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聞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儘管在高級病房裡仍可聞得到一絲。
沉重地睜開眼皮,這一刻,她知道她又迴歸汪萱萱的身份,暫別璟珂,但是對於她來說,她更願意繼續璟珂的身份,稱呼自己爲璟珂。毫無知覺的雙腿讓她倍感累贅,鼻子前仍插着輸氧管,牀頭櫃上玻璃花樽裡插着的鮮花還帶着露珠,她昏迷多久了?
隨着“砰——”的一聲,伴隨着玉姐喜極而泣激動不已的聲音:“小姐!您醒了?”
玉姐衝過來仔細瞧了瞧,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璟珂正掙扎着想坐起來,玉姐忙扶起她,哽咽道:“小姐,您終於醒了,這段日子可讓玉姐擔心死了!”
“玉姐,我睡了多久?”璟珂摸了摸沉重地腦袋,又敲了敲那雙任憑她怎麼努力都動不了的腿。
玉姐本以爲璟珂會接受不了現實,看她這麼冷靜,醒來時彷彿早已料到,不免有些擔心她會得了抑鬱症,“小姐,你……你昏迷近一個月了,我這就去叫醫生!”
“醫生!醫生——”玉姐抹了眼淚,顧不得傷心,就往外跑。
沒到半小時,病房裡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正在禮佛的程老太太得知消息二話不說就驅車從山中別墅趕來,汪總裁也取消了好幾個會議第一時間趕到,作爲汪萱萱未婚夫的樸佑凡出於禮貌也隨着母親樸太太抱着鮮花果籃來探望。
高級醫生檢查過璟珂的身體之後,取下聽診器,對汪總裁等人道:“汪小姐之前重度昏迷,能再醒來真是奇蹟。只是這腿……不過大家也別灰心,現在醫學很發達,一定會有辦法治好汪小姐的腿。”
醫生的話不過是在安慰衆人,但大家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
樸太太上前握住璟珂的手,和藹微笑道:“別怕,孩子,我們可以聯繫國外的醫院,一定會有辦法。”
“謝謝你,樸阿姨。”璟珂回以淡淡的笑容,轉眼看見那張跟費揚古一模一樣的臉上掛着溫暖的笑,讓她不免覺得有些尷尬。
汪總裁見她已無大礙,叼着個菸嘴就要離開,程老太太呵住他,不滿道:“汪道興!萱萱剛醒過來,有什麼事情能比女兒更重要!”
“媽,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在程老太太面前,汪道興還是不敢太放肆,好歹是岳母,又在親家面前,他得尊敬幾分。
樸太太見這場面,立馬拉着樸佑凡尋了藉口離開,房間內只剩汪道興、程老太太和璟珂三人。
“外婆,他事情重要就由他去,反正震盛集團已經跟他簽了合約,我是死是活也不重要,對吧,汪總裁?”璟珂毫不客氣地諷刺這位親生父親,眼神換成了冰冷。
汪道興當她是接受不了殘廢現實而脾氣大了些,並不動怒,反而淺笑道:“你好好休息,集團的事情不用操心。”
“汪道興,你不要以爲我老太婆好欺負!”程老太太的柺杖“硜硜”敲着木質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傳達着她的憤怒。
顫巍巍的程老太太艱難站起來,走到汪道興面前,冷冷道:“只要我這把老骨頭在一日,你就休息奪走洛伊爾!只有萱萱纔是你唯一的繼承人!”
“媽,你大老遠趕過來也累了,我讓老張送你回去休息。”汪道興皮笑肉不笑地說着,他並不想跟丈母孃吵架,更不想讓璟珂這會動怒。
“夠了!”璟珂怒喊一聲,仰起臉,狠狠瞪着汪道興,手中的棉被被她抓得更緊,“你讓我嫁給樸佑凡,料準了他是獨子不可能入贅,目的不就是那30%股份?你已經如願以償,還想怎麼樣?我弄成今天這樣是拜誰所賜!”
