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秦牧一早便醒了,扶蘇還在抱着被子賴牀,被秦牧一下子揪了出來,拎了去洗漱。
而申生亦早在門口虎視眈眈,扶蘇和秦牧一走出來就嗷嗷叫的撲了過去,直接抱住扶蘇的大腿不讓他離開。
「父皇父皇,你不能拋下我啦!」因爲扶蘇換的是短褐的武裝,所以申生要踮起腳才能扯到扶蘇的下襬,整個人看上去很痛苦。
「你這麼早醒來幹嘛?」扶蘇的反應很直接,見到他勾不住了便直接把申生抱起來,逗着他說。
申生有點受傷和委屈地說:「……我一直都這麼早起牀的,父皇。」他小小的心靈中有被誤解的憂傷,他以爲扶蘇覺得他每天都很懶,沒有準時起牀溫習功課和上課。
「……」扶蘇一剎那間覺得自己居然比一個小孩還不如,因爲平日這個時辰除非要早朝,否則他是不會這麼早起牀的……
秦牧瞥了他一眼,眼中大意是說也只有扶蘇一人會賴牀到日上三竿纔起來了,即使普通百姓也早早上來準備自己的要事。
在早起的問題上,扶蘇只是自討沒趣。他摸了摸鼻子,只好轉移了話題,道:「那寶貝今天要跟我一起去武場?」
「是啊,我要跟父皇一起去!」申生擲地有聲地說,手上緊緊地扯着扶蘇的衣服。
扶蘇看了秦牧一眼,秦牧無聲地點頭,他才轉過頭對申生說:「那好吧,要乖乖哦。」
「我很乖的!」申生抗議道,他一直都很乖,連太博也稱讚他規矩有道﹑自律有加。
於是嬴氏一家三口便這樣愉快地去晨運了。
經過申生的耽誤,秦牧和扶蘇比韓信晚到。
當韓信看到扶蘇抱着申生,與秦牧走在一起時,下巴都掉了。
──這莫名其妙的一家三口的氣氛是怎麼一回事?
「韓將軍早啊。」扶蘇含笑對韓信打招呼,揹着手顯得氣定神閒,一點沒有出門時的撒賴模樣。
「陛下﹑小公子日安。」韓信行了一個禮,然後對秦牧點點頭,道:「秦將軍。」
「韓將軍。」秦牧亦淡定地站在扶蘇身旁,任由韓信幾番側目依然不動如山──他覺得與扶蘇的關係也沒甚麼好對人隱瞞的,加上一早武場的士兵也沒有幾個,所以他不介意光明正大地與扶蘇走在一起。
扶蘇把申生放下地,申生立即裝作乖巧地打招呼:「韓叔叔好!」
「小公子好。」韓信不得又再重新打一次招呼。
「申兒吵着也要來一起做早操……鍛鏈,所以就帶他一起來了。」扶蘇解釋道。
「小公子小小年紀能如此堅忍,實在是大將之才,日後必成大器。」韓信捧了扶蘇一句。
孩子的父親聽着覺得好愧疚,因爲他比申生還要晚起牀……
「我日後要保護父皇,保衛國家,還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申生朗聲地叫着,比着小拳頭很堅定的模樣。
前兩個還正常,最後那個怎麼聽着怪怪的……韓信微不可見地隱隱的覺得額頭有點痛,果然怪人養的小孩都……比較奇怪嗎?
