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舊漫長,雨依舊下個不停,飄蕩在這漆黑無比的世界,攪亂這一方風雨天地。
郴州城,矗立在瓢潑大雨之中的上官府,已經被層層疊疊的越家軍圍了個水泄不通,哪怕是如今這大雨傾盆,也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
但,此刻他們站立在這裡,卻還是不能再前進上分毫。
這裡籠罩着黑暗,縈繞着死寂,充斥着無邊殺氣。直到夜漸漸頹廢,只聽得到吧嗒吧嗒的雨水之聲,圍堵在這裡的人不得不退在五米開外,等待着,準備着,無一人退縮,也無一人懼怕。
即便,那,背後,是萬丈深淵!
五米之後,那曾經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的上官府卻寂寂無聲,就好像瞬間陷入了沉寂。
而不過才片刻之前,這裡才發生過無比激烈的戰鬥,哪怕雨水沖刷的如此厲害,但倒了一地的屍體還是層層疊疊地堆在那裡,血腥味瀰漫在這雨幕之中,如同那被撂倒在地的斷壁殘垣,殘忍,冷酷,肅殺。
四周黑壓壓一片,壓制這隻從來都是所向披靡,勢不可擋的軍隊,但凡有人前進一步,都將會被詭異的力量吞噬所有力量,化爲一具屍體,橫亙在這血雨之中。
無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也無人知道,爲何這上官府,在一場殘酷的絞殺之中就成了無盡地獄。
只有那沒頂的黑暗與威壓,凌遲着立在門外所有人的身心。
緊閉的上官府內,那佈置的繁華正廳依舊如故,而裡面,此刻也如同外面黑雲壓頂,到處瀰漫着威壓。
斗篷黑衣女子立在這正廳中間,手中黑線絲絲纏繞着一個白衣公子,彷彿舉手間就能將他給格殺當場。
“你,到底是誰?”白衣公子嘴角已經滿是鮮血,他不甘地着那個帶着斗篷女子,心中大駭,手中的長劍已經完全被折斷在地上,而他整個人也是完全被那一條條的黑線所控制,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
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轉瞬間就讓越家軍死了上百人,實力簡直恐怖至極!
就連在這整個大雍都難以有人輕而易舉打敗的他,破了那層層力量阻隔來到此地之時,竟然也被一擊即中,如今幾乎完全受控於此!
這個詭異的女子,到底是誰?
整個大雍,又藏着什麼?
他不該,傳信於主子!
“是誰?千霽你,如此裝糊塗怕是不好吧?”斗篷女子桀桀一笑,原本想要將他給拍在地上,但忽然話鋒一轉猛地一怒,似乎發現了什麼,“你,竟然不是他!果然,狡兔三窟,背信棄義,公子千霽,還真的是個謀略家!”
“至於你,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不自量力的人,竟然敢對本座如此說話?”斗篷女子輕哼,勃然怒道,手中控制着殘影的黑線也愈發的凌厲,直直地深入他的奇經八脈,以詭異的黑氣迅速地破壞他的力量,彷彿下一刻,就要將他給虐殺當場。
而殘影,連指尖都幾乎無法動彈,但那堅定的目光遙遙望去,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兩個字,也就在那千鈞一髮之時,殘影那張本不屬於自己的面孔上第一次有了詭異的笑容。
主子,對不起,殘影連累了整個越家軍,先走一步!
絕對不能讓主子因爲我的過錯而跌入萬丈深淵,唯一的辦法,便是同歸於盡!
“螻蟻,也敢來阻擋本座的步伐,實在是可笑!”斗篷女子看出來殘影還想抵抗,不由得出手的力量更加強悍,直直就對着殘影往下一壓,手中黑氣幻化而成兵刃,下一刻就要血濺當場。
也就在那一刻,慘劇就要發生!
一道白光突然斬斷了斗篷女子的黑氣,一道白色的黑影在這微弱的燈光下一閃而逝,拉着已經準備同歸於盡的殘影迅速後退了十米。
那一張臉微微擡起之時,讓這裡的場景又詭異上了幾分。
因爲,兩張臉,在依稀的燭火下,可以辨認出,是,公子千霽!
