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女帝元年九月,榀丹宗突遭受天譴,整個山頭被夷爲平地,傳承數千年的超級宗派就這樣迅速地消失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
此事一處,天下都爲之驚駭,但無數人前來這已經淪爲一片廢墟的榀丹宗,卻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毀滅性的災難,除了上天的懲戒,人力根本無法做到。
但更讓這片大陸驚懼的卻是,短短一個月之後,大雍攝政王秦樓月突然參與謀反,將女帝越弦殺害,昔日越弦軍師,公子千霽率領越家軍將那犯上作亂的人全部斬殺,唯獨那攝政王竟然被人從皇宮之中救走,一時間,整個大雍變化莫測。
公子千霽在舉行國喪之後,迅速立了越弦弟弟越瓊爲小皇帝,並且以北邯謀害女帝爲名,再一次鼓動民衆開始了討伐之戰。不過短短十天,公子千霽便**邊境,企圖爲女帝復仇,雖然起初憑藉着一種名爲火1藥的神奇武器取得了一些勝利,但是情勢很快扭轉開來。
三個月後,西炎宣佈與北邯聯盟,大雍在戰場情勢急轉而下,接連失利,百姓皆是飽受戰亂之苦,流離失所,又因爲兵役之苦,整個大雍皆是民怨沸騰。當年女帝越弦數十年的樹立的民心和新政帶來的威望,在那短短的三個月之內迅速崩塌,再然後,無數農民開始揭竿而起,整個大雍開始如雨中浮萍,再無半分挽救之策,就連彼時已經貴爲宰相的公子千霽也都被稱爲那奸臣小人。
再之後,北邯和西炎乘勝追擊,大雍因爲糧草短缺,很快陷入絕境,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被攻破,偌大的板塊在一寸寸地縮小,幾近滅亡。
這日子,一過便是八個月,戰火紛飛,哀嚎遍野。
黑霧山,黑霧寨,一處防衛森嚴的房間,靜靜地躺着一個女子,她就那樣安然的睡着,三千青絲盡成雪,黛眉之間擰着濃濃的憂愁,鳳眸緊閉。不知道沉溺在何處,錦被下那綢衣掩蓋着的,還有大大小小無數的傷痕,而她的手中,靜靜地攥着一物,銀白色,看不出來是個什麼物件。
她的面前,靜立着一男一女,打量着,卻又在躊躇着,似乎有些不敢確定眼前的這個青絲成雪的人就是他們所苦苦等待的人。
男子穿了一襲藏青色的長袍,黑髮束冠,倒是有種書生氣息,他看着還是沉睡不醒的女子,有些憂心地開口道:“穆尋,君大人,她”
“放心,大當家的,她不會有事的,大夫已經說過,今日一定會醒的,我們就等待着便好。”那穿着幹練勁爽的冷冽女子雖然也有些擔憂,但還是點了點頭,開口道。
“你說,君大人爲何一年多後再見竟然出現在大雍河之中,渾身上下還這麼多的傷痕?”男子開口道,語氣中滿滿都是疑惑。
“大當家的,這恐怕君大人也是遇到了危險吧,只是不知,連君大人都無力對抗的,到底是什麼!”女子搖了搖頭,有些心驚。
三天前他們的人從大雍河發現受傷的君大人之時,便迅速請了大夫前來治療,如今已經這麼久了,這君大人怎麼還不甦醒?
“穆尋,你先在這裡守着,我出去處理一下事情,君大人若是醒了一定要前來喚我。”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頭向着門口方向而去,對女子囑託道。
“好。”女子應答道,在依舊昏睡不醒的少女面前輕輕坐下。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然後又迅速闔上。穆尋想了許久,也不曾想到什麼,有些累了,於是乎便支起手肘慢慢地睡了過去。
日暮西山,太陽的餘暉慢慢地消失不見,黑暗慢慢降臨,牀上沉睡的人卻慢慢地動了動那如玉的手指,鳳眸猛然睜開,閃爍着銳利的目光。
她恍然起身,連帶着睡着了的穆尋也猛然被驚醒,幾乎下意識地,君越就要將手刀劈在穆尋的脖頸之處。
還好穆尋也不是白練的,反手就是一擋下,直直地抓住了君越那凌厲的一掌,有些心驚地開口道:“君大人,您”
“穆尋?”君越腦袋還有些迷惑,定睛一看,發現面前的女子竟然是一年前她在黑霧寨結識的人,失聲開口道。
“君大人,你還記得我?”穆尋興奮地開口道。
“哦,怎麼會不記得?”君越略微欣喜地開口道,但不過一瞬間,那俊美的容顏之上就添了幾多的痛苦,黑暗的記憶一下子漫入,讓君越一顆心突然就冷了下去,痛到無法呼吸。
最後的那一刻,夜絕,爲了她應該葬身於火海了吧……
上天還真的是會開玩笑啊,讓她在這異世得到了一個知心人,卻又在瞬間將那從未體會過的歡愉給剝削而走。
爲何要單單地留她一個人獨自活在這個世界?
