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永琮含着金湯勺出世,受盡寵愛,以至於嘉妃的八阿哥永璇出生時冷冷清清,幾乎無人問津。
同樣是皇子,只因爲七阿哥是中宮所出,而八阿哥只是一宮妃位之子。天壤差別的對待,使得嘉妃心裡的怨懟被激發。
先前純貴妃孕中晉封貴妃,嘉妃連生兩個阿哥,卻始終不得封賜。後宮嬪妃設置上,貴妃之位是兩人,純貴妃名正言順,而嫺貴妃並無子嗣,越過嘉妃身居貴妃之位,比肩純貴妃,這才惹得嘉妃愈發不滿。
長春宮門庭若市,鍾粹宮卻門可羅雀。兩相對比,也難爲嘉妃能收住暴躁脾氣,不再拿她的各種寶貝花瓶器物出氣。
“枉本宮爲太后辦事多年,甚至不惜出面讓李朝撥錢充盈國庫,太后竟過河拆橋,本宮真是瞎了眼!”
嘉妃冷笑着回想當初皇太后是如何許諾她的,她也一度以爲有太后撐腰,他日前途無量,加上李朝的支持,兒子指不定還能登上儲位。
可是她想得太天真,沒想到皇后又懷孕了,而且還在她之前生下了阿哥,弘曆對七阿哥的喜愛已經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皇宮裡,還有多少人會記得乾隆十一年宮裡還有另外一位阿哥出世呢?
“本宮讓你送信給朝鮮使臣,世子可有回話?”嘉妃自言自語完,瞥到一邊默默不吭聲的綠兒,遂問她前些天吩咐她做的事情辦得如何。
綠兒支支吾吾,低聲說道:“娘娘,世子並未回信……”
“什麼?那朝鮮王呢?難道連他也不管本宮母子嗎?”嘉妃心一沉,略有些着急。
綠兒是瞭解嘉妃性情的,在嘉妃大動肝火之前,她畏畏縮縮退後了好幾步。縮在角落的四阿哥永珹自小看着嘉妃一有不順心就砸東西大聲怒喊,十分害怕額娘發狂的模樣,每逢這時,都是縮着,渾身發抖,冷汗直流。
嘉妃一如既往,隨手抓起個青花瓷瓶,就往地上砸,瓷瓶碎片濺到四阿哥臉上,他自然而然“啊——”地大叫一聲。
嘉妃順聲尋望去,怒目瞪着四阿哥,指着他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怎麼就生了你這沒用的東西,連大阿哥都比不上!呸!負累!”
永珹早已經哭不出聲,任由冷汗和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綠兒心疼地退到永珹身邊,緊緊抱住他,跪下小聲道:“娘娘,您別罵四阿哥。”
“廢物!”嘉妃啐了一聲,由於情緒激動,額上出了不少汗,於是抽出腰間別着的絲絹,擦完之後揉成一團,憤憤丟在地上,進了內殿。
嘉妃離開,永珹才放聲大哭,靠在綠兒懷裡,泣不成聲。綠兒抱着永珹,突然發現永珹全身冷得很,褲子上也溼成一片,綠兒會意,無奈之下,只好帶着永珹去換了一身乾淨衣裳。
“綠姑姑,額娘好凶,我好怕。”永珹摟住綠兒的脖子,在她的安撫之下,稍稍平復了情緒,“是不是我做不乖,額娘不喜歡我?”
七歲多的永珹,是弘曆登基之後出世的第一個孩子,曾經也是被捧在手心裡怕化了的寵兒,可惜嘉妃的囂張跋扈把弘曆越推越遠。尤其是五阿哥出世之後,皇太后把對四阿哥的寵愛轉移到五阿哥身上,直言五阿哥最有先帝風範。
嘉妃每次心裡不順暢,就會砸東西宣泄,絲毫不管永珹是否在場,甚至有時候會對永珹謾罵不斷。
綠兒看在眼裡,更加痛心,柔聲安慰道:“四阿哥,娘娘心裡不開心,不是四阿哥不乖,知道嗎?”
“那爲什麼皇阿瑪都不來看永珹?額娘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愛永珹了?”永珹委屈地低下頭,“吧嗒”眼淚便掉了下來。
綠兒無以作答,只能用溫暖的懷抱讓永珹能夠感到一絲慰藉。永珹被綠兒放在牀上,蓋好了被子,“四阿哥,你先睡一會兒好不好?奴婢待會再過來。”
永珹心有餘悸,緊緊抓住綠兒的手,不讓她走,綠兒只得暫時陪着永珹。
“綠姑姑,爲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姑姑喜歡大阿哥和五阿哥,皇祖母和皇阿瑪都喜歡七阿哥,額娘有了弟弟也不喜歡我了……”
在小孩子眼裡,誰對他好,他就與誰親,綠兒愈發覺得小主子可憐,只能儘量勸着他:“四阿哥別怕,奴婢陪着您。您的長公主姑姑也挺喜歡你的,她經常來看你,你忘了嗎?”