此刻他將殘影護在身後,警惕地凝視着那不再出手的斗篷女子,手中的玉簫匯聚這銀白色的光芒,給平時恭謹有禮的他都添了不少的冷意。
“千霽,你可當真想好了,要與本座作對?”斗篷女子雖然是負手而立,但這字字句句,都是威脅。
“既然已經如此,何必又要再談?”千霽出口的話也帶了冷意,他那一雙眸子中彈出幾多深意。
“果然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呵呵呵,十五年前,尊主就不該相救與你,如今既然你已經選擇了背棄,那今日本座就代爲清理門戶,殺了你們,也殺了千霽你護着的人,重新將整個大雍的權力拿回來!”斗篷女子審視了一下那兩個不自量力的人,腳步微提,對着同樣戒備森嚴的千霽翻手間就是一擊。
黑氣瀰漫,宛若她整個人,化作無數利刃,朝着千霽的死穴而去。
在被那些詭異的黑氣纏繞之刻,千霽鎮定自若,那一張俊逸的臉上毫無慌亂,似乎早就料到有這一天,素手握着那白玉簫,穿過那一團黑氣,一瞬間就鮮血淋漓跨過。
身影沒有放慢半刻,千霽再次攻上,白袍鮮血染紅,卻毫無懼色,玉簫格擋出白光,揮毫着巨大的殺氣,頓時朝着那自信到連動都不想動上片刻的斗篷女子而去。
黑白色的光芒交織對上,力量波動了片刻,很快白色的光芒開始變弱,不過一對上,斗篷女子就把千霽給掃了出去。
那種力量,就彷彿是實力的強勢碾壓天壤之別,根本來不及有絲毫的反抗,千霽的實力,就彷彿是跳樑小醜一般,而那足以讓整片大陸都懼怕的實力,如今在一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女子面前輕而易舉就敗了。
千霽被打落在地上,已經是完全狼狽不堪,殘影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但早已經無能爲力再去反抗,背在身後的手伺機而動,等待着那最後的絕殺。
殺手,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絕對不會放棄!
“千霽,你別忘了,十五年前,你是如何被拋棄的!還有也不要忘了,你的術法又來自哪裡,你這點雕蟲小技,在本座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斗篷女子慢慢逼近,不準備出手,竟然開始了一步步逼近:“千霽,本座不明白,你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尊上給予的,爲何,今日你會爲了那個女子選擇背叛?你可知道,背叛的代價又是什麼?”
“千霽知道!”千霽揩了一下嘴角的鮮血,僅僅四個字,就表明了他的心跡。
“千霽,你千不該萬不該算計本座!那個女人,竟然在你的相護之下沒死,你可知道對本座的計劃有多大的影響?今日你故意引本座前去尋你,但本座也不傻,你千方百計地瞞着本座。但,你忘了,你的實力完完全全都是本座一手培植出來的,如今拿你們兩個作爲賭注,本座重新殺了她便可!”斗篷女子也伸出纖纖素手,挑起千霽的下巴,逼迫着他看向自己,涼薄地開口道。
“第一次,千霽不曾阻止,是顧念尊主的救命之恩,但,如今,千霽已然孑然一身,也該爲了自己所在乎的人賭上一把!”千霽沒有懼怕,即使面對這個動一動手就能讓整個大雍都浮屍萬里的女子,他只在墨眸中浮現出了一絲絲罕見的柔情。
“在乎的人?千霽,你,捫心自問,這十五年,你得到了多少?而那個你所謂在乎的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又該如何?”斗篷女子輕語,兩根手指還捻着千霽下巴,蠱惑道。
平心而論,她不願一顆好棋報廢,也不願,十五年,就化爲泡影。
“聖女不也有自己所在乎的人嗎?爲何就不願意成全千霽呢?”千霽也淡然一笑,叛逆着拒絕着再次成爲奴隸驅使的好意。
“大膽,你,一個白巫捨棄的公子,又有什麼資本大言不慚在此置喙本座的事情?”斗篷女子指尖突然猛地一顫,黑氣頓時繚繞在了她的周圍,只需要一秒,她就可以要了這個背逆她的人。
但,她,出奇地沒有出手。
只是忽然將猛地一踢,就將白衣似血的公子又給扔出去了幾米開外。
“巫舞,你我本就是同輩。爲何,非要,端着,活的太累。”千霽苦澀一笑,搖了搖頭,踉蹌着站了起來。
“尊上,他已經被偏執和瘋狂所取代,你,不該再執迷不悟下去了。”千霽故意說了這些足以戳穿女子那一顆冷酷無情的心一番話,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千霽,你閉嘴!”斗篷女子這一次是真的怒了,身影化作一道黑影,幻化而成的黑氣就要割破半跪着的千霽的脖頸。
死亡,就要降臨!
千霽不再反抗,解脫般地闔上眼眸,腦海中如走馬燈一般閃過那一幕幕,嘴角笑容依舊,隱隱還帶了一絲絲溫情。
那個瀟灑凌厲,足以俾睨天下的女子不該有他這樣不該存在的棋子在身旁……
君越,君越,千霽不曾違背諾言……()