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皇后的吩咐,弘曆帶着三個小格格京城一日遊,弘晝、璟珂和清漪隨行。可是三個小格格年紀都小,做什麼都不適合,簡直就成了她們的保姆了。璟珂苦笑着爲弘曆默哀。
“不走了!太累!”還沒走多遠,烏拉那拉?瑾瑜就嚷嚷着跺腳,不肯前行。
任憑富察?溪菡和吳扎庫?浣旻好言哄着,她就是不聽。
好脾氣的弘曆一再忍耐,已到極限。璟珂瞧他不自覺地捏起了拳頭,忙上前笑道:“瑾瑜格格累了是嗎?那我們尋一處茶樓歇歇腳好嗎?”
璟珂出面,瑾瑜才止了鬧騰,無奈之下,一大羣人來到先前常來的茶樓,掌櫃特地開了最大的雅間給他們。
“這什麼地方,也太寒酸了!”剛坐下沒多久,瑾瑜又是嫌棄桌椅不乾淨,又是挑剔茶葉不夠上品,惹得大家心裡煩。
弘曆面露慍色,弘晝已經拍了桌子跳起來道:“你愛喝不喝,自己回宮去!”
“五弟,別這樣!”璟珂忙拉了弘晝坐下。瑾瑜大眼睛眨巴了兩下,潮水般的眼淚立馬涌出,哭聲直接涵蓋了整座茶樓。
三個小格格中富察?溪菡年紀最大,她耐心地給瑾瑜擦着眼淚,又不停地安慰哄着。
清漪關注着這一切,一直沉默不語。弘曆則是把目光停留在溪菡身上,若有所思。
弘晝受不了瑾瑜的哭聲,直嚷着沒了興致,拉上了安靜的吳扎庫?浣旻說要回宮,便迅速離開了。
弘曆頭疼地揉了太陽穴,長舒一口氣,開口道:“好了,別哭了。弘晝走了。”
這會,瑾瑜才慢慢停了哭聲。也不能太苛責瑾瑜,她畢竟還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又懂得些什麼呢?
璟珂另外也注意到了溪菡,她也不過十四歲年紀,處事沉穩,大方得體。也難怪,她是富察家的嫡長女,從小就受到精心培養教導。八旗少女都要經過選秀大關,富察家實在用心良苦。
“瑾瑜格格,不如我們回宮去可好?”清漪這纔開口說第一句話,她溫和地笑着。
瑾瑜嘟嚷着嘴,耍起了小脾氣生氣道:“回去之後我要告訴皇后姑母,讓她治弘晝的罪!”
“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他這一回,好不?”清漪又笑着問了瑾瑜。
璟珂奇怪地看着清漪,清漪使了眼色,讓璟珂先別插手。
瑾瑜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眉頭都擰了起來,氣哄哄道:“我不要!他欺負我就該受罰!我是皇后姑母的侄女,他不能欺負我!”