雖然才接觸不久,但韓信卻開始有點了解扶蘇的個性。
「我們開始吧。」秦牧先抽出一把長戈,順勢揮動了幾下,站在沙地上英姿颯颯,微風吹起他的衣角,看着有幾分在沙場上征戰的肅殺。
扶蘇雖然很久沒有鍛鏈了,但同樣抽出一把長戈揮動了幾下,有模有樣的。申生也拿出他的私家小木刀,然後在空地上學着扶蘇那樣揮了幾下,場景很逗趣。
韓信一剎那間覺得他是多餘的……
扶蘇久經未鍛鏈,動作上難免生疏,秦牧看着他練武,不禁在一旁指點起來。申生也很識相不去打擾他的‘父母’,抓着韓信就撒嬌要他教自己獨門的秘技,讓從來沒有跟小孩相處過的韓信有點手忙腳亂,一邊小心地不要傷到申生,另一方面又要思索如何教導申生。
「這處要再擡高一點,不然你的肩膀會受傷的。」秦牧忍不住環着扶蘇,把他的長戈往上託高一點:「之前教你的都忘光了,以後要加多練習。」
扶蘇趁着韓信不注意,手往下滑,握住秦牧的手:「那你要多陪我。」
秦牧平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生氣,只是抽回手,許諾:「可以。」
扶蘇嘿嘿的笑了起來,顯得有點猥瑣。
其實耳朵很靈的韓信大聲地咳了一聲,板着臉退後了一步,恭敬彎着腰,扶着申生說:「小公子,這個角度刺出去的話,就差不多能造成一擊即殺了。」
「哦哦……」申生似模似樣的往前刺了幾下,然後讚道:「韓叔叔的武功好好啊!」
「承蒙小公子禮讓了。」韓信謙遜地說。
「你說話老是文皺皺的,很奇怪啊。爲甚麼你不像秦叔叔一樣?」申生好奇地抱着小木劍,仰起頭問韓信。
甚麼叫很奇怪?他用恭敬的話語和小公子說話非常正常吧?秦……秦將軍那種才叫親暱得過分!韓信心中微微生起了一種不被諒解的心酸感。
「我們做好朋友,不要這樣說話好麼?」申生努力伸出手指:「打小勾勾,你要努力教我武功,要陪我逛街街。」
甚麼叫強逼中獎,這就叫強逼中獎!韓信愣住了,一下子的手就被申生拉下來,然後尾指被勾住了,強逼的跟申生打了一個勾。
──通常申生對一個人這樣熱情,都是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時纔會如此表現,除了扶蘇和秦牧。
韓信的臉頰抽動,忍不住建議說:「小公子,對其他人可不能這樣,有失公子的風範。」他無法想像申生對其他人也是這樣熱情,只怕禮教綱法會崩壞焉。
「我纔不會啦。」申生抱着木劍,純真的睜着大眼說:「我這麼小,大家只會覺得我可愛!」
這是誰教出來的孩子啊?韓信忍不住蹲下來,覺得非常挫敗。
他抹了一把臉,正色道:「小公子有何吩咐請儘管說。信定必不會推搪,而小公子也不必如此自降身價與信結交。需知道君臣有別,尊卑有分。」
申生嘟起嘴:「我看你順眼也不行嗎?君臣需有別,但古往今來君主都是孤家寡人,那得多寂寞啊。明君不是應該也有知己相伴麼?如果不是的話一個人很容易就暴戾啊,你看我那皇叔叔就是太過孤獨才心理變態了,都是我父皇說的。」
……這……
韓信不禁沉思起來,是否扶蘇想借小公子的口來告訴自己,他不會因爲他的冒犯而心生殺意?或者是他想借此……對他行不軌之事?
韓信覺得自從見到秦牧和扶蘇一起出現後,他的幻想能力增強了許多,此時他被自己的想像嚇到打了一記冷戰。
申生尚不知道自己的說話造成了韓信的壓力,他看着韓信的臉色很難看,不禁拍了拍韓信的肩,老氣橫秋地說:「韓叔叔你要保皇身體啊,不然老了後就會骨頭痛痛。」這些說話都是他平日跟在扶蘇身邊學回來的,雖然他不太理解是甚麼意思,但申生覺得不時說出來的效果很……炫酷!
韓信對申生的教育已經不抱希望了,或者說他對大秦的未來感覺憂慮。他憂心忡忡地看着申生,問了一句:「小公子平日讀書識字都是由陛下親自教授嗎?」
「不是,有太博。」申生嘟起嘴:「可是我想跟父皇在一起,父皇都不怎麼帶我。」
韓信心想:還好。
他略略定了定神,眼角看到身後的一對狗男……不,身後的扶蘇和秦牧已經分別站好,有規有矩地練習起來,便站起來,試圖用較爲平和的口氣說:「小公子,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應該多加練習……嗯,這樣你日後才能保護大秦的江山,保護陛下……和多賺錢。」最後一句他幾乎是擠着說出來的。
申生顯然很中意最後一句,他目光閃閃,很高興地點頭應了一聲:「嗯!」
早上的鍛鏈結束後,扶蘇含笑地對韓信說:「看來申兒很喜歡韓將軍,以後申兒就麻煩韓將軍了。」大有把小孩推去讓別人當保姆的含意。
韓信面無表情地拱手,說:「這是臣的榮幸」
扶蘇先行回府沐浴然後處理公務,秦牧就留下來和韓信去視察新的兵種,讓韓信看應該在戰術上兩人如何配合。
在走的路上,韓信忽然說了一句:「秦將軍,我看小公子還是少跟陛下在一起會較爲妥當。」
「甚麼?」秦牧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甚麼時候韓信變得這樣……雞婆。
韓信幽幽地看了秦牧一眼,拋下一句話:「混多了人會變怪。」說的是申生,其實也是警告秦牧。
「……」秦牧滿頭問號。
作者有話要說:
韓信少年大概已經對這世界絕望了……包括嬴氏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