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小住近一年之久,璟珂本想着再下一段路,前往另一個人間天堂杭州,不過弘曆派人百里加急在正月之前送密信至揚州,要璟珂即刻回京,信中未提及到底何事。璟珂不敢怠慢,只好率衆人返回京城。
還未進紫禁城大門,傅恆已騎馬恭候多時,一見璟珂身影,即下馬快步上前,低聲道:“長公主萬事小心,現在城裡都是理親王的人,公主府已經被監視了。”
“辛苦你了傅恆。”璟珂快步與傅恆同步前進着,身後一衆人由費揚古帶隊先行回公主府去,璟珂與傅恆小停留片刻,尋一處僻靜地方說話。
傅恆四處張望之後,才附耳對她說:“長公主,理親王在加緊招兵買馬,皇上特要臣在城外告知公主一聲,讓公主切勿擔心,最近別出門。”
“爲何?”璟珂不明白了,弘曆莫非是不想她捲進來,而要獨自面對這一次暴風雨嗎?
“眼下宮裡嘉嬪小主即將臨盆,理親王恐怕又要有所行動,長公主與理親王畢竟是一脈同出,皇上怕長公主心軟,故下此聖旨,還望長公主明白皇上的苦心。”傅恆細細解釋着。
璟珂則愕然了,這近一年裡她並不大清楚宮裡發生的事情,嘉嬪竟有孕了而且就快臨盆了!不過她很確信嘉嬪這一胎會順順當當生下,不爲比的,就爲皇太后的緣故。
“長公主不在的這一年裡,後宮發生了不少事情。皇上臨幸的幾個答應一有身孕便接二連三離奇死亡,唯有嘉嬪小主一人,由皇太后接往慈寧宮庇護,才支持到現在。”
聽傅恆這麼一說,璟珂便放心了。“皇后還好嗎?”
一提到溪菡,傅恆的眉頭便緊皺,搖着頭,嘆氣道:“自端慧皇太子病故,娘娘身體就不好了。還望長公主日後多勸着娘娘保重身子纔是。”
在乾隆三年十月時候,二阿哥永璉薨,弘曆悲痛不已,輟朝五日,以御極後,親書永璉爲皇太子密旨,一切典禮如皇太子儀,不久之後又諡皇太子永璉爲端慧皇太子。
“好,一切待本公主回府再行商議。”璟珂拍了拍傅恆的肩膀,想了想,又說道,“你也萬事小心,皇上還未封你職位,行走多有不便,容易落人把柄。”
傅恆拱手作揖,告別了璟珂,悄悄地先行回京,璟珂隨後跟上,步入城門。
一回公主府,璟珂就迫不及待直奔房間暗格,取出李衛生前交給她的康熙密函,凝望許久,深深嘆了一聲,又將密函放回原處,鎖好暗格,把一摞書放置在暗格前遮擋住。
弘皙,千萬不要讓我拿出這封密函來救你。謀害皇嗣,死千百次都不爲過,璟珂只覺後脊樑發涼,雙手顫抖不已。
“你怎麼了?”費揚古敲了好幾次門,璟珂卻一直呆呆站着沒反應,他便走了進來,靠近點發現璟珂已然是滿臉冷汗。
徐徐轉頭,璟珂打了個寒顫,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仍然在發抖,“我怕了……”
費揚古微微凝眉,輕輕握了下璟珂的手,發現手心裡全部都是汗,“發生什麼事,怕成這樣?”
“費揚古,我恐怕……救不了弘皙了。”璟珂顫巍巍地渾身發抖,聲音哽咽,泣涕漣漣,彷彿經歷了沉重打擊一般。
費揚古見狀,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把她擁入自己懷裡,細聲安慰着:“別怕,別怕,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щщщ☢ ttkan☢ ¢ O
璟珂愣愣地杵在那兒,任由費揚古抱着自己,豆大的冷汗竟浸溼了他肩膀。
好一會兒之後,見她稍許平靜,費揚古輕輕鬆開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着,又斟了杯熱茶遞給她壓壓驚,一臉擔憂地看着她。
喝過熱茶,璟珂才擡眼,對費揚古一字一句道:“弘皙的罪孽,我救不了……”
之後,她把自己的推斷以及方纔傅恆告訴她的消息,一五一十給費揚古講了,果然費揚古也是一臉驚恐,忙起身視察了四周之後關上門窗,才坐回璟珂身邊,“如果是真的,那你就不應該救他了。”
“可是……可是,我答應過阿瑪,要保住他。”璟珂無可奈何地用手抵着頭,想着解決的對策。
費揚古不忍心看她揹負這麼多沉重的擔子,拉過她的手,認真道:“璟珂,凡事別一個人撐着,你還有我。”
璟珂淡淡一笑,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說道:“你幫不了我。這事情你不要捲進來。”
“就爲了一句承諾,你成日爲理親王擔憂,值得嗎?”費揚古此時此刻又覺得璟珂有些固執,“恕我無禮,當年你在鹹安宮,理密親王何曾想到你們母女的存在?他除了給你生命,還帶給你什麼?一出生就跟着幽禁?日日恐懼不安?死後還要求你爲他兒子收拾殘局?”
