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少年問話,我神情有些古怪地問:“你若想知道,爲什麼不親自去問我家主人呢?”在上次慕容楚的全力表演之下,吸引去了所有的注目和懷疑,我也樂於這少年真的將我當成雲中鶴的侍女。只是有什麼話,他不能親自問雲中鶴,卻要特地抓我來,這是爲了什麼呢?
少年淡淡地道:“我自然要問他,只不過在此之前,要將你拿在手上。”頓了一下,他自嘲地冷笑,“因爲我很多疑。”
我想了想,明白了:少年若是直接問雲中鶴的話,就算雲中鶴說實話,他也是不願相信的,所以先抓我來問話,再挾持我來質問雲中鶴。接着,將我們二人的回答對照一番,以此驗證真僞。這種不信任,並不是基於不安,而是身處上位者習慣性的懷疑。
我禁不住好奇,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養成了這種唯我獨尊又百般懷疑的性格?
這種感覺,彙集成四個字,簡直就是—孤家寡人,而天底下最高處不勝寒,最孤獨的地方,是皇位。
這念頭一出,我便當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我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慢慢地回答少年的提問,儘量站在一個真正侍女的角度,客觀地敘述曾經發生的事。
我只說幾日前慕容楚潛入雲中鶴的家,好像把雲中鶴當成了什麼南風瑾;接着,也不知道雲中鶴與慕容楚談了什麼,竟讓慕容楚那日來,扮作雲中鶴的侍從站在他身後;接下來的事情,這少年便都知道了。
少年一邊聽着我說,一邊皺眉思索。我則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情,在我說出南風瑾的名字時,少年的眉毛微微動了動。
審問完畢,那少年沉思片刻,帶着幾分譏誚對我道:“想不想知道在雲中鶴的心中你佔着多少份量?他若是當真看重你,便會前來相救,在他來之前,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我聽他這一番鄭重其事的話,頓感啼笑皆非,我跟雲中鶴又沒什麼關係。但這話自然不能對少年說,我只能低下頭忍笑應聲。
我跟在少年的身後,纔剛走出關押我的房間,守在門外的護衛隨即嚴密地圍了上來,把我也一併圍住。
我和少年一前一後走着,兩人之間間隔二尺多,十六名侍衛分別在我倆的前後左右保護着,距離都是三尺,這些護衛的步伐間距幾乎完全一樣,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四周充斥着一種森嚴的殺氣,讓身處其中的我感覺很不自在。
再看一眼走在我前面的少年,少年彷彿全沒覺察,又或者說他習慣了這一切。
走到書房前,少年停下腳步,問我:“你識字嗎?”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聽那少年說:“正好,來服侍我看書吧。”當聽到少年的話,我便後悔了。
進了書房,就只剩下那少年和我兩人,那些護衛依舊立在外面守候,幾面書架上擺放着各色書籍,而靠窗的桌案上還擺放着一卷攤開的書冊。
那少年在桌案前坐下來,便拿起看了一半的書繼續往下看。不一會兒,少年停下翻頁,沉思良久,臉上現出隱約的笑意。
我在一旁站着偷偷瞟了一眼,發現是一本記載民情和官吏考覈的資料,再看書架上的書籍,也多半是兵書史書,再不然,就是一些記錄卷宗。
少年看得很專注,也很專心,偶爾叫我找些什麼資料,竟是真將我當侍女用。
我醒來的時候大約是下午,原以爲雲中鶴很快便會發現我失蹤了,不料一直等到晚上,依然不見雲中鶴或別的什麼人前來救援。就算雲中鶴不來,我自家的小麥、雲德等人發現我失蹤後,也總會想辦法吧。
就這樣一邊猜測一邊等待着,我兼職當了一個下午加晚上的侍女。
一直等到少年睡覺,我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因爲走進臥房後,少年便張開手命令我替他寬衣。
縱然我認爲少年不可能對我懷有別樣心思,但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退縮了一下:雖然知道少年真正的目的是探知慕容楚的身份,可也並不意味他就不會順便用我來暖牀,畢竟目前我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女罷了。
少年發現了我的反應,念頭一轉,跟着也明白了我的想法。
他秀麗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你的主人難道沒有教你,怎麼幫主人更衣嗎?”
聽聞此言,我當即愣住了。
我還在發愣,卻見那少年……冷笑一聲,走出臥房,推開外屋的窗子。
夜色裡,隱約有混亂的騷動,由遠及近,快速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