“萱萱,你遇到這樣的事情,爹地不會怪你。爹地會幫你找最好的醫生,你放心。”汪道興對於程諾心留給他的這個唯一的女兒,不能說沒有疼愛,他也很難過。可是,在他心裡,或許金錢地位比親情更來得重要。
今天確實不適合溝通,璟珂只有讓汪道興先離開,程老太太年事已高,經不起今天的折騰,血糖升高,也被扶着回去休息了。
心煩的璟珂隨手抓過旁邊的平板電腦,打開新聞,一個月前她從訂婚禮上逃走出了車禍,鋪天蓋地的報道洋洋灑灑地將洛伊爾推上輿論風口浪尖,最終或許是因爲洛伊爾的公關手段,把風聲給壓了下來。
一切盡在意料之中,璟珂便搜索了關於和碩淑慎公主的資料,可是,除了寥寥數語之外,並無其他記載。也對,一個養女公主,歷史重男輕女,能夠留下她的封號,已是難得。
至於她的女兒長臻和長嘉,更是被歷史煙塵給淹沒,連費揚古也沒有留下一字半句的介紹。
仔細看完乾隆朝的歷史資料,已是晚上,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她早上剛見過的樸佑凡。換上一身休閒裝的他,不失貴族風範,翩翩有禮的舉止盡顯教養禮儀。
“汪小姐,一直對着電腦對你可不好。”樸佑凡淺淺笑着,就像費揚古對她笑那樣,讓人溫暖。
璟珂順手把平板放到一邊,換上溫和一些的語氣:“樸先生,你怎麼又過來了?”
“媽媽讓我過來看看你。”樸佑凡邊說着,邊拉過旁邊的凳子坐下,兩人旋即陷入了沉默。
半晌,璟珂纔開口道:“那天對不起,害你們家丟了臉面。”
“沒什麼好對不起。這點小事對我們樸家構不成威脅。”樸佑凡根本不放在心上,對眼前這位經受了人生坎坷的女孩心生憐憫和同情,尤其是想到被褥下的那雙再也站不起來的腿,更加讓他感到愧疚。
如果當日不是他的添油加醋鼓勵她逃跑,她或許也不會碰到這樣的事。
“汪小姐,這場婚姻是上一輩的交易,對你對我,都不公平。”
樸佑凡頓了頓,又繼續道:“你知道嗎,我那麼多年一直待在墨爾本不回來,就是不想成爲他們聯姻的工具。可是,我最後還是妥協了。”
面對樸佑凡苦笑的表情,璟珂只能以感同身受的無奈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你不想娶我,正如我不想嫁給你。我猜,你和我一樣,也有一個自己愛的人。”
樸佑凡微微一怔,默認含笑,點點頭。
璟珂嘆氣之餘,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像我們這類人,哪配談愛情?”
“對不起,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紳士一般的樸佑凡,爲掩飾尷尬,取了果籃裡的蘋果和水果刀,低頭削皮,似是漫不經心道,“我聽說過,你男朋友是因爲你父親纔會不幸過世,所以你很恨他。”
“恨?恨又能如何?他回不來了。”嘲諷輕笑着,璟珂接過他遞過來的蘋果,並沒有送入口中,“我原以爲嚴武是我最愛的人,可是當我鬼門關走了一趟……”
話說到一半,璟珂自覺無趣,便沒再繼續。樸佑凡靜靜看着她,並不明白她的意思。
“汪小姐,人死不能復生,我們總要向前看。”嘆氣着,樸佑凡不自覺地把目光轉移到她的腿上,看到璟珂下意識地抓住自己腿上的被子,他驚覺失禮,忙撇過頭去連說“對不起”。
“你相信會有另外一個自己嗎?”話鋒一轉,璟珂轉向問他,她似乎有種預感,樸佑凡是另一個費揚古,如果可以確認,那麼意味着她還是有可能可以找到觀音保的這一世,儘管觀音保還未投胎。
樸佑凡不解地微微皺起眉頭:“汪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比如,我不是汪萱萱,而是另一個人。你不是你,你是另一個人。”
樸佑凡更加不解,還當是她腦子糊塗了,便委婉說時候不早,讓璟珂好生歇着,改日再來。
“費揚古……”
情不自禁地叫出這個名字,璟珂的心撲通撲通跳動,緊張得不能自已。走到門邊的樸佑凡明顯顫抖了一下,他慢慢轉身,竭力保持平靜的心情,難以抑制,“汪小姐,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你……”
激動得難以言語,雙眼噙着淚水的璟珂滿懷期許地望着樸佑凡,“你……”
“我這一個月常常做同一個夢,可是醒來之後便不記得內容,唯一記得的事‘費揚古’這個名字。”樸佑凡抽回握住門把上的手,坐回璟珂面前,覺得璟珂與自己的夢一定有關係。
“我也瞧過心理醫生,都無法得到結論。”
聽樸佑凡這麼說,璟珂更加確定他前世就是費揚古!
“那麼,你對‘璟珂’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熟悉的親切感和恐懼感席捲而來,涌上心頭,樸佑凡越發感到可怕,璟珂像是知道很多事情,很玄乎的事情。
樸佑凡的沉默,讓璟珂更加着急,手足無措,也不顧是否失禮,抓住樸佑凡的手,急不可耐道:“你告訴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
“汪小姐,你別這樣。”樸佑凡很不習慣地抽回自己的手,安慰着璟珂,“等你好一些,我帶你去一個朋友那兒,或許他可以幫我們解答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