直入姬夜瞳的左腰。兩人面對面，隔得那麼近，能夠聽到彼此的喘氣聲。
姬冉瞳的聲音平緩，像是久經滄桑之後的超脫：“最終，還是你贏了。”
姬夜瞳沒有說話，而是虛弱地喘着氣，小腹上的疼痛，愈加劇烈了，像是要蔓延到全身，將她整個身子撕裂開來一般。
現在的她也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雖然她是贏了，但是也是屬於自損八千的行爲。所以她現在其實只是慘勝而已。
緩緩地，姬冉瞳的身體倒在了姬夜瞳身上，尖尖的下巴靠在姬夜瞳的肩膀上，嘴角帶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再也不動了。所有的時光，這輩子的所有畫面，像是有細細碎碎的時光碎片在眼前晃過，八歲那年的風間雪、那一聲款款的風哥哥……然後是漠北的草原，共騎一乘……
原來人死的那一刻，浮上心頭的不是刻骨銘心的仇恨，而是那些曾經最甜美的時光。
暗黑之中，姬夜瞳雖然看不到，但是卻能夠感受到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身體越來越冰冷，液體從她的身體裡流出來，順着自己緊緊握着匕首刀柄的手臂，流淌到了自己身上，然後跟腰間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親生姐妹，血液是不是就會凝結在一起？
感受着姬冉瞳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姬夜瞳的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要是能夠有來生的話，她希望這個總是極端的女孩能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對不起紀夫人，我終歸還是辜負了您的囑託呢……
姬冉瞳的後背，有刀劍冒出來，那是姬夜瞳手中的匕首，貫穿了她的整個身體，從心臟之中穿越而出。
姬夜瞳的呼吸越來越弱，瞳孔渙散着，張大着嘴，喘着粗氣……手依舊握在匕首上，匕首還沒有從姬冉瞳的心臟之中拔出來。兩人就這樣保持着這個姿勢，像是一尊亙古不變的合體雕塑一般。
姬夜瞳沒有想到，姬冉瞳竟然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和自己同歸於盡的，也許她早在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她並沒有想要活着，她想的其實只是同歸於盡而已吧。
只是姬夜瞳沒有想到罷了。
那些曾經，那些相遇，那些所有，都像是精心剪輯的電影一般，在腦海之中閃過。若是今日我能夠僥倖活下去，那麼，我一定會爲自己選擇一個棲身之所。
黑暗之中，能夠模模糊糊聽到外面的聲音，像是與世隔絕一般，越來越急促的是自己的呼吸。殺手的職業習慣告訴自己，身體已經支持不住血液的流失了，腦中漸漸變得空白。
眼睛大睜着，看到的，是朦朦朧朧的兩張面孔，風間雪的冷峻和慕容澈的飄逸……兩個影子，最終漸漸消失。
姬夜瞳握緊了左手，掌心的那道疤痕，已經癒合許多年，但是每次握緊手，都能夠強烈感受到它的存在。不記得是那一天了，翰林城的月芙殿，殿外，開滿了滿院子的芙蓉花。那日，慕容澈將自己的手跟他的手重疊在一起，兩道疤痕是那麼契合。暖陽之下，他用溫柔的聲音對自己說：瞳瞳，其實幸福一直都在你手中，只要你握緊手，便能抓住。
只要握緊手，便能抓住……
姬夜瞳喃喃地，緩緩閉上了眼睛。左手，依舊握成拳，因爲那裡，是她生死彌留之際最奢望的幸福。
一切，是不是都結束了？
黑暗，像是宇宙黑洞一般，將一切吞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