“可是,姑姑更喜歡大阿哥。”永珹嘀咕着,不敢說大聲,怕別人聽了去,偷偷附在綠兒耳邊,“他們都說額娘是貢女,說我不是純正血統。是不是真的?”
綠兒心中一驚,忙捂住永珹的嘴,嚇道:“四阿哥,這話可說不得!讓你額娘聽見又該打你罵你了。”
人人都知道鍾粹宮那位脾氣不好,與之親近的人愈發少了。而永和宮裡一派祥和,璟珂把頭一回帶進宮的雨揚引薦給愉妃,愉妃見了很是喜歡,於是便答應讓雨揚做永琪的伴讀。
“長公主捨得把義子給我們永琪做伴讀,是否需要本宮做些什麼?”愉妃一臉淺笑望着璟珂,向來覺得沒有便宜事,璟珂對她無惡意,她也不會與璟珂作對。愉妃是這麼認爲的,璟珂是看在死去的弘皙面上,纔會格外照顧她們母子。
正如愉妃所想,弘皙已經走了四年,璟珂現在所做,無非是替弘皙彌補罪過,補償愉妃,讓她平安。
“愉妃娘娘何時也變得市儈了?”璟珂輕笑着搖了搖頭,讓乳孃帶孩子們先出去。
愉妃用指尖捻着絲絹,莞爾一笑:“長公主一向都是不做賠本生意的,對嗎?”
既然,愉妃非要這麼想,璟珂也索性隨她的說法,道:“既然娘娘非要這麼想,那麼我也不客氣了,我就請娘娘幫我一忙,我有一義女柏氏,去年選秀入宮,卻不得垂青,娘娘若是尋得機會,就施捨下她吧。”
“是……怡嬪之妹?”愉妃倒也有聽說去年參選的秀女當中有一個是怡嬪的妹妹,雖未見其人,但是也聽聞這姑娘生得玲瓏剔透,頗有怡嬪的神韻,於是乎才惹得其他秀女和妃嬪不滿,新舊兩派聯合起來作弄她,硬是把她給弄得皮膚過敏,損了容顏,無緣小主之位。
既成事實,璟珂也無能爲力,但並未放棄她們姐妹。怡嬪不得生育,弘曆起初由同情之心憐憫她,還常去延禧宮探望,久而久之,隨着幾個阿哥公主的出生,延禧宮幾乎與冷宮無異,平日裡除了當差的太監宮女,甚少人會經過。
愉妃輕輕嘆氣道:“本宮有所耳聞,只是可惜了,還不夠機靈。”
“其實,長公主如此有情有義,沒用的棋子還留在手中,她們應當知足了。爲何還要想辦法讓她們東山再起?這簡直是無能爲力。”
愉妃又說了句現實的話,讓璟珂不得不審視自己所做的一切。或許,她們姐妹本就不適宜宮廷生存法則,那麼,最小的妹妹採桑,還有必要送進宮嗎?
既然璟珂開了口,愉妃也只能笑着應下,允諾日後有機會就多爲她們說話,不過想起曾經要害自己的魏氏在短短的幾年內就居於嬪位,愉妃心裡始終有個芥蒂。“令嬪如今這般風光,想必不久也該有孩子了,皇姐可要提防些?”
“令嬪這人兩面三刀,深諳良禽擇木而棲之道,他日若是我不如今日,她恐怕就會踢開我。”璟珂也不可否認對令嬪抱有一絲防範。她原本想拉攏令嬪,然發現,令嬪是個不容易結盟的人,她寧可自己單打獨鬥,也不信任任何人。
愉妃想着令嬪當日的一舉一動,陷害嫺貴妃時候毫不手軟,在弘曆面前風情萬種,多面的性子實在讓人可怕,然而她承寵那麼多,也遲遲未有懷孕消息。愉妃深覺奇怪:“嫺貴妃和舒嬪多年未孕,令嬪也算得寵多時,卻都未有身孕,你不覺得奇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璟珂不想讓愉妃看出自己知道內情,故作鎮定,“生子乃是福緣。緣分到了,自會有孩子。”
“長公主不必瞞我,我猜到一兩分。”愉妃意味深長地笑着,遞了個眼神,讓鷗兒出去守着門,“舒嬪一直不孕,長公主心裡很清楚。只是這嫺貴妃也一直不孕,那就奇怪了。”
“你少打聽她們,管好自己吧。”璟珂最害怕隔牆有耳,哪怕是在愉妃自己的寢宮裡,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愉妃則笑璟珂大驚小怪,分外不怕,“其實,皇上對寧福晉可不一般喲!”
“胡說什麼!小心治你個長舌婦之罪!”璟珂忙打斷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生怕被人捕風捉影,到時候惹了麻煩。
愉妃既然敢說,也就不怕被人知道,她悠悠道:“你可知道鍾粹宮那位爲何脾氣愈發暴躁?又知道皇后爲何一直不待見寧福晉?你可全不知曉喲!每每只要寧福晉帶福少爺進宮,皇上不管手頭多忙,都會立刻去慈寧宮請安,奇怪不?”
璟珂心中一沉,啞然。看來,事情並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