璟珂、弘曆聽到這話,不免覺得有些無奈。小小的年紀,就懂得仗勢欺人,那日後可會成什麼樣?清漪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彷彿一早就看穿了瑾瑜的性格。
溪菡在一旁很是尷尬,不知該勸還是不該勸,須臾,才柔聲笑道:“四阿哥,二公主,清格格,請你們海涵。”
“沒事,別往心裡去。”弘曆出來這麼久,是頭一次露出了笑容。
璟珂瞧着他們倆有戲,不由得和清漪互相對視壞笑着。只是苦了弘晝了,回去又該被裕嬪責罵。
卻說同個時刻,雍正那頭也宣佈了明年七月十八黃道吉日爲四阿哥弘曆成婚,冊封察哈爾總管李榮保嫡長女、大學士富察?馬齊親侄女富察?溪菡爲四阿哥嫡福晉。
消息傳到後宮,頓時炸開了鍋。景仁宮裡頭,皇后立馬就坐不住,顧不得張羅爲瑾瑜新裁的衣裳,快步匆匆地往乾清宮裡頭趕。
皇后一進門,前前後後被雍正勸了好久。蘇培盛時刻關心着屋裡頭的動靜,見最後皇后一臉釋然的模樣走出來,心裡頭也就放下了。
雍正勸說的理由很簡單,富察家自康熙朝便受重用,富察?溪菡端莊穩重,與弘曆十分般配。而烏拉那拉?瑾瑜畢竟年歲尚小,還不足成婚年齡,怕誤了弘曆的婚事。可是若是給了弘晝,皇后又不肯。最後爲了讓皇后放心,雍正許諾待瑾瑜成年,便指給弘曆做側福晉。
至於雍正是怎麼勸說皇后接受側福晉之位的安排,那就誰也不曉得了。
皇后的轎輦在回景仁宮途中,綠蕊禁不住好奇,問了主子箇中緣由。皇后只笑道:“嫡福晉也好,側福晉也罷,最重要的是恩寵。”
皇后終究是明白這後宮的生存法則,一個家族的榮辱興衰,總是跟后妃受寵相關。要麼是前朝支持,后妃即便不受皇帝寵愛,也不能被忽視;要麼是家世薄弱,只能靠後妃力爭上游。若是家世不好,又不受寵,那麼只能做白頭宮人望穿秋水。
烏拉那拉氏一族歷經坎坷,昔日太祖大妃阿巴亥因其子多爾袞攝政而被尊爲孝烈武皇后,然多爾袞死後,卻被罷諡出廟。如今到她烏拉那拉?敏諾才手握中宮大權,她必須把這份榮耀延續下去,如此纔不至於愧對烏拉那拉氏一族。
延續榮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烏拉那拉氏再出一個皇后。其實敏諾不知道,胤禛是同熹妃做了一個交易。
熹妃的野心日益膨大,平日裡裝出的沒腦子,無非是做給皇后看的。熹妃最大的籌碼就是有一個爭氣的兒子,日後兒子繼承大統,熹妃自然就是皇太后之尊,與她烏拉那拉氏平起平坐。
熹妃喜歡富察?溪菡,一方面是她識大體、知禮儀,另一方面則是看中了富察氏家族龐大的前朝勢力。富察氏一族幾乎個個是人才棟樑,一個比一個出類拔萃,富察?溪菡的同族兄弟姐妹,都是八旗子弟爭相嫁娶的對象。
此外,熹妃還在暗地裡巴結了莊親王等人,如今前朝大部分都是支持她的人。
如今弘曆已到成婚年齡,若是爲了對皇后的承諾而等瑾瑜長大,那外頭又該怎麼議論?
弘曆是先帝屬意的儲君,雍正早就秘密建儲於正大光明牌匾之後。他敬重皇后,憐惜皇后,爲了日後皇后不被熹妃踩在腳下,他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立富察?溪菡爲嫡福晉,等同於是儲妃。不過,條件就是,要熹妃發下重誓,日後她在一日,就要保烏拉那拉氏一日興榮,否則萬劫不復不得超生!
當然,一切一切,雍正是不會告訴皇后,不想讓她費神。他能做的,就是牽制住熹妃,不至於讓她太過張狂。
而好不容易哄下了瑾瑜,弘曆等人也趁早回了宮廷。聽聞了消息,弘曆不免舒了口氣。只是熹妃的後半句話讓弘曆差點沒栽過去:“不過,待烏拉那拉氏成年,她就是你的側福晉。”
“額娘,您不是說我不會娶到烏拉那拉氏?”弘曆還以爲熹妃辦事不力,沒有把瑾瑜的事情給推脫掉。
熹妃則不悅道:“烏拉那拉氏是皇后的侄女,做你側福晉還委屈了,你可別不識相。”
“額娘……”鬱悶的弘曆告退了出來,便想着找璟珂聊天解悶去。
璟珂和清漪此時也知道了這個事情。外頭宣佈的是立嫡福晉的事情,隻字未提瑾瑜。
弘曆想着璟珂不在景仁宮,便是在梧桐院,恰巧派過去的太監小順子回來報說沒瞧見二公主回景仁宮,便直接朝梧桐院奔來。
清漪早已泡好了茶等着弘曆上門,見他風塵僕僕過來連衣服都沒換,便笑道:“瞧這春風得意的人,這麼着急來給我們報喜了。”
“清姐姐,可別笑話我了。”弘曆也不客氣,自個兒尋了位置坐下,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涼了溫的茶,“我可沒高興。”
璟珂知曉他心中的失落,便笑道:“你是聰明人,該知道高氏的出身做得了庶福晉側福晉,就是做不了嫡福晉。”
“我知道。”弘曆依舊皺着眉頭,鬱悶萬分,“我只是不解,爲什麼皇阿瑪還要求我等瑾瑜成年就納爲側福晉。”
這倒是璟珂和清漪不知道的,她們疑惑地相視一眼,清漪道:“這事,是皇上說的?”