無盡的悲哀從來都是以冷傲示人的君越面容之上浮現,那個女子突然苦笑了一下,將手中那銀白色的一物緊緊握住,身子一軟,就要癱軟下去,幸好一旁的穆尋眼疾手快,扶住了君越的手臂,有些擔憂地開口道:“君大人,您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穆尋,你讓我靜靜。”悲哀聲音慢慢響起,君越突然闔上了雙眸,神色恍惚地將頭埋在了膝間,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一瞬間籠罩了冷傲的女子,就那樣一寸寸地侵蝕着她殘存的神智,豆大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那被褥之上,在這一片寂靜之中傳出低低的哽咽之聲。
十年了,她終究還是當年脆弱的女孩,哪怕外表僞裝的再堅強,哪怕她如今已經可以恣意瀟灑的人生,可是,她依舊還是會心疼。
她最愛的人,終於爲了護着她再一次走向了死亡……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宿命?
那霸道的吻,深沉的人,纏綿的溫情,永遠地消失在命運的洪流之中,再也不見。
穆尋震驚地看着那被絕望悲傷縈繞的女子,耳邊若有若無地傳來啜泣之聲,一時間愣在那裡,竟然不知道究竟該怎麼纔好。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隨手之間就可以翻雲覆雨輕狂天下的女子竟然會被傷到如此地步,竟然當着的面悲哀到哭泣……
到底是多麼大的挫折,纔會讓她如此痛苦難耐?
白髮如雪的女子就那樣任憑淚水打溼衣衫,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久久不語。在這寂靜的空間之中,穆尋也不敢再說些什麼,生怕在那已經脆弱到極致的女子心上再劃上一旦傷痕。
直至夜色完全降臨,那微小的啜泣聲漸漸停止,君越才忽然擡起了頭,白髮三千,眼角還殘留着淚痕,眸子中卻已經泛起無盡的殺意,那種從骨子中透出的恨意,讓她蒼白的臉色陡然變得恐怖。
他說:“阿越,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她便會好好地活下去,但那一份仇恨,她一定不會忘記……
殺手君越,會讓整個巫族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君越,從來都不是傻白甜,聖母婊,曾經他們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她只要不死,便會用盡一切,讓他們千百倍奉還!
“穆尋,這裡是哪裡?我怎麼來到此處的?還有,如今大雍的形勢怎麼樣?”君越臉上再無笑意,她平視着眼前等待着她開口的女子,聲音之中也全部都是冷意。
“啊,這裡是黑霧寨啊,君大人您是三天前我偶然從大雍河旁邊發現的。至於這大雍的形勢”穆尋頓了頓,有些難以開口,躊躇了片刻,才慢慢道:“這大雍,恐怕不出十天,就要亡國了。”
“什麼?亡國?怎麼會這樣?”君越那悲哀的面容上終於掀起了微微的波瀾,那突如其來的消息瞬間又將她已經沉寂的心給攪亂。
亡國!那二秦又如何了?整個大雍到底又經歷什麼?
巫族,又做了什麼?
“君大人還不知道?自從七個月前女帝越弦被叛亂的攝政王所殺之後,那丞相千霽便掌握了大權,以北邯攝政王謀害了女帝爲名,發兵攻打北邯,剛開始兩國勢力相平。後來西炎加入了北邯的戰營,也就是五個月前,大雍因爲長期戰爭帶來的弊端,開始無限退敗,如今五個月已過,兩方聯軍應該已經逼近大雍DìDū郴州了吧!”穆尋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無奈。
原本這吏治FǔBài的大雍終於煥發出一線生機,卻不料竟然短短半年,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那女帝越弦,竟然戲劇性地死在了自己人手中,曾經的聞名天下的公子千霽竟然成了這大雍的奸臣。
“這”饒是以君越如此心智,也被這一番話給驚的瞠目結舌,她遲疑了一下,將這一番話給細細品味而來,終於憶起了什麼,低頭看着手中的如手錶一般失掉了光澤的銀白色的物件,驟然開口道:“現在離大雍女帝登基多少年?”
“這個?如果算起來,不多不少,應該正好一年。”穆尋雖然疑問君越爲何會做出如此強烈的反應,但還是回答道。
“一年”君越目光依舊放在那手中的物件之上,眼中流露出幾多迷戀。
果然,是這個所謂的時空穿梭機從那一場榀丹宗的滅頂之災之中將她給她帶到了八個月後……
絕,你可知,沒了你的這個世界,她一點都不想再待下去。
絕代風華,巔峰之刻,若是一人獨酌,又該是多麼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