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既然如此說,那麼越弦自然不會讓阿玄吃虧。九少之疾,並非是藥石可以治癒,只因爲是心病,若想避免殺虐暴走,不僅要輔助以藥物,更要以心理疏導爲主,唯有此法,方爲治療之道。”君越也禮尚往來,瞧着被自己給弄昏過去的那個娃娃臉美少年,竟然在心中看出了絲絲的不忍。
“炎玄謝過小弦。”炎玄行進了幾步,將夜九陌給放在了榻上,轉身拱手一拜,笑着開口道。
“不用,你只需要拖住駐紮在蒲城的炎夏就好,下毒也好,刺殺也罷,不論是什麼方法,只要一個月之內沒有讓那大雍曲城被破,一切就都不晚。”君越聳了聳肩膀,從將手中的瓷瓶扔給了炎玄,笑眯眯地繼續開口道:“江湖不問朝中事,聞名天下的夜九陌在你身旁,縱然銅牆鐵壁,想必也已經將那西炎給穿透了幾分,人心雖然厲害,但有時候這毒,卻也不是什麼好惹之物,阿玄既然這麼聰明。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情,蟄伏三年之久,有些計謀也該浮出水面了,縱然無兵無權,但我相信,你知道能做到!”
“自然是知曉的,民心和利器,缺一不可。”炎玄掀開手中的小瓶子,淺笑道。
僞裝的太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個是自己了,也許是談笑間殺人於掌心,也許是冷厲霸道的太子,也許是可以在這個女子面前流露出心底悲哀的苦情人,也許……
“就知道你不傻!”君越突然上前了兩步,越過炎玄之時,笑着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吃下月明草,先行調息片刻,明日我會爲你鍼灸,後天便離開這裡,做該做的事情吧。這一會我替夜九陌施針,算是平衡他身體中各式各樣的毒素,讓他的心境也變得稍微平靜一些。”
“如此,謝過阿越。”炎玄笑着倒出丹藥,席地而坐,開始緩緩調息。
他既然信任,便不會懷疑,既然選擇,便無可後悔。
“不必客氣。”君越坐在牀畔,將指尖搭上那不過嬌小似乎長不大的美少年脈搏之上,臉色微沉,心中不由得泛起波瀾。
難怪,難怪他被稱爲毒公子,就他這一副軀體,簡直就是個毒怪物,也不知道十年苦修修的是什麼,這簡直是都拿去喂毒了吧,要說這天下劇毒之物,是個啥,他的血當第一,沒有什麼東西去當第二。
劇毒身軀,那十年之中,他又該承受了多少痛苦,又該在那些毒藥和毒物之中徘徊忍受而下?
如果她猜的不錯,他自小也從孃胎中帶毒,那榀丹宗的三長老既是爲了救他的命,也爲了讓他變得更強大,才讓他忍受了這常人不能忍受的極致的痛楚,成爲了現在的毒公子。
雖然不知曉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但他定然也是自願的,若沒有一顆堅韌的狠心,他斷然不可能在天下數十種劇毒之中存活,也不可能撐着這每月十五月圓之時就會有蝕骨錐心之痛的身軀活下去。
君越聳了聳肩膀,雖然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是麻溜地抽出了銀針,將那只有十二三歲少年的衣服給褪下,認真地開始施針。
既然有緣相逢,又知曉這背後緣由。她自然不能見死不救,這炎玄和這個什麼九少,可能上輩子欠了他們的,一個還不夠,竟然又拽上了另一個。
她向來怕麻煩,這下找了兩個拖油瓶,還真的是腦子一時抽風了。
但既然做都做了,她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一刻鐘之後,君越收回手中的銀針,瞥了一眼還未甦醒但氣色已經好多了的夜九陌,又看了一眼調息地差不多好的炎玄,努了努嘴,貼了另外一張人皮面具,直接大搖大擺地出了營帳,揉了揉乾癟的肚皮,如一道流光就貓着腰準備去找她家的二秦。
剛纔她回來之際就同時傳信給了千霽和二秦,那蘇宏毅讓千霽的人帶走了,她也累的夠嗆,也該去好好休息一下,去吃個好吃的。
只是,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君越纔剛剛出了營帳,一道黑影帶着熟悉的氣息就將她給引到了這越家軍營地之外。
烈陽高照,黃沙隨着微風飄起,帶起許多痕跡。
終於在君越汗如雨下,忍不住想要掐死那個傢伙之時,那領着她的身影終於在一處小山包之後停下,恭敬地行了一禮:“拜見越將軍!”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姑奶奶沒空聽你在這瞎囉嗦。”君越又熱又累,完全沒有心情應付,涼涼地瞥了一眼幽晨,頗爲不耐地開口,這話裡粗魯不堪,沒有半分女兒家該有的情態。
也不知道夜絕那個大尾巴狼又想搞些什麼,回都回來了,還想幹些什麼,非要這幽晨再來傳話,這不是多此一舉?
難道說,夜絕覺得自己吃了虧,來討回禮?可是那傢伙可都說了,會助自己一臂之力,這個時候計較那些得失,豈不是自斷根基?