“我額孃親口說的,還能有假?”弘曆的無奈全寫在了臉上。
璟珂想了想,着人把茶壺撤下去,另命小順子去御膳房提兩壇酒來,笑道:“要不要喝一杯?”
“喝!”二話不說,弘曆好生一喝。
清漪甚是無語地盯着兩人,拒絕參加喝酒,她得盯着他們倆,怕他們出了事。
酒過半晌,璟珂與弘曆再次碰杯,笑言:“其實你不用着急,過兩年皇阿瑪更看重你,你再尋個機會,讓他把高氏指了給你。一個女人,那都不是事兒!”
“你這說的什麼話?什麼叫不是事兒?”清漪搶過璟珂手中的酒杯,聞着她身上的酒氣,很是刺鼻,“那依你看來,讓他娶瑾瑜做側福晉,還是他委屈了?他也不想想,瑾瑜好歹是皇后的侄女,烏拉那拉氏可是名門!”
弘曆痛苦地笑着,又替璟珂搶回清漪手中的酒杯,塞回璟珂手裡,才擡頭瞧着清漪:“清格格,不是我不想跟烏拉那拉氏攀親,只是瑾瑜那脾氣,那脾氣……”
弘曆已經微醉,說話開始斷斷續續着。清漪見也差不多了,忙叫小順子把弘曆給帶回去歇着。
而璟珂,還清醒着,她上輩子練就的千杯不醉,哪是那麼容易就倒下的,還自覺地給清漪收拾了屋子,才笑着說不好意思。
清漪嗔罵道“小人精”,一邊捶打着璟珂,好一會兒,才正色道:“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怎感覺有哪兒不對勁?”
“我也覺得是。”璟珂點點頭,思考着前後事情,卻理不出頭緒,“也不管那麼多了,反正弘曆兩個都得娶,哈哈!”
“你還笑。”清漪對她乘着酒興的沒心沒肺樣實在無可奈何,“瑾瑜雖然刁蠻任性,可畢竟還是個孩子,弘曆這麼快就給她蓋棺定論,未免太武斷了。”
“別擔心啦,我的好姐姐!”璟珂攬過清漪的肩膀,伸出手指,把她擰起來的眉頭給捋了開,“弘曆現在想不通,以後他就想得通了。”
清漪想想也是,之前璟珂說的話雖然當時她並不認同,但此刻想起來,似乎不無道理。眼下弘時被驅逐出宮,基本上是無望儲君之位了。而宮裡只有弘曆和弘晝兩個阿哥,況且弘曆還是康熙親自撫養的,已經擺在檯面上的事情了。
日後弘曆想要多少女人,都是他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就算不喜歡瑾瑜,他娶了就娶了,大不了相敬如賓點到爲止,也不要求他要把瑾瑜當寵妃。
“只是可憐了瑾瑜那孩子。”清漪最終還是不由得嘆息了一道。
璟珂也沉默下來。她知道瑾瑜的命運,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被判定了命運而無能爲力。未來的瑾瑜,可有一段好長的時間要坎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