費揚古看似冷酷的話,卻又是大實話。允礽對於她,到底有何重要?他給了璟珂生命,給了璟珂這個尷尬的身份,璟珂卻守着對他的承諾,不曾改變過。
“他畢竟是我阿瑪啊……”哽咽着,璟珂本有千萬個理由要反駁費揚古,最終,只說了這麼一句。
費揚古語塞,不知該如何勸說璟珂了,只好沉默着起身,關上房門,讓璟珂好好安靜思考片刻。
費揚古獨自一人在後院長廊上散步想着方纔璟珂的話,突然間只覺身邊一陣凜冽寒風襲來,敏銳的直覺讓他雙眼頓時犀利起來,充滿殺氣。
不一會兒,一個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一個飛身降落到費揚古面前,扯下面巾,竟然是弘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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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親王?”費揚古不禁愣住,這麼說來,方纔他與璟珂的對話全部落入弘皙耳朵裡。
只見弘皙詭譎笑着,一下一下拍着手掌,連拍了三下,才道:“費貝勒好記性,還記得本王。”
“你想做什麼?”費揚古瞬間警覺起來。
弘皙嘴角微揚起來,笑道:“不做什麼。璟珂那丫頭變聰明瞭,本王不得不加以提防。”
“她是你妹妹!你不可以傷害她!”費揚古低吼着,拳頭不自覺已握了起來。
弘皙卻不以爲意,對費揚古喜怒哀樂盡然顯現的樣子,一下子就沒了之前的防備,慢慢走到費揚古身邊,附耳低低出聲:“只要費貝勒同本王合作,事成之後,璟珂就是你的人,本王保證。”
“胡說!”
費揚古生氣地推開弘皙,弘皙踉蹌地退後了幾步,不免有些惱羞成怒,方纔的笑也沒了,用低啞的聲音半帶威脅地對費揚古道:“費貝勒,識時務者爲俊傑,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道不同不相爲謀!這裡是公主府,請理親王速速離開,讓人發現了不好。”費揚古背過身去,不想與他多說半句話。
弘皙吃了閉門羹,只好悻悻離開,臨了,還不忘丟下一句:“你會後悔的!”
“伯父……”
正當費揚古要離開的時候,猛然發現角落裡渾身發抖嚇怕了的長臻,抱着個布娃娃,所在牆角,甚是可憐。
費揚古忙上前抱起她,安慰着:“沒事的沒事的,臻兒別怕,有伯父在。”
“伯父,舅舅是不是要害額娘?”長臻從剛纔他們的對話推斷出弘皙可能要對璟珂不利,一下子緊緊抓住費揚古的衣服不放。
費揚古好生安慰了許久,把長臻送回房間,叮囑方柔今晚一定加倍小心看好長臻,怕她會做噩夢。方柔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只要是費揚古吩咐,她定會全力去做。
乾隆四年正月十四日卯時,嘉嬪於永和宮誕下皇四子,母子平安。這是弘曆登基之後的第一個孩子,姍姍來遲,已承載了太多希望,弘曆倍加欣慰,取名永珹。
另外,因皇嗣單薄,皇后所出嫡長子病故,宮中只有永璜、永璋、永珹三個阿哥以及固倫和敬公主,弘曆便效仿康熙、雍正二帝,將和親王弘晝嫡長女歆玥接進宮中,賜封號爲和碩和婉公主。
儘管弘晝嫡福晉吳扎庫浣旻千萬般不捨,終究難敵聖旨一道,只得忍痛將女兒送入皇宮中。
與此同時,璟珂甚至開始懷疑,端慧皇太子的死也是弘皙所造成的。但是她沒有證據可以確信,太醫院檔案只寫端慧皇太子是寒氣入肺、高熱而死,何況皇家的孩子早夭也是正常事情,並沒有什麼人會去懷疑。
難道,又是海貴人的傑作?三番兩次謀害皇嗣,她也真是豁出去不要命了,爲了弘皙,竟這般癡狂。
此次下江南,璟珂也有暗中探查了海貴人的家世。後來果然不負她煞費苦心,海楹之母與弘皙之母是閨中小姐妹,自額娘去世,海楹便隨着阿瑪入京,弘皙暗中安排他們落腳處,一來二去竟與海楹眉來眼去,做得滴水不漏,連他的嫡福晉都不知道有這一茬。
弘皙的行動眼看已經部署完畢,弘曆卻遲遲沒有準備一般,或者說他波瀾不驚,早有萬全之策。
璟珂分外擔憂之下,礙於公主府四周都是弘皙的人,且弘曆還找了藉口不許她入宮,於是璟珂並不敢輕舉妄動,唯有藉助傅恆福晉納蘭岫寧、納蘭永壽福晉關秋心、索綽羅德保嫡福晉佩怡等命婦暗中打聽,掌握外頭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