“宮主讓幽晨前來取回 蝕骨的解藥。”幽晨也是一臉黑線,只是縱然心裡十分苦逼,但還是面上恭恭敬敬一拜。
他就知道,王妃不是個好脾氣的主,說出這番粗魯的話,這心裡又該窩着多少火,他還是早些辦完了事,脫離這個尷尬的境地爲好!
“蝕骨的解藥?如果不是給攝政王雲澈的,難道是夜絕自己?”君越的心突然沉寂下來,原本的不耐瞬間消散,眼底突然有了一絲連她都沒有察覺到的急切。
“這個,屬下不知。”幽晨正經地回答,巧妙地掩飾住了那油然而生的心虛。
他自然不能據實以告,否則不管是他,還是自家宮主,都不會有什麼好日子去過,要知道眼前這個瀟灑狂妄的女子,可是連宮主都懼上三分的人呢!
“不知?你不知,誰來知?”君越怒意涌上心頭,一個閃身就揪住了幽晨黑色的衣領,墨黑色的眸中凝聚着駭人的殺意,讓幽晨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出口的話都結結巴巴的:“將軍饒命,這個,這個宮主半個月雖然靠着藥物壓制,但餘毒一直都沒有清除乾淨,將軍在時宮主不好開口,只好如今派幽晨來取!”
“這樣啊!”君越雖然一直冷靜慣了,但是換了自己已然放在心底的人,除了緊然而上的急切感,她竟然沒能懷疑上分毫,一轉身鬆手,從她那不知道放了多少東西的衣袖中又掏出了一個白色的瓷瓶扔給了被她嚇得不輕的幽晨:“既然如此,這解藥你就拿去吧,切記這解藥也是毒藥,不可多用。還有,告訴你家主人,別先死了,禮物和承諾本尊可不想一個死人來給。”
“幽晨定然謹記。”幽晨接過那瓷瓶,心中暗喜,懸在心頭的大石頭也終於落地。
還好,沒有被看出端倪,他隨口扯的謊,聰慧如此的戰神越弦竟然沒有半分懷疑。
果然,她對宮主更多的是牽掛,以至於讓她都忘了去冷靜的思考。
“記住了就好。拿瞭解藥,就回去好好保護你家主子吧。”君越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轉身而回。
雖然剛纔還有些擔憂,但想着那夜絕活蹦亂跳,那一日還在雲澈面前英雄救美,她頓時一點憂慮都沒有了,反正他一個夜宮宮主,半個月蝕骨都受了,如今有了解藥,自然不會有什麼大礙,她想那麼多幹什麼,死不了就好。如今這關口,烈日炎炎的,她還是回去歇歇的比較好。
君越提步而回,如釋重負的幽玄當然也沒有半分的猶豫,直接轉身跑路,如流煙一般飄回。
王妃沒有懷疑,定然是再好不過的,趁着王妃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還是先走爲妙……
於是乎,在君越與自家二秦興致勃勃地大快朵頤之時,這邊夜絕小心翼翼地握着瓷瓶,饒有興趣地開口道:“你怎麼說的,這麼輕易就拿到解藥?”
“屬下就說宮主蝕骨毒素未清,王妃二話不說就把這解藥給了屬下,以屬下之見,王妃這是在擔心宮主。”幽晨興沖沖地開口道,大有種邀功的意味。
“看來,本宮的妙人還是有點良心的。”背向而立的夜絕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喃喃自語道。
“那是宮主您的苦心沒有白費。”幽晨面上拍的一手好馬屁,心中卻暗自腹誹。
若不是宮主你臉都不要了死乞白賴地貼上去,那戰神越弦怎麼可能短短一個月就將您上了心。
只是,這話,某個皮的不行的幽晨也只能想想,要是真的說出去估計自家宮主會把他的皮給剝了。
“嗯。”雖然只有一個字的回答,但很明顯,語調和上揚的嘴角一般都有着微微的歡悅。
“那,這解藥,是不是要給殿下送過去?”幽晨試探着開了口。
畢竟這解藥就是給殿下討回來的,若是不給送過去好像也不合乎情理。
“送過去?”夜絕拖着聲音,反問了一句,這聲音之中,滿是慍怒。
那個風簫,這麼輕易就給瞭解藥,哪裡能如了他的意?
“屬下多嘴,請宮主責罰!”幽晨突然單膝跪下,心裡直打鼓。
果然,自家宮主的心思他還是有些摸不透,看這意思,宮主是還沒有解氣,纔會如此大發雷霆。
“由,隨本宮去看看澈王殿下去,畢竟,這解藥,可是本宮的籌碼。”夜絕突然轉身,黑衣凌厲,黑髮如緞,本該是冷酷的身影,但修長如玉的手指中卻攥着那白瓷瓶,嘴角浮現出絲絲笑意。
“是!”幽晨起身,瞧着自家宮主的身影,心中爲那還在病着的風簫捏了一把汗。
也難怪宮主會和那戰神越弦是個十足的睚眥必報的小女人上了心,這架勢,也是記仇至極啊!
那一刻,幽晨明白了一個人生中的大哲理。
得罪誰也千萬不要得罪自家宮主和夫人,否則,就算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